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怀听后,摸着姚黄重重叠叠娇嫩花瓣的手停顿了下,扭过头,冷冷的目光触及之人后背一凛。
“继续说下去。”
听得上首传来令人害怕的声音,那丫鬟颤了颤心肝,调油加醋说道:“即是同乡,又是街坊邻居,还有旧!要奴婢说,天下哪有这般巧的事!!这两人,保不齐就有一腿,再不济,也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名头!”
淑环摸着姚黄的指尖一用力,不小心碾碎了上好花瓣。
嫩黄几近透明的娇嫩花蕾破碎,微微发苦的花汁染满指尖。
怒气从那杏眼内冒了出来,“啪!”她狠狠一拍桌案,抒发心头怨气。
“好个北陌桑,既有了情郎,竟还敢骗世子哥哥娶了她!!”底下人听后忙静默低下头大气不敢喘,唯恐触了主子的霉头。
柳意眼神示意下人取来沾湿了水的白色绣帕,亲自捧着替淑环细细擦拭。
“主子莫气,是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段世子定会发现那女人的真面目,介时便弃了她。一介村妇,还不是任由主子您拿捏!”
柳意一面看着淑环,带着些谄媚的笑讨着巧说道。
想来也是。
听了柳意的话,淑环仿佛能见着那贱人的下场,她轻扬眉梢,面上掩不住得意。
挥了手让那丫鬟下去,柳意跟着说道:“继续盯着,该给你的好处少不了你的!”
粉衣丫鬟喜笑颜开道了声是,福礼后退了下去。
“殊哥哥发现不了的,我们来替他发现。”淑怀望着那盆残缺的姚黄目光出神说道。
柳意上前拿着小锤子轻轻敲淑怀放在香妃榻上的腿,现在附和道:“是这样了,主子。就一个乡野村妇,凭她萤火之光怎敢与主子争辉!何况不干不净,说是萤火之光都抬举了她。”
淑环听后笑了笑,杏眼眼尾细细拖长描绘成狭长的凤眸此刻阖上,一手肘依着榻边扶手枕着面庞边太阳穴一侧。
本是清秀的脸庞添了这凤眸,破坏了本身的娇俏可爱,圆润的下颚配上冷艳的凤眸,哪哪都有说不出的怪意。
她此刻微蹙着眉,冲柳意说道:“这姚黄不合我心,赏了吧。”
“是。奴婢让花房送些时新的上来。”柳意一面敲腿,一面小心翼翼说道。
“关于那探花郎,你还知道多少?”淑环想到那日马车里沈白蔻的失神,略显烦躁问道。
怎的又提到探花郎,柳意顿了顿神试探着回话“刚刚那丫鬟报的信,新科探花经纶满腹,似是得了圣上青眼。入了翰林院当正七品编修,还被传旨每月入殿讲书。似是日后要平步青云。”
她说道最后一句话时,放缓了语调。
只见淑怀闻言一掀眼皮子,冷冷道:“想他小小编修也翻不出花来。”
她闭上眼,放缓了呼吸,脑中断断续续的片段闪过。
柳意一下一下替她垂着腿,时不时问着力道如何。
她突然想到正月里去皇觉寺遇见了空大师求得的佛珠,如今正放在箱笼里积灰。
京中人皆知,显国公夫人贯爱礼佛,十日里九日都在院中设的小佛堂内。这月下旬,就是段皎生辰,及笄后过的第一个大生辰,与段家有故之人皆会上门贺礼。
想来,也是许久未见自己这位好伯母了呢。
淑环唇边勾起冷冷的笑。
有时候,有些事,还需有些人来做。她可不能脏了自己的手,平白无故遭了殊哥哥的厌弃。
提及国公夫人沈氏,桑桑正被莫嬷嬷耳提面命,说了一通婆媳关系的重要性。
上次计划失败,纱衣也穿了,玫瑰香露研磨的脂膏也抹了,就是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思来想去越想越不对,莫嬷嬷看了看室内,银屏那丫头在外头耳房内忙活,墨画取清点这月下旬段二小姐生辰宴的礼单。
唯一个春晓在屏风后头,拿着剪子修剪着那大红芍药。
内室宽阔,里端是一张宽大的拔步床,里头的床架子可余下三四人躺下。边上摆了桑桑贯来爱用的一些物甚装在箱笼里。
数十步子外头才是一张八仙梨花木圆桌,桌脚四平八稳立在铺了厚厚羊毡绒的地毯上。夜间休憩之榻与外头隔开。
如此远的距离,应当是听不见什么的。
莫嬷嬷低下身子来,凑近了问了:“桑姐儿,你同嬷嬷说,世子,他到底是不是不行?!”
此话一出,闹的桑桑脸上一红!
水汪汪的眸子里羞意甚浓,当即就要扭过头去,只觉面上滚烫,羞的没脸见人。
偏偏有些片段就是不受控制般钻进人的脑袋里。
夜里,他滚烫的胸膛,铁钳般的大手总是弄的她疼。
净室内,水波微微荡漾,上方雾气氤氲看不清眉目,只有那人铺天盖地吻下来,桑桑忽觉此时此刻竟也有些喘不上气来。
美人斜倚金床,似娇似怯,单单看那微微蹙眉的情态便能感到无限春情。
莫嬷嬷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窗子外头雀儿叽叽喳喳喊个不停,她老迈的脸上愁的褶子更深了。
愁啊,既是能行,哪家姑爷守着美娇娘不圆房的。
现如今新婚燕尔无人说些什么,但过段日子怕是就有人说闲话了。看的见的是世家勋贵的富贵,如今来了才知道这就是那黑黢黢的大口,进来了,若无依靠便被那无边黑暗吞噬了。
北家世代从商,如今倒是想谋一谋那皇商的名头
但与京中百年望族相比无异于以卵击石。待段二公子若是娶了妻,日后新妇有了身孕,两相对比,桑桑的日子只会更难。
看着桑桑出水芙蓉般的脸庞,染上淡淡红晕,坐于床榻旁。
似是还不知这等后果,莫嬷嬷无声叹了口气。
走至人身旁,粗糙老迈的手搭上桑桑,状似安抚似的轻拍,“想来,是嬷嬷多思了。姐儿若有何难处,可与嬷嬷说。”
桑桑张了张口,亦不知说些什么。
只消扑进莫嬷嬷怀中,不言不语。
段殊的心思,她也不知。若说他厌恶她,可近日里的一举一动都可看出他明则欺负,实则是馋她身子。
诸多表现看不出他是清心寡欲之人,但白日里相见却又是那么陌生;夜深无人时又仿若换了一个人。
一日前,段皎提了斋意阁新出的芙蓉枣泥糕来了苍梧院内。
久不登门的人来了,多少令人有些惊讶!何况两人的关系着实谈不上有多好。
但,段皎那日娇娇俏俏的来了,一口一个嫂嫂叫的亲热。
本就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容颜正好,能有什么坏心眼子,桑桑亦没多想。
伸手不打笑人脸,便陪着聊了会儿天。
只见她面颊笑出两个小梨涡,眸内仿若星光点点。
一手拉着自己道:“嫂嫂,过段日子便是我生辰了。夫人不怎么管这些俗事,姨娘与咱们这些小辈又隔了一代。”
她说及此处,顿了顿,仿若接下来的话会惹的桑桑不快。
一副将说未说的模样。
“嫂嫂,皎皎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往年生辰,我都是请淑环姐姐帮忙操持,在花厅内迎那些大家闺秀入座。但今年大哥娶了新妇,总是不好再麻烦人家。所以皎皎想着,不若便请你来帮忙。”
说来说去,原来是这等子事。
那为何如此带着些忌讳的模样。
那时,自己尚且不知。现在,许多事朦朦胧胧罩了层面纱,风儿轻吹起一角,就将等着自己去掀开。
但一切却又好像明晃晃的就摆在那里,只是先前自己不愿相信,将信将疑罢了。
淑环身为府外人,如此行事,是否早已逾矩?
作者有话说:
段殊:我不在,不要定我的罪,呜呜
第二十四章 心疼
日子怎么着也得过下去。
桑桑几日未见着段殊了,银屏去前院里问,就道是世子有公干,近些日子都不在府内。
吃了一嘴的闭门羹。
每回,银屏都撅着嘴回来抱怨。
若显国公府是普通人家,她定是要到前院里去见见姑爷,不敢骂人也得阴阳怪气挖苦一番。
桑桑面上不在意,心里头却和明镜似的。
不知自己又是哪儿做的不好了,夫君前些日子还好好的,近日借着理由躲着不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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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半月将过,段皎的生辰宴近在眼前。
桑桑在厨房内,拿着枯黄枝条干脆结实的小扇子在一紫砂炉下扇风。鸡汤的香甜飘溢,顺着开着的窗棂散出去。
墨画两手的袖子撸至肘间,在灶前忙活,将枸杞,丹桂铺至彩釉牡丹纹的汤盅内。
十月流火,但小厨房内灶下燃着大火,锅里炖着菜。
窗棂开了也不大顶用,室内闷热的很。
一滴汗水从桑桑额边鬓角滑落,美人两腮潮红,她伸手扇了扇风。
墨画见状,放下手中佐料,去外间盥盆里净了手。
取下干净的棉帕沾湿了水替桑桑擦拭掉面上滚落的汗珠,眼内含着心疼,劝道:“主子,余下的事不若就交给奴婢来做。主子已是尽了心。”
未出阁前,北家起于微末,桑桑少时家贫。
北地生活清贫,村子后头有山,依山傍水。家中时常打了野味添作嚼用,桑桑跟着祖母学了一身厨艺,不说多好,简单烹炒还是做得的。
后来搬迁去了江南,阿父靠在多年采药积蓄,找准时机慢慢发迹。家中也添了婢子,银屏墨画便是那时进的府。
多年未下厨了,桑桑也不知自己这手艺还余下几分。
她笑了笑,和煦的阳光落在芙蓉面上恰若初春娇花,美的惊心动魄。
“不用了。再过片刻这汤便煲好了,你的佐料可准备好了?”桑桑自己接过棉帕擦了擦鬓边些许汗水。
段殊何许人也,什么样珍馐美味没有吃过。他缺的!从来都是那份心意。
打定了主意要将日子好好过下去,桑桑想着既然人不来见她,那便自己找上门去。
灶台上摆了许多瓷罐子,皆是纯白色。
最里边两个罐子里盛满了晶莹的颗粒,是糖和盐。
桑桑抿了抿唇,拿着小勺子试探着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颗粒,心头略微有些拿不定主意。
但这看着粗些,约莫就是盐。
她按着往前经验,放了许多勺糖提鲜,两勺半的盐。
汤匙搅了搅,接近奶白色的汤汁上起了个小漩涡,见者口舌生津!
瞧了瞧天边的日头,时间有些紧迫,就没有去尝这味道。嘱托了墨画将它装入汤盅,桑桑去厢房内换了身衣裳。
看着这奶白的鸡汤,上头漂着几粒葱花,青青白白好看的紧。
主子做的定是最好吃的,墨画也没有多想,将整炉鸡汤倒进汤盅,还余下了些装不进的搁在灶台上。
将盖子盖上,装进四四方方的食盒内。
一切准备妥当,她拎着食盒在院子前头等着主子。
女为悦己者容,厢房内桑桑看着玉瓶内芙蕖开的正好,取了胭脂在唇边晕开,她少许用如此鲜艳的颜色。
往常素面朝天的面容此刻因着那抹桃红色的胭脂显的鲜活起来,眼波流转之际顾盼生辉,妩媚惑人。
两人往前院走去,显国公府以东路西路隔开。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宿在正院里,是府内最中央。西路有柳姨娘的娇兰院并国公爷的几位妾室。府内几位公子小姐,男子皆住东路的院落,女子则住在西路。
府内宽阔,院落间相隔甚远。
段殊往常无事并不会来西路的苍梧院内,虽然往前十余年他皆住于此地。自己嫁了进来翻修了一阵扩大了些,旁的倒是无甚变化。
前院离着府门近,是一处僻静院落,段殊在府内处理公事的书房就设于此。
这般想来,倒是自己占了他的院子,他没法子只得逃了出去。
桑桑唇边笑意绽开,一路上拎着食盒倒也没遇上什么人,倒是便宜了行事。
漱玉在院门前打着哈欠远远的便瞧见一抹水红色倩影袅袅娜娜往这而来,揉了揉眼睛见着了事世子妃。
心头松了口气,偏头目光扫了眼世子爷。
窗棂半开不开,半边身子隐于墨色中,面庞沉的能挤出水。
这几日都是这样,要他说,想世子妃了便去见人呗。自家爷这犟脾气,真是没的救了!
这般七想八想,人已经到了眼前。
还未等桑桑开口,漱玉便一溜烟小跑上前,笑道:“世子妃,您来了。”
声音若洪钟,半边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
段殊亦然,闻言拿着狼毫的手臂颤了颤。上好白绢泼了墨,先头写的字也糊成一团不能看了!
厢房外头,桑桑紧张地攥了攥食盒,桃花眸内水汪汪隐含着期待望着里边儿。
许久未见,想到他不说话就坐在那沉沉地看着自己,她心口扑通扑通直跳,突然有些害怕。
漱玉在室内探出半个脑袋,段殊顺手扔了手边一书册过去,砸落在漱玉脑袋上,他冷哼了声:“还不快叫人进来?!”
“哎哎,小的领命,这就去。”听得这话,漱玉一面笑嘻嘻答了,出了门去还不忘捡起路边的书册。
主子心情好,他便能少受些罪,心情自然好!
亲自下了台阶,接过桑桑手里沉甸甸的食盒,将人迎了进去。
一面还透露着:“世子妃这几日您没来见世子,他心里头可不好受了。这不,听得您来了,就赶忙让我接了人进去。”
看着漱玉笑的灿烂的脸庞不像作假,桑桑突然觉得手指上的红肿没有那么疼了。
莲步轻移,轻摆腰肢走近了,带来一股淡淡的香风。
恍如那夜,她只着一小衣俏生生攀着自己。
段殊觉得心头燥热起来,抬眼看向桑桑。
几日未见,像是清减了些。两腮的软肉瞧着没有几日前多了,白倒是和之前一样白。
她身边人到底会不会照顾人!!
桑桑见着段殊眉头蹙起,脚步放的越发轻,唯恐夫君觉得自己笨手笨脚惊了书房的宁静。
“过来!”懒洋洋带着股荼蘼的声音从前头椅子传来。
她看见段殊伸出一只手,手掌很大,可以紧紧包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