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蝗蝗啊【完结+番外】
时间:2023-01-26 09:02:16

  李肃这时走到王承柔身后,把她的手从赵陆衣袖上扯开,他道:“来人,扶他坐好。”
  王承柔回身瞪他,眼中怨极,李肃看着她眼中的泪,这怜惜痛心的眼泪不是为他而流,是为别的男人流的。李肃眼中也生了怨,但他终是退了一步,他松开王承柔的手,小声道了一句:“我在外面等,给你半柱香时间。”
  李肃离开前看了赵陆一眼,确定他的模样足够扭曲骇人,这才大步迈出院子。
  李肃一走,赵陆坐了下来,他朝王承柔做了个请的手势,王承柔坐到了他的对面。二人之间隔着石桌,王承柔眼见赵陆拿出一条黑布,他道:“如今真容已见,草民还是罩上些的好。”
  赵陆熟练地把黑色布条罩在眼上,在脑后系了个扣。
  扭曲与狰狞不现,蒙上双眼的赵陆,身上多了王承柔熟悉的感觉,再加上他的声音未变,王承柔知道这就是赵陆,被毁掉的赵陆,曾经在云京城称得上翩翩君子的赵公子永远地消失了。
  王承柔看着他,口中喃喃道:“我的罪孽。”
  赵陆:“不是,是我不肯归顺新朝,如今能留下这条命,都是托你的福。”
  王承柔还在念叨:“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去什么采花节,命运既然会对我有所安排,自然也会安排别人的,我太自负,太轻狂了……“
  “娘娘!你不要陷在这种情绪里,不可以现在就认输。”赵陆在这些日子知道了很多事情,他知道李肃是因为王承柔而留了他一命,也知道他受此极刑也是因为她,还知道她做了皇后,甚至眠眠也被封了公主。
  这一切都在表明,王承柔对李肃来说有多重要,赵陆的理解,就算是见识过李肃当年在张宪空与王承柔婚仪上的表现,他也不觉得李肃这样的野心家会把除权势以外的东西排在第一位。
  但他现在不这样想了,只有认识到李肃所有行事轨迹都是围绕王承柔转的,才能说通他的逻辑。
  赵陆轻声地:“王娘子,容草民再叫你一声王娘子,你可还记得以前的日子?你真要屈从于命运,自艾自怜吗?”
  王承柔看向赵陆,他虽被黑布遮了眼,但脸上的疤痕还在,他坐在石桌后面,身形如松,并没有因为遭此大劫而自哀。
  她道:“不屈于命运,我又能做什么,唯愿身边亲人平安无事。”
  赵陆:“能做的还很多,像我,虽从小有眼疾,但还从来没经历过什么都看不见的日子。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被家族抛弃,身边缺了人寸步难行。这样的日子,娘子可以想象吗?这种绝望我都忍了下来,就因为心中还抱有希望,我一定要看到李肃的下场。”
  王承柔:“坏人真的有报应吗,我能等到那一天吗?”
  “能,娘娘需要仔细想一想现在的局势,侯爷两父子都在朝中为官,您贵为皇后,大承并非统领了全国,大江之南是张宪空的势力,假以时日,待南部政权稳固,两者之间必有一战,娘娘如何就失了希望。”
  王承柔不说话了,赵陆又道:“我知道娘娘对于李肃深恶痛绝,但请睁开眼来,用心看一看,也许会发现,你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木门“吱”的一声响,被人推开了,赵陆转了话题,只道:“如今我已适应这样的生活,一个人也可生活,以前我就喜欢种花种菜的,只是家里不让而已,如今没人管我了,倒是自在。娘娘不用挂念,草民祝您吉祥安康。”
  王承柔的肩上覆上一双手,李肃在后面道:“到时辰了,该回了。”
  王承柔站起来,李肃顺势牵起她的手,把她领出了院子。他与赵陆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因为早在这之前,他们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赵陆记得,那日,李肃第二次来到大牢,他以为自己这一次生命该是走到了尽头,不想李肃告诉他,要找人给他医治,赵府他回不去了,可以给他重新找个府邸,他只要在里面安静生活,不迈出大门一步就行。
  赵陆很惊讶,他实在想不明白李肃为什么要这样做。他问:“为什么?”
  “朕会带皇后去看你,你若为了她好,该知道如何自处。”
  赵陆更惊讶了,随后他想明白了,他道:“你是拿我去给她交差,你不敢杀我也是因为她。”
  赵陆说完笑了起来,李肃拂袖而去。
  当天就有人来医治他,换了衣服后,赵陆提出他在城外曾收过一个院子,如今不想要什么府邸,只想在那里清净度日,可留一名小厮照顾,时日长了后,待他熟悉了环境,小厮他也不要,他可以自己生活。
  李肃答应了,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李肃拉着王承柔出了院,这一次,他不再让她独个骑马,他不由分说地拉她到银龙身旁,带着她上了同一匹马。
  李肃拢着她,拉着缰绳,让银龙慢慢地走着,他道:“这回你放心了吧,他活着,有自己的院子与菜地,有人侍候。若是你不打扰他,他可以这样平静地生活一辈子。”
  王承柔:“我不会打扰他,我说过的,只要他平安,我与他就两不相欠。”
  李肃抚了她脸一下,他道:“以后不要再为他落泪,你从来没为我这样掉过眼泪。”
  王承柔不语,李肃不想再说赵陆此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道:“此事到此为止,咱们去个地方,不急着回宫。”
  王承柔人都在他马上,自然他说去哪就去哪。
  李肃带她来的地方是个游河的地方。每到这个季节,河面上会有经营游船的船家,养这些船并不便宜,天气一凉河面一冻更是要连歇几个月,所以租船的价格也不便宜。
  租船的都是达官贵人,普通人家是不会来此一游的。
  李肃以前租过船游过河,船上吃食饮品皆属上品,船内也很舒适,他不说每年,但想起来都会在夏日时节租上一条游玩一日的。
  今天赶上他与王承柔一同出宫,又值河上泛起游船,李肃就起了心思,带她一游。
  管青山去付钱租了一条船回来,李肃拉着王承柔上船,管青山会划船,多给了些钱让船夫下了船。
  船儿在河中泛游,王承柔站在船头,不知在想什么。风吹起她的秀发,李肃看了她一眼,站在她身旁,吹着河风觉得十分惬意。
  忽听王承柔道:“我也为你哭过的,哭过很多回。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若是你知道的话,就不会带我来游河了,这不是在揭我旧日伤疤吗。”
 
 
第92章 
  李肃侧目看她, 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他认命地道:“你想说就说吧。”
  王承柔本来也没想藏着掖着, 她道:“也是这样一个游河季, 圣上心血来潮,怀念起登基前的时光,于是天子一令, 偕宫中嫔妃微服出宫,重温旧日。”
  王承柔说着扭头看着李肃:“圣上可还记得?”
  李肃答非所问:“怎么改了称呼?”
  王承柔:“早该改口了, 您本来就是圣上。”
  李肃眼中有一抹灰败闪过,王承柔追问他:“难道是上一世的记忆太过久远, 您忘了吗?”
  李肃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时, 声音平静无波:“记得。”
  “那圣上应该还记得, 臣妾当时不在船上, 因为行为恶毒, 被罚下了船。不怪圣上, 理当如此。当时臣妾,”王承柔指着远处浅岸的小船,”就是被那样的小船送走的,当时心性不稳,臣妾还伤心地哭了。所以圣上,您怎么能说臣妾从来没为你哭过呢。”
  李肃发现,他竟清楚地记得这件事的全部经过,也许今日安排游河一事, 是下意识地想要补偿她。
  他看向粼粼的河水, 在他眼中慢慢虚化起来, 上一世的游河季, 可真是好久远的事了……
  上一世,李肃后宫妃嫔人数并不多,租上一条大船,所有人都能载上,自然是能带的都带了。当时船开出没多久,后舱出了混乱,李肃赶到的时候,只见赵贵嫔浑身湿透,坐在甲板上不停地哆嗦与咳嗽着。
  他看清落水的是谁,放心的同时,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失了原本游玩的兴致,沉声问:“出了什么事?”
  他问着目光扫向众人,皇后见皇上来了马上跪地,紧跟着后舱甲板上跪倒一大片,唯王承柔被清香拉拽着,无视他的到来,不仅没跪还眼珠一眨不眨地瞪向如落汤鸡的赵贵嫔,那凶狠的样子,好像如果没有清香拦着,她会再把对方扔进河中一次。
  李肃原本在听到有人落水的呼叫声时,心立马揪了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看到落水的是何人后,那颗心忽地就放下了。如今,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罪魁祸首,还在妄图惹事,一刻也不能让他省心。
  与皇后比起来,王贵妃从来学不会为君分忧,不懂何为顾全大局,息事宁人。她不是个后宫合格的贵妃,她只要情绪一上来,就会不管不顾,如她做姑娘时一样,嚣张跋扈。
  他有时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善妒、蛮横、霸道。王承柔虽身居高位,却是德不配位,他都有些后悔封她为贵妃,若是让她身处赵贵嫔之下,是否她就会懂得何为规矩,收敛一些。
  李肃有时赌气地想,她就作吧,作到他没有予她皇后之位的那点愧疚没了,她也就安生了。
  王承柔总是能轻易地撩拨起他的怒火,如现在这样,全甲板上的人都跪了下来,连赵贵嫔都颤着身子,艰难尽量地跪的标准些。只有他的王贵妃还沉在自己的情绪里,似看不见他、看不见这满地跪着的众人。真是目无尊上,岂有此理。
  李肃的声音严厉了起来:“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喻哲儿身子一颤,听声音语气就知,圣上动怒了。她心里无比愧疚,难得圣上好兴致,带着大伙出来游玩,这下子全都搞砸了。赵贵嫔这个蠢货非要在出游的好日子且皇上也在的时候去招惹王承柔,真是气死她了。
  这里面当然也有迁怒,明明她自己也想看王承柔吃瘪,所以才没在一开始就制止,让事情朝着不可收拾的局面而去。
  现在好了,惊扰到了皇上,谁都别想好过。可就算是不好过,她也要让那匹与皇宫格格不入,脱缰的野马受到最多的鞭打。
  她诚惶诚恐地道:“皇上息怒,是臣妾失职,刚才王贵妃教训赵贵嫔,一时惩戒过重,失手把赵贵嫔推了下去。”
  皇后口中的王贵妃与赵贵嫔闻言,皆不服气,赵贵嫔先道:“还请皇上替臣妾作主,想是皇后娘娘也没有看得仔细,贵妃娘娘根本不是失手,她是有意推臣妾下水的,她想害死我!”
  王承柔:“我就是有意推你的,你怎么不说说你做了什么。”
  说完这句,她猛地看向李肃,眼里有期待有傲气。
  李肃当时心中在想,她终是不再无视圣颜,可惜现在才想起他来,晚了。况且她自己都亲口承认,她推了贵嫔下水,这还有什么可辩的,难不成还在妄想,他会袒护她如此失格的行为。
  “贵妃,你可知错?”李肃问。
  王承柔等来了这一句,并不感到意外。皇上只会嫌她惹事,从来没有一次站过她,她忽觉没劲,就因为她在喻哲儿刚当上皇后那段时间里,与她做对了几次,从此李肃再不信她,后宫一有纷争,就都是她的错,只会教训责罚她。
  而她也会因为心有委屈而不服,与李肃多有争执,这样的争执多了,后宫只有她最作,最闹,最不讲理好像成了共识,就像今日这事,他们只消看到赵贵嫔落水被救上来,就开口指责她要害人性命。
  王承柔心里有什么东西流逝,她忽觉没劲,开口道:“是不是以后每一次后宫起纷争,皇上都不用审就认定是臣妾的错。”
  李肃:“不是你刚才亲口承认推赵贵嫔下水的吗,别一味觉得都是别人在针对你,你怎么不想想,若真是别人起的头,怎么每次到最后受到实质伤害的都是别人。”
  “这难道不是因为她们太弱,风吹草动都能伤到她们,我没受伤,怪我太皮实?我还手她们就倒,最后都成了我的过失。”王承柔面对李肃道。
  还跪在地上的喻哲儿,低头伏地,掩着眼中淬的毒 。总是这样,皇上与王承柔两个人,争执起来从来不会顾忌旁人,好像这船甲上只有他们二人,眼里心中再容不下任何人。
  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喻哲儿甚至产生了羡慕嫉妒的情绪,她也想像王承柔这样活着,恣意地在皇上面前争论着,夺取着他所有的心神。
  皇上每次都是嘴上斥的厉害,哪怕气的他摔东西,实际行为却没有一次对贵妃动过真格,不过是一些浮皮潦草的口头上的惩罚。就这,王承柔都受不了,每次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她就是恨,恨王承柔的不知足,她凭什么?!她已不是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如今皇上的正妻是她,她才是皇后,是大铮的主母。
  可是,她这个一心为皇上着想的皇后,此刻却是跪在甲板上,而那个与皇上针锋相对,句句不让的贵妃,却连个“跪下”的命令都没有得到,圣上就任她不敬尊上的与自己吵着。
  喻哲儿忽听到王承柔在说:“皇上看不见清香也全身湿透了吗?明明是她说不过我,先要推我下去,清香替我挡了一下,”
  “皇上,臣妾虽可能如赵贵嫔所说,没有看清她落水的全过程,但臣妾可以肯定一点,赵贵嫔没有要推王贵妃下水,至于清香,是因为身处在两位主子之间被不小心波及,才落水的,她的落水也不是赵贵嫔所致。甲板上众人当时都看到了,请圣上明察。”喻哲儿被恨意裹挟,她冲动了,但她不后悔。
  赵贵嫔微楞,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她道:“皇后娘娘所言就是真相,请皇上明察。”
  甲板上当时,只有三位主子,皇后、贵妃以及贵嫔,袁妃有些头晕,提前进舱内休息去了,所以她并不在现场。此时她人虽被惊动,也跪在甲板上,但她并不了解情况。是
  以,她不说话,沉默以对。
  皇后娘娘的出言打断,阐明事实,令李肃看向王承柔的眼神冷了几分,他道:“怎么,你还要将你婢女落水也推到赵贵嫔身上?王承柔,适可而止,这是都城禹河,水有多深你不是不知,推人下水你可有想过后果?平常你在宫中蛮横霸道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外面,竟也是不管不顾,险些害了嫔妃性命。朕也不问你是否知罪,你定是不知,来人,派小船过来,接了她下船回去,省得她心有怨气,再推了谁下去。”
  皇后敛了眼神,她就知道,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皇上只是下令把王承柔送回岸边,看着吧,还会有华贵舒适的轿辇等在那里,把人安安全全地送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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