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他这般甩手掌柜的做法,却让那管酒楼的管事滋生了不少心思。贪墨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收受外人的银钱,任由各种势力安插人手,在酒楼里做了许多……下作事,或毁人清白、或伤人性命……
他语焉不详,顾馨之却不傻,自然猜了个七七八八。她震惊:“……直接在咱家酒楼里?”
谢慎礼神色淡淡:“再有熊心豹子胆的,也不敢在天子脚下公然犯事,再者,若是都在酒楼里犯事,酒楼也开不下去。约莫是做了些手脚,让人离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招吧。”
顾馨之依然不敢相信:“真有这么嚣张?”
谢慎礼微微垂眸,掩去眼中冷意,声调不变道:“光是一个酒楼管事,家中就搜出四千多两白银……没记错的话,夫人的家底,尚且不足四千吧。”
顾馨之:“……”说事就说事,拿她家底比较是几个意思?哦不对,重点不在这里。“四千多两……他这几年是害了多少人啊?!――会不会连累我们?”
谢慎礼轻抚她背部:“放心,这事算过去了。”
顾馨之想到那些被打死的人,打了个激灵,问:“不能把人卖得远远的,非要打死吗?”
谢慎礼:“他们犯的事,足以让他们砍头无数次。若只是将其发卖,如何对得起那些无辜受害的人?”
顾馨之:“……”
谢慎礼问她:“或者,你是想移交官府彻查?”他似有些为难,“即便我官居太傅,亦无法保证自家能顺利从此事脱身。”
顾馨之:“……”
谢慎礼:“夫人可是觉得为夫太过残忍?”
顾馨之:“……有那么一点,今天差点没把我吓死……”
谢慎礼轻抚上她后颈,缓缓压下:“夫人受惊了。这次是我错了,请夫人莫要责怪。”
顾馨之托住他脸颊,低头啾啾两下:“我相信你的人品,虽然吓了一跳,但我猜测肯定有内情……我更生气的是,这种事,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想到什么,她用力揉动这厮的帅脸,忿忿道,“要不是我动作快,加上手下人给力,我估计要被瞒得死死的吧?你这家伙,再有下回,咱们就分居一个月!”
谢慎礼:“……不会的。”下回他肯定会处置得更为周全。
顾馨之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说完事情,她准备跳下地。
谢慎礼却搂着她不放,薄薄的唇凑上那凝脂般的颈侧,喃喃道:“夜色渐浓,夫人,该安歇了……”
成亲以来,俩人日日厮磨,顾馨之哪里忍得住这般撩拨,轻哼一声,软下腰,双手顺势圈上他脖子。
烛光柔暖,情热渐酣。
顾馨之陡然想起一事,神思瞬间回笼,一把抓住某人探进衣内惹火的大掌。
谢慎礼气息不稳,抬头看她:“怎么了?”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顾馨之这会儿却没工夫欣赏,含春带水的杏眸瞪过去,怒道:“你收刮了尽欢那些奴才的家底,塞到哪里去了?怎么没交给我?!”
一个人就四千多两,几个人少说大几千……哪里去了?
谢慎礼头疼:“……夫人,这事不重要――”
顾馨之一巴掌糊到他脸上:“放屁,这事很重要!你竟敢偷藏私房钱?!反了你!?你是不是想睡书房?!”
谢慎礼:“……”
这种时候,他如何有心情与她讨论银钱的问题??
以往怎么没发现,自家小夫人这般爱财……
第89章 账
谢慎礼再是能忍, 也不是圣人,当即把这贪财的家伙摁下去……
过程如何,自不必详述。
总之, 顾馨之能爬起来的时候, 已是第二天了。
听说谢慎礼着人送来一大箱银子, 她便知那些赃款回来了,匆匆梳洗一番, 赶紧出来查看。
毕竟是赃款, 那些个人家自然要用现银, 夏至她们看到这么多银子,都吓了一跳, 顾馨之也没多解释, 让她们点了数, 记入府库账册。
统共有五千三百多两,还不算那帮刁奴这几年花掉的。
别说点数的夏至几人, 连顾馨之都忍不住咋舌。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钱, 也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暗自感慨,让人将银子收起来。
裹着一身寒意的谢慎礼晨练回来了。
他穿着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利落短打, 寒冬腊月, 前胸背后的衣衫却汗湿一片,浑身更是凌厉煞人。
看到顾馨之后, 那股气息才收敛下来。
他径自走到顾馨之身边, 问:“早膳好了吗?”
顾馨之看到他进门就站了起来, 闻言催他:“好了好了, 就等你了, 快去沐浴吧。”他每回晨练都要洗一遍换身衣服, 龟毛的要命。
软软的堕马髻上仅簪一支素玉钗, 显得她愈发娇软俏丽,谢慎礼眸色转软:“嗯,那帮我搭身衣服?”
顾馨之推他:“知道了,快去吧。”
谢慎礼反过来握住她柔荑:“劳烦夫人了。”轻轻捏了捏,才松开,转身走向浴间。
顾馨之则转进屋里翻衣服。谢慎礼日常不用丫鬟,沐浴时,只需要下人准备好水,衣物则是苍梧、青梧等近侍收拾。
如今她住进正房,苍梧等人再进来就不合适了,这衣物什么的,自然交给她的丫鬟一块儿收拾。
但成亲第二日,谢慎礼是挥退丫鬟,自己动手翻找。
等顾馨之爬起来,看到自家丫鬟在叠衣服,随口问了句,才知道这厮不知道衣衫裤子各在何处,翻找了半天,把衣物都翻得乱七八糟的,关键还不让丫鬟进屋搭把手。
顾馨之无语,转过天就将这事揽了下来,搭好衣服带内衬,给他送进去――咳咳,偶尔还能吃点豆腐、饱饱眼福。
谢慎礼仿佛才反应过来般,打那时候开始,就将各种琐碎都交给她,小到配饰、大到衣衫袍服,都交给顾馨之打理。
顾馨之平日连头发都不用自己梳,对这种不费脑子不费力气的小活儿自然没意见。
如此这般,倒也相处和谐。
这厢,没等多久,谢慎礼便换下短打,穿上宽袖长衫,又恢复成那斯文端方的先生模样,踱步走出来。
夏至她们已经在摆膳,顾馨之看到他,招招手:“快点,好饿。”
谢慎礼走至她身边落座,视线扫过桌上,哑然:“今儿怎么喝粥?”
顾馨之白他一眼:“偶尔早饭也不碍事吧?还有包点配着呢,饿不着你。”相处一月,她已知这人不爱喝粥。
谢慎礼也就随口一句,他向来是有什么吃什么的。
俩人落座用膳,顾馨之按照往日习惯,挑了几件府里事情,闲聊般商量起来。
“……一年到头都辛苦,我想让他们轮着歇几天,好好放松放松。”
谢慎礼咽下食物,好脾气道:“夫人看着安排就好。”
“那我就这么定了。”顾馨之喝了两口粥,接着又道,“年礼我已经列好单子开始采买了,你要不要看看有什么缺漏的?”
谢慎礼:“你办事,我放心。”
“你就偷懒吧,回头我让他们按年礼轻重排个序给你,你扫一眼。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又不知道你那些交情,第一年你总得帮我掌掌眼吧?”
谢慎礼想了想:“好。”伸筷给她夹了块点心,温声道,“都不着急,好好吃。”
顾馨之喝了两口粥,咽下:“事儿多,不急不行啊――对了,我看府里存银不少,我想年后将府里添些布置。”
“好。”
顾馨之:“正院这边听我的,前边书房你有什么想法?”
“都行,你看着安排。”
顾馨之:“……你就没点意见吗?”
谢慎礼:“咳,我觉得夫人安排的很有条理,不需要意见。”
……行吧,谢先生都开始拍马屁了。顾馨之白了他一眼,继续吃。
闲聊着,早饭很快用完。
谢慎礼去前院忙碌,顾馨之也开始理事。日常用度、采买年货、裁制新衣……花钱的事情一样又一样,也就谢慎礼家底还算厚了。
顾馨之暗自嘀咕着翻开账册,打算算算家里一个月的花销有多少――
嗯?
她揉揉眼睛,再次细看,发现没看错,登时惊了:“昨儿怎么花了一千一百多两?!!这什么玉雕?这什么瓷?!”
禀事的许远山苦笑,小声提醒:“夫人,这是给那户部侍郎黄大人,以及他那小舅子的礼儿。”
顾馨之:“……那不是四哥惹出来的祸事吗?这些礼儿不得东府那边出吗?!”
许远山苦兮兮:“东府那边哪还有多少家底啊……这种事,都是主子自掏腰包帮着收尾的。”
顾馨之:“……都?!怎么这两月的账册没看见?”她管家管了一个月,虽说大都在翻铺子的账册,但府里的也顺手翻了几个月,好好调整了一番的。
许远山搓了搓手:“这不,主子已经在家呆了快一年了,还有几位出了事的主儿还在里头呆着,主子都帮不上忙,那边才收敛些嘛……”
顾馨之:“……你的意思是,他当家主这两年,都是这么填窟窿的?”
许远山苦着脸点头。
顾馨之:“……”管别人管得跟孙子似的,轮到谢家那些坑货,却上赶着去擦屁股……谢慎礼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双标就算了,那毕竟算是别人的家事,她管不着。问题是……
她看看账册上大刺刺的一千一百七十八两,再看另一本明晃晃写着的六千二百一十三两……
这特么,再抄几家犯事奴仆的家底,都不够填这些窟窿的啊?!
第90章 要债
顾馨之这边对着账本咬牙切齿, 谢慎礼已然到了书房,温和的神情在踏入前院后便收了起来。
苍梧正迎上来呢, 见状, 头皮一麻,立马开始回忆最近自己做的事。
“青梧呢?”谢慎礼淡声问。
苍梧小心答话:“正给先生们伺候茶水呢。”
谢慎礼“嗯”了声,脚步不停:“做事拖泥带水,导致夫人发现端倪, 让他去高赫那里呆半个月吧。”
苍梧眨了眨眼, 应道:“是!”
声音洪亮, 语气兴奋。
谢慎礼狐疑地看向他。
苍梧忙扯平嘴角。哎妈呀, 难得逮到青梧那小子出纰漏,太兴奋了。
谢慎礼没看出问题, 甩手进了书房。
书房中, 幕僚们已经在等着了,看到他,齐齐起身行礼。
谢慎礼拱了拱手:“诸位先生不必多礼。”伸手示意,“坐下说话。”
“是。”
谢慎礼走到主位上, 掀袍落座。
诸位先生这才落座。
眼看青梧要去上茶, 苍梧快手截过去, 在其诧异的目光中, 恭恭敬敬给谢慎礼摆好茶水,然后转回来, 拽住他往外走。
青梧连忙看向谢慎礼, 确认没惊扰主子, 才皱着眉跟他出去。
俩人出去如何谈论不说, 屋子里, 谢慎礼修长指节轻叩桌子。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众幕僚屏息静候。
半晌, 谢慎礼掀眸,道:“我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
另一边,顾馨之送走谢慎礼,转头也收起了笑容。
“许管事呢?”她快步走向书房,“让他把这两年的账册都翻出来,我要做个统计。”
“是。”
很快,许远山就顶着一头汗,带着人搬了几大箱子过来。
顾馨之这回也没细看,身边识字的丫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着一起找,主要找那些大单支出。
目标明确,找起来就快。
不到半天,所有大笔支出都被列了出来。
顾馨之盯着纸上一长串古董摆建、名家字画,再看边上标注的价钱……整个人都不好了――合着这两年,谢慎礼赚的钱都去填窟窿了?
这都够她再开两个工厂了!
她捂着胸口缓了半天。
众人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顾馨之越想越不愉快,一把抄起纸张,唰地站起身。
夏至立马上前:“夫人?”
顾馨之:“取我披风来,我们去东院走一圈!”
夏至愣了愣,忙不迭进屋取衣。
待顾馨之穿戴好保暖衣物,那股子怒意已经缓和不少。
思及东院那边人的德性,她撇了撇嘴,道:“去前院,找咱家老爷借几个人。”
“是。”
……
不过盏茶功夫,顾馨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东院。
刚踏入二门,尖利的嗓音就铺面而来――
“哟,今儿这是刮的什么风,把咱家这金贵的五夫人都刮过来了啊~~”
顾馨之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没错,这没礼貌又没眼力见的家伙,正是谢家大夫人、她的前婆婆、现大嫂,邹氏。
顾馨之缓步过去,笑吟吟地福了福身:“大嫂,多日不见,你的白发愈见增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