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萧如乐的婢女忽然慌张地来寻黎枝枝,脸色苍白道:“姑娘,小殿下不见了!”
黎枝枝一惊,急道:“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跟着她么?”
那婢女惶恐得快要哭出来了,哆嗦道:“小殿下不喜欢拘束,从来不许奴婢们跟得近,只让远远看着,可方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萧如乐这毛病黎枝枝是见识过的,游春宴那次也是,她悄没声就溜了,黎枝枝额上都出了汗,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的种种后果,旁边的苏棠语忙道:“你别急,若只是一会儿,她应该来不及走多远,这庄子里也没有什么危险,我这就派人一起找。”
黎枝枝点点头,对那婢女道:“她是在何处走不见的?你带我去看看。”
……
萧如乐捧着自己的小荷包,哼着小调,十分开心地往回走,谁知才转过假山,便听见一个人叫她:“哎,小傻子。”
萧如乐一愣,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孩站在廊下,那人她认识,就是方才在宴席上问她要不要喂饭的。
萧如乐不太喜欢她,而且她也很讨厌别人叫自己傻子,于是扭头继续走,江紫萸见状,又改口叫道:“七公主。”
这样叫才对嘛,萧如乐停下步子了,微微扬起下巴,学着长公主的语气,似模似样道:“你唤本宫何事?”
傻子还挺会装样,江紫萸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笑着道:“我这里有好吃的糖,你要不要?”
萧如乐听了,眼珠子一转,颇有些心动,道:“什么糖?”
江紫萸拿出一块酥糖,哄道:“你过来啊。”
萧如乐毫无防备,依言过去了,待看见她手里的糖,都是平常吃惯的,不禁十分失望,道:“就这个啊?”
江紫萸以为她想要,便得意地道:“想吃?”
她把酥糖往地上一扔,道:“喏,吃吧。”
萧如乐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心疼道:“你怎么把糖扔了啊?”
虽然她吃腻了这种糖,可是扔地上实在好浪费啊,这个姐姐怎么能这样?
江紫萸见她不动,催促道:“快捡啊。”
萧如乐摇头,江紫萸有些生气,心道这傻子怎么不听话呢?她不是应该从地上捡起来吃吗?又蠢又笨,偏生投了个好胎,所有人都要对她俯首帖耳,无论她做了什么蠢事,都没人敢笑话她,要什么有什么……
江紫萸越想越酸,嫉妒在心底烧成了火,她见四下无人,恶向胆边生,抓起萧如乐一直捧在手里的小荷包,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一脚,骂道:“让你捡啊!”
萧如乐猝不及防,惊叫起来:“你做什么?!”
她连忙蹲下|身去捡,一只绣鞋毫不留情地朝她的手踩过来,正在这时,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大力将江紫萸撞开,她一点也没防备,尖叫着跌坐在地上,一股剧痛袭来,她眼泪都疼出来了。
“姐姐!”
萧如乐看见来人,开心地叫道:“你怎么来啦?”
黎枝枝先是紧张地打量她,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萧如乐听了,连忙道:“我想送礼物给姐姐。”
她说着,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的花已经被踩瘪了,蔫巴巴的,萧如乐心疼不已,失望道:“被她踩坏了。”
黎枝枝转头看向江紫萸,大概是方才那一下推得太重,她现在还没爬起来,表情近乎扭曲,便问萧如乐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如乐把方才的事情一一道来,黎枝枝忽然就有点能体会到萧晏的感觉了,这傻丫头确实太好骗了,为了一块糖就巴巴地过去,差点被人欺负了。
黎枝枝低头打量江紫萸,眼神很冷,那一瞬间,江紫萸竟有些怕她,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道:“你要做什么?”
黎枝枝走到她身边,踩住了她的裙摆,江紫萸这下退无可退,恼怒起来:“黎枝枝,这是苏家的地方,你不要太过分了!”
黎枝枝很无谓地道:“对啊,这是苏家的地方,跟你江紫萸有什么关系?”
江紫萸一愣,黎枝枝继续道:“你不过就是个沾亲带故的旁支亲戚罢了,我只听过狗仗人势,还没见过人要看狗的脸色。”
江紫萸面色一变:“你——”
“你不会不知道我在骂你是狗吧?”黎枝枝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冷笑道:“七公主是太子殿下的同胞亲妹妹,你想欺负她,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得罪了那位,你看到时候苏家还护不护得住你。”
她说罢,忽然伸手从江紫萸头上摘下那枚钗子,往地上一扔,江紫萸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去捡,却被黎枝枝一脚踩住,她当即痛得大叫起来。
黎枝枝却丝毫不为所动,脚下反而用力地碾了碾,漂亮的眸中像是凝满了寒冰,散发出丝丝冷意,她低声警告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再有下次,我就把你这只手剥皮剔骨,细细剁成臊子,上锅蒸了喂你吃下去!”
语气森冷,在这夏日里竟有几分可怖,江紫萸吓得涕泪横流,还不忘道:“你……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黎枝枝微微挑了眉,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神盯着她,语气忽然变得轻柔无比,道:“对了,你知道乡下杀猪的时候,都是怎么剥皮的吗?先在某处用刀子割出一个细细的口子,然后再往口子的缝隙里吹气,如此皮便会鼓起来,与肉分开……”
“别说了!”江紫萸尖叫起来,想抽回手,但是却痛得动弹不得,五指连心,痛不可挡,她一个劲儿哭嚷着,原本就不漂亮的脸愈发丑态毕露,狼狈不已。
黎枝枝正准备再下一剂狠药,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廊下站了一个人,一袭铅白色衣衫,竟然是苏清商,他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黎枝枝怔了怔,心绪微动,终于抬起脚,把江紫萸的手放开了,只是因为太过用力,那只手上已经印了一个很清晰的鞋印,红肿起来,颇有些可怜。
“哎呀,江姐姐真是不小心,怎么就摔倒了呢?”黎枝枝的语气故作惊讶,毫无诚意地伸手来扶。
甫一接触,江紫萸甚至有些怕她,瑟缩着往后躲了躲,却依旧没能躲过去,被黎枝枝掐着胳膊拉起来,她笑意盈盈道:“江姐姐这次可千万要站稳了。”
江紫萸看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洋溢着诚挚和关切,仿佛方才那个踩着她的手,威胁着要把她剁成臊子的那个人不是她黎枝枝一般。
黎枝枝甚至还替她理了理衣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笑眯眯地叮嘱道:“江姐姐,小心一点啊,再有下次,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呢。”
江紫萸看起来似乎很想瞪她,又或者骂两句,但是不知怎么,她看见了不远处的苏清商,竟然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步子迈得飞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有鬼在后面追她似的。
黎枝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处,没有动,不多时,苏清商果然已经走过来了,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日光落下来,在他的皮肤上落下一层蒙蒙的微光,正如这初夏的太阳,看着很亮,却不太晒人,甚至有些许凉意。
黎枝枝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很有礼地问道:“二公子有话要说?”
苏清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尔后,他竟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便犹如那宣纸上盛开了墨色的花,又仿佛初夏的日光映出了虹彩,青年的声音微微沙哑,却又透着几分轻快笑意,道:“你做了在下一直没能做到的事情,若真要说什么,在下要跟你道一声谢才是,黎姑娘。”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急了,章都来不及分,只好二合一了!【高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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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太子:情敌+1
下章就能三方会师了呢。
第四十三章
黎枝枝带着萧如乐回前厅的时候, 苏家小表姐忙笑道:“来了来了,黎姑娘和七公主殿下到了,咱们这就出发么?”
众人皆出声应和, 一行人便收拾妥当,出了庄子, 由数名仆役引路,往后山而去, 黎枝枝看了一圈, 同行的有苏家的大姐姐,苏家小表姐以及宋凌云, 苏清商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 说要稍后才到,让她们先去。
至于江紫萸, 她在被黎枝枝教训过后, 竟然还是跟着来了, 只是远远缀在人群后面,不肯上前来,显然是心有忌惮。
厚颜至此,黎枝枝不禁微微挑眉,倒真有些佩服了, 苏棠语见她面有异色, 轻声问道:“枝枝有事?”
黎枝枝笑而摇首,她忽然想起什么,道:“说起来,二公子他……”
苏棠语关切道:“二哥哥怎么了?”
之前的事被苏清商撞破, 确实在黎枝枝的预料之外, 而更令她讶异的则是苏清商的态度, 他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反而还向黎枝枝道谢,看来他对江紫萸也并无好感,黎枝枝还以为像他这种性格,应当是从容宽和,人淡如菊呢。
黎枝枝问道:“二公子与江紫萸平日里关系如何?”
苏棠语不防她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道:“还不错啊,我二哥哥的性子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心地十分良善,紫萸她……她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对二哥哥十分敬重的。”
那却未必,黎枝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心道,你二哥哥不见得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你紫萸表妹也不见得多么敬重他,分明是畏惧更多一些,在那种时候,她非但没向苏清商求救,反而跑得飞快,明显是知道求助也无用。
这就有些意思了,黎枝枝莫名觉得苏清商和自己有点像,在某些时候还挺能装的。
……
那瀑布的位置并不远,一路上的风景也十分不错,众人走走停停,穿过一小片竹林,便远远听见一阵水声,有清风吹拂而来,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汽。
萧如乐指着前方惊喜叫道:“姐姐快看!是瀑布!”
黎枝枝顺势望去,只见前方有一道悬崖峭壁,足足十数丈高,上面生长着苍翠的青苔,各种草木野花,而最惹眼的,便要数那一道高悬的瀑布,上下交错起伏,仿佛天上垂落的银练,又似白虹饮涧,玉龙下山,晴雪飞滩。
此景确实无比壮观,众人皆是纷纷赞叹,越是走近,那水声便越是浑厚沉重,隆隆如雷,湍声汹汹,雾气飞溅,挟裹着凛凛冷风吹来,令人不觉精神为之一振。
“咦?”苏家小表姐眼尖,道:“那里有人。”
苏家大姐姐有些吃惊,笑道:“竟有人比咱们先来了么?”
瀑布旁建了一座江南八角小亭,造型雅致,旁边又种了几株梧桐树,此时正是五月初,花开如雪,风一吹来,桐花纷纷坠落,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亭子里坐了几个人,正是从国子监逃学的黎行知与林序秋一行人,其中一个道:“这地方景色虽然不错,却没什么好玩的,林贤弟,要我说,不如你派人取了弓来,咱们进山打猎去。”
另外几人纷纷附和:“刘兄说得有理。”
林序秋却摇首,道:“这里倒还好,山林中却有猛兽,实在危险,我每次来此处,家父都不许我入山的。”
几个同窗发出嘘声,道:“林贤弟一向胆子小,这便怕了。”
林序秋清秀白净的脸微微涨红了,辩解道:“我可没怕,只是咱们今日来此处,不是为了陪黎兄见他的妹妹么?又不是贪图玩乐。”
“嗐,”有人调侃道:“谁还不知道你,林贤弟,你实话说吧,你是想陪着黎兄见他妹妹呢?还是只想见黎兄的妹妹呢?”
众人登时起哄笑了,忽有一人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游春宴时,见到黎兄的两个妹妹,当时林贤弟的眼睛都直了,盯着人家瞧半天,还跟黎兄打听来着,是也不是?”
“对对,刘兄,你一说起这事,我便想起来了。”
林序秋大为窘迫,急忙道:“你们不要胡说。”
“谁胡说了?”那人乐不可支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若是真喜欢,就大胆承认嘛?反正黎兄与咱们关系好,又有同窗之谊,林贤弟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黎行知终于反应过来,盯着林序秋的眼神变为疑惑:?
说起来,他确实觉得游春宴后,林序秋与他走得近了许多,却原来是在打这种主意?可是枝枝还没有及笄呢。
眼看黎行知的眼神越来越不妙,林序秋有些着急了,道:“黎兄,我……”
还有同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个个起哄道:“黎兄不高兴了,林贤弟,快快狡辩。”
黎行知的眉头打了个死结,迟疑道:“林贤弟,你不会是真的……”
林序秋脱口急急道:“黎兄,你听我狡辩。”
黎行知:……
众人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亭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有人叫道:“他承认了!”
“好啊林贤弟,看不出你生得这浓眉大眼,却原来是个腹内有沟壑的。”
林序秋被他们笑得真急眼了,拍案怒起,大声威吓道:“都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你们今日就自己走回去。”
一个同窗指着他,道:“林贤弟……”
“林贤弟你后面有人来了。”
林序秋和黎行知皆是下意识转头,却见亭子外不知何时站了乌泱泱一群人,打头的是几位姑娘,年纪不一,还有一个正歪着头往这边瞧,神色好奇,小姐们各个身着锦衣华服,被俊童美婢簇拥着,那小姑娘声音脆生生问道:“姐姐,他们在吵什么呀?”
黎枝枝唔了一声,目光落在黎行知身上,答道:“不知道,想来是在讨论事情吧。”
黎行知有些尴尬,林序秋更是大为窘迫,恨不得就地挖个坑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算了,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心里不住地想,她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