赵珊儿还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漫不经心道:“什么不好了?”
那婢女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赵珊儿面上的神情渐渐凝滞,转而变得惊慌,萧嫚看了那婢女一眼,眸底闪过几分厌烦,只有黎素晚毫无所觉,还在问道:“赵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赵珊儿顾不得回答,飞快地从发间取下那朵花,脸色难看道:“这花怎么会是纯妃娘娘栽的?!”
她几乎要骂出来了,懊恼道:“为什么没个人在旁边看守?”
倘若有人守着,她怎么可能会动手摘花?
萧嫚眼中浮现几分不易察觉的冷笑,一闪即逝,很快,她便换上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蹙眉道:“纯妃娘娘怎么会把花种在这儿?”
“我如何知道……”赵珊儿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慌张无措道:“游春宴快要开始了,嫚儿,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萧嫚看着她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终于涌现了些许快慰,面上却半点不显,安慰道:“你别着急,咱们想想办法。”
赵珊儿抓着她的袖子,着急地催促:“那你倒是快想啊!”
萧嫚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慢条斯理道:“你容我想一想。”
赵珊儿心急如焚,看看手里的花,一咬牙,索性将其扔进草丛中,道:“扔了算了,反正这里没有旁人,谁也不知是我们摘的。”
蠢货,这可是你一个人摘的,萧嫚眼中闪过轻蔑之色,口中却担忧道:“但是有一个人知道。”
“谁?”
黎素晚也反应过来,轻声提醒道:“是黎枝枝,赵姐姐,她知道咱们来小佛堂看花了,如果事发,她肯定会说出去的……”
赵珊儿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无措道:“那怎么办啊?”
萧嫚忽然幽幽道:“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你快说!”
萧嫚亲自俯身将那一朵花拾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微尘,然后温柔地别在黎素晚的发髻间,笑盈盈道:“你看,现在这花就不是你摘的了。”
赵珊儿的眸子倏然一亮,而与之相反,黎素晚的小脸则迅速褪去血色,变得苍白,她下意识要把花取下来,却被赵珊儿一把抓住,道:“晚儿,你不是总要我们照顾你么?如今你也该照顾照顾姐姐了。”
“我……”黎素晚吓得说话都哆嗦了,红着眼眶求道:“赵姐姐,不行啊,我真的不能……”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看起来楚楚可怜,然而赵珊儿并不心软,道:“你帮我这一次,我便算欠你一个情,往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你要是不帮,咱们便只能桥归桥,路归路,你可想好了。”
这话近乎威胁了,黎素晚的动作一僵,她不敢得罪赵珊儿,遂可怜巴巴地去看萧嫚:“县主……”
萧嫚勾起唇角微笑,轻飘飘地指点道:“先发制人,击鼓传花,你不懂么?”
那两人施施然远去,黎素晚终于敢伸手把鬓间的花取下来,那花依旧漂亮,深蓝的花瓣微微蜷曲着,看起来安静无害,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小佛堂的紫竹林终于安静了,过了片刻,假山后才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有人出来了,却原来是一名侍卫推着轮车,恭敬地问车上的人,道:“主子,现在是去见长公主殿下吗?”
“黎枝枝……”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花梨木扶手,萧晏支着下颔,微微眯起凤眼,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是她?”
……
听星阁就建在揽月湖旁边,正是今日设游春宴之所,一眼看去,仿佛弯月形的湖怀抱着整个画阁,岸边垂杨依依,晴光正好,身着各色华服的女子迤逦而来,衣香鬓影,言笑晏晏。
黎枝枝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黎素晚叫住了,她回眸望去,很轻易就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几分僵硬和不自在,显然,“赏花”事件已经发生了。
黎枝枝故作不知,浅笑问道:“姐姐叫我有事?”
黎素晚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你今日的打扮太素了些。”
她看起来竭力想保持自然,却不知自己的演技落在对面人的眼中,拙劣得可笑,黎枝枝陪着她作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绢花,狐疑道:“真的么?这花很好看啊,我从前在乡下只有红头绳呢,要员外老爷的女儿才能戴这样的花。”
土包子果然是土包子,哪怕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黎素晚面上闪过讥讽之意,她的姿态变得倨傲起来,指着来往的盛装丽人,道:“你看她们,哪一个不是华冠丽服,珠翠罗绮?你这样的打扮,站在里面就像人家的丫环,叫人看了,笑话咱们黎府穷。”
黎枝枝歪了歪头,道:“可是方才赵姐姐还夸我好看呢。”
“你——”黎素晚的表情变得难看,很快,又忍着隐怒道:“她在和你客气,你还当真了?”
她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枝珠钗,别扭道:“我这个给你用吧。”
金钗是蝴蝶穿花的样式,坠着的珍珠轻摇,折射出点点细碎的阳光,那光落在黎枝枝眸中,她下意识微微眯起眼,道:“真好看啊。”
黎素晚有点心痛,这是她最喜欢的一枝钗子,但如今实在没办法,对黎枝枝道:“我给你戴上吧。”
黎枝枝一副捡了大便宜的表情,忙道:“那多谢姐姐了。”
黎素晚走到她身后,将那枚金钗插|入她的发间,一边问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黎枝枝随口道:“逛园子啊。”
黎素晚不动声色地试探:“就你一个人?”
“对啊,”黎枝枝漫不经心道:“这地方好大,走得我脚都酸了,对了,晚儿姐姐——”
黎素晚心中猛地一跳,手里那朵花险些掉地上了,她连忙道:“怎、怎么了?”
黎枝枝眯起眼睛,笑意里透着几分恶劣的狡黠:“钗子戴好了吗?”
黎素晚定了定神,退后一步,道:“好了。”
少女发髻如云,别着一枝灿灿金钗,旁边有一朵花,色泽深蓝,花瓣微蜷,边缘泛着曼妙瑰丽的紫色,十分漂亮。
正在黎素晚放下心的时候,黎枝枝忽然伸手在发间摸了摸,竟抓到了那朵花,拿在手里,讶异道:“咦,这是哪来的?”
被发现了!
黎素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起来,她几乎要掩饰不住失态的神情,慌张道:“我、我怎么知……”
黎枝枝仔细地打量那朵花:“真好看啊,是姐姐送给我的吗?”
黎素晚吞了一口唾沫,竭力撇清自己的关系,道:“不是我送的,是……是赵姐姐!对,是赵姐姐特意送给你的,你可千万别扔了。”
黎枝枝没什么反应,只盯着她瞧,直勾勾的,黎素晚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黎枝枝才扑哧笑起来,眉眼弯弯,道:“姐姐紧张什么?罢了,我改天亲自向赵姐姐道谢。”
少女纤细的指尖拈着那朵要命的花儿,轻巧地打了一个旋,落入手心,转身施施然走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画阁的园门处,再看不见了,黎素晚才猛地大松了一口气,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湿了。
方才那短短的片刻时间,她莫名从黎枝枝的眼中看到了猫戏弄耗子的意味,对方似乎觉得她很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
作者有话说:
黎枝枝:就是很可笑啊!
跟编编商量了,明天开V,我在今晚12点会更新一章V章,明晚10点再更新一章,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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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个小奶狗变小疯狗的故事,男主女主皆有病。
《我见卿卿多有病》
文案:姜稚是大梁国启元帝唯一的女儿,在十二岁生辰那年,父皇拉着她的手问:想让谁做你弟弟?
姜稚在十数名男孩希冀的目光中,点了最靠边的那个:就他吧。
那小孩穿着不合身的锦衣,又瘦又矮,垂着头站在人群里,像一只落魄的小狗。
姜稚给他起了个名字,姜卿。
卿,臣也。
后来姜卿登基,姜稚出宫辟府那一日,少年天子紧紧拉着她的手,俊美的眉眼中满是依赖和不舍:姐姐日后要多回宫看我。
姜稚满口答应,没几日招了驸马,俊童美婢,好不快活,可没等快活几天,她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姜稚又重生在一个叫怜雪的婢女身上,她和这个婢女模样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只除了手腕处的三点朱砂痣。
长公主薨逝,举国皆丧,天子更是七日不朝,只召了几个方士道人在宫中作法,为长公主超度,众人皆叹其姐弟情深。
谁也不知道,玉殿中寒冰堆砌,姜卿拥着怀中人冰冷的身体,珍惜而虔诚地轻吻她的额头:我等得太久了,姐姐几时回来看我?
第二十二章
随着赴宴的人陆续赶来, 听星阁里开始变得热闹,此处宫殿宽而阔朗,一进门, 两侧的连廊呈圆弧状,蜿蜒开去, 将整个园子怀抱起来。
当中种了一株巨大的流苏树,此时正是花期, 满树盛开着白色的小花, 一簇簇拥在一起,绒绒如雪, 清风吹拂时, 便有细细的花落下来,气味清浅, 香而不腻, 沁人肺腑。
树下设了数十坐席, 团团环绕,每隔一丈便有一座黄铜莲花宫灯,角落又置了一尊芸烟香炉,燃着如意香,烟气袅袅。
宴席尚未开始, 许多盛装打扮的女孩儿们正立在廊下, 环肥燕瘦,云鬟雾鬓,或拈花枝,或执团扇, 她们互相寒暄攀谈着, 一时间满园子都是莺声燕语。
黎枝枝是生面孔, 所以她一进去,便被人注意到了,不动声色地打量和审视,各自猜测着她的来历和身份。
“枝枝!”
黎枝枝顺着那声音来处望去,却见苏棠语正立在流苏树旁,笑吟吟地向她招手,她身边站着江紫萸,两人今天的打扮有些相似,远远瞧着,倒真像一对亲姐妹。
黎枝枝走过去,苏棠语拉住她的手摇一摇,亲昵道:“我方才还在找你呢,一直没见着,还道你今日不来了。”
黎枝枝便道:“我四处走了走。”
江紫萸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间,道:“你这枝钗子真好看,是在哪个铺子买的?”
黎枝枝一笑,道:“是……我堂姐送的。”
江紫萸听了,不无羡慕,对苏棠语似嗔似怪道:“你看看人家的堂姐。”
苏棠语无奈笑道:“我昨日不是才给了你一枝簪子么?”
江紫萸噘了噘嘴,道:“那是银的,而且也没她这个好看呀。”
苏棠语犹豫了一下,只好道:“我那还有一枝玲珑孔雀金钗,是今年新打的,你上次不是说很喜欢么?也送你了。”
江紫萸眼睛一转,嘻嘻道:“我方才只是说句玩笑罢了,你这样,倒仿佛我在伸手向你讨东西似的,我才不要。”
她竟然还拿起乔来了,黎枝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一时间有些无语,眼看苏棠语还准备劝,她实在忍不住,笑眯眯地开口道:“就是,这么贵重的钗子,你随手就送了,江姐姐岂不是还要找一件更贵重的回礼?也太为难人了。”
江紫萸面上的笑意蓦地一滞,苏棠语笑道:“不用回礼,我们是姐妹,哪会计较这个?”
“话是这样说,”黎枝枝故意不看江紫萸,只对苏棠语道:“但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不要她回礼,人家却未必想占你这个便宜,你瞧,我堂姐送了我钗子,我正想着怎么给她回一份大礼呢!”
她说着,笑意盈盈地看向江紫萸:“对吧?江姐姐。”
江紫萸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被人劈脸扇了一耳光似的,须臾,才勉强笑道:“是、是啊。”
她像是有些待不下去了,道:“我去那边走一走,这里太吵闹了。”
说完便匆匆走了,眼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木后,黎枝枝面上露出几分不安,对苏棠语道:“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惹江姐姐生气了?”
苏棠语忙道:“跟你没关系,她……”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轻声解释道:“紫萸的性格一向如此,她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劳烦你多担待了。”
黎枝枝笑起来:“无妨,我只是担心江姐姐因此和你闹别扭罢了。”
苏棠语心中一暖,失笑道:“应当不会的。”
……
主阁里此时很热闹,众夫人都在堂上说笑闲谈,黎夫人也在其中,她的位置有些靠后,也不太插得上话,只是含笑听着。
夫人们说得无非是各家的闲话,谁家夫妻不和,谁家儿女不成器,谁家后院不宁,整个京师就没有她们不知道的事儿,只要哪位没来,就有可能成为她们的谈资。
主持这次游春宴的是益国公夫人,她端着茶盏,面上含笑问旁边的妇人道:“我先前听说,你家三小姐下个月就要及笄了,可看好了人家?”
那妇人摇着团扇,笑道:“看却是没特意看,不过前阵子,武威将军夫人探了口风,我还没应,想着再等等,小女到底还没及笄呢,不着急。”
有些夫人不乏艳羡,道:“武威将军去年才立了大功,得圣上青眼,封了忠义侯,他只有一个独子,你不赶紧应下,还等什么?”
那妇人只摇首笑道:“京师里没说亲的好儿郎多的是,何必这盯着这一个?”
黎夫人身边有个妇人小声道:“闭着眼睛卖布,听她瞎扯,就她家的女儿,将军府能瞧得上?”
她见黎夫人看过去,便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她二女儿去年成了亲,嫁了兵部给事中王大人的小公子,不就是瞧着人家刚封了伯么?谁知没两个月,她女儿就被赶回娘家了,听说是不敬公婆,王家闹着要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