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舒慢慢的散步回到租住的公寓,她享受午夜安宁的片刻,夜风,天空,关门的商店,无人的街道,这样让她有一种世界上只有她一人的错觉,才有一种无奈的归属感。
她把门踢上随手把钥匙扔在茶几上然后倒在沙发上,一套动作熟练的没有一丝累赘,把喝完的牛奶罐扔进垃圾桶里,深呼吸,直到因为狂奔而剧烈跳动的胸膛渐渐平静下来才准备去睡,她明天下午还有两节专业课,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上帝保佑明天别睡过头,景舒在睡前祈祷后埋进松软的枕头里。
但是上帝似乎很忙,没有空闲顾及到景舒这个无信仰姑娘的祈祷,次日景舒醒来的时候离上课只剩半个小时的时间,被吓得瞬间清醒的景舒一路狂奔到教室离上课只有几分钟,她趴在桌上喘着气,短短24小时不到她已经把这个月甚至半年里跑步的份全部用完。
“又睡过头了。”做在她旁边的季优雅一副我又知道的样子说,末尾的句号表示这并不是个问句。
“昨晚睡得有点迟,你下午不用琴房吧,我之前那个章节还没有练习完。”景舒懊恼的把额前的碎发拢到了耳后。
“我不用,你去吧。”
景舒和季优雅两人共同使用一个琴房,景舒因为在酒吧的打工睡得很迟,当然早上也起不来,就算起来了也会因为低血压而反应慢上三拍不止,所以季优雅在早上练习,景舒则在下午晚上使用琴房。
如果只是这样的相遇,那么吉恩最多只是把景舒当做一个认识的人,然后在没多久之后就忘到脑后去,而另吉恩对景舒记忆深刻却是另一件事情。
之后的某天晚上他从附近的酒吧出来准备回家,无意中碰到了下班的景舒,如果没记错,他们其实住的还挺近,不过吉恩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打算,他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所以只是意兴阑珊的跟在景舒身后。
拐弯之后是另一条路,两个勾肩搭背明显醉醺醺的家伙冲着景舒比着中指毫不客气的大叫“EW,可恶的黄种人,滚回亚洲老家去吧!”然后是难听的大笑。吉恩抱着肩用一种看好戏的心态,等着景舒的反应。会哭鼻子吗?吉恩坏心眼的想一边看着景舒。
景舒似乎并没有生气的征兆,只是皱着眉看着两个醉鬼,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
吉恩吹了声口哨看着景舒拿出那把枪指着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似乎准备下一秒就打爆他的脑袋。被枪指住头得家伙傻掉了,另一个也似乎瞬间酒醒。
“滚!”吉恩听见景舒软糯的声音用一种颇有气势的语气说,然后不负众望的,两个醉鬼尖叫着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路口。
在这之后景舒用中文说了句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叼在嘴里,然后用那支小巧的手枪点着了烟,之后耸了耸肩便离开了。
那是居然把打火机!那居然只是一把打火机!!
一把打火机也敢毫不客气的顶在别人脑袋上!!吉恩忍住满额头的黑线想要爆粗口,只记得了景舒一半再阴影里一半在路灯下面无表情的侧脸“真是个有趣的人。”
景舒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吉恩牢牢记住,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次日吉恩补眠醒来之后把昨晚做好的Logo设计mail给教授,已经到了乐队排练的时间,他不紧不慢的走向练习室。
“葛兰和修还没到吗?”吉恩看见列夫正在调试着架子鼓前的节拍器随口问。
“他们去买咖啡了,一会到。对了,上次肖恩拿来的合同你看了吗?”
“我把合同传给律师看了,他还没有给我答复,你知道的,他比较忙。”吉恩耸耸肩。吉恩家在慕尼黑有一家不小的广告公司,这也是他选择广告视觉艺术这个专业的初衷。律师顾问总忙着处理一些商业合同,等有空闲看那份有关乐队签约的合同大概还要等一段时间。
“不过,看不看都那样,签不签也无所谓,反正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吉恩相当不负责任的说。
“喂!”列夫黑线的打断吉恩不正经的腔调。
练习结束之后吉恩原本想要直接回公寓,但想到那个有趣的姑娘。上次被她帮忙还没有道谢,于是他决定还是去酒吧一趟,至少表示一下感谢,再顺便照顾一下班森的生意。
但遗憾的是景舒今晚并不用去酒吧,她正在琴房里对某个小节找不到感觉而烦躁不堪,看着那被标注的满满的琴谱就让她有种想撕掉那些东西的冲动。
吉恩独自去了酒吧却没有看见景舒,只是喝了杯啤酒就早早离开,想要表达谢意这件事也被暂时搁置。
直到下一个周末,吉恩和乐队照常在酒吧驻唱时才再次见到景舒。他站在台上看到景舒低着头在吧台里忙碌,黑色的过肩发被抓成一个马尾,发顶被灯光照成了荧光红色,她偶尔会跟着酒吧里音乐的节奏小幅度的摇晃着身体,吉恩猜她也许会跟着哼上两句。
“Hey,我前天来找过你,可是你不在。”演唱完之后吉恩来到吧台前和景舒搭着话。
“你可以叫我舒。”景舒好笑的听到吉恩蹩脚的用中文发音叫自己的名字,不难为的建议吉恩简化了她的名字,吉恩跟着念了几遍直到发音正确为止。
“我不是每天都在。兼职,你知道的,要喝点什么?”景舒没有因为和吉恩聊天儿停下手中的事,也没有在意到吉恩暗自的打量,她回过身在酒柜了找出黑啤放在吧台上交给点单的客人。
“我可不想把我从班森手里赚来的钱再交回他的口袋里。你说是吗,班森?”吉恩偏过头问着一边调酒的酒吧老板。
“算我请你的。”班森无奈的将调好的Tequila sunrise放到吉恩面前说。
“谢了。”吉恩端起酒吧敬班森。
“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情可以找我,那天的事谢了,我走了。”吉恩把酒杯放回吧台上,把手写号码的纸卡放在吧台上推给景舒,而后指了指正在等他的乐队损友,列夫和修远远的向吧台这边挥手和景舒打招呼,葛兰也在一边笑的别有深意,不知道他们心中开始八卦了些什么“拜~”
“好的,拜。”景舒收起卡片和吉恩道别。
没一会一曲结束后,舞池的人们渐少,今晚跟着景舒来酒吧打发时间的季优雅来到吧台边要了一瓶百利甜八卦兮兮的向景舒挤眼睛“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吉恩.德维特?”
“你认识他?”景舒把酒瓶放到李恩雅手上,对季优雅完全不符事实的问句没有反应,反而答非所问。
“UDK大概没几个人不知道他吧。”
“很显然我不知道他的少数人之一。”景舒无视了季优雅的白眼。
“视觉艺术大三学生,乐队Tequila的主唱。一个相当难以表达的人物,他是个g.a.y。”季优雅想要搜寻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吉恩,可是无奈词汇量匮乏最后只是用了这样含糊的词。“你还没说你怎么和他勾搭上了。”
“不是勾搭,只是偶尔帮了他一次所以他来谢谢我罢了,不信你问班森。”景舒面对季优雅审视的眼神耸耸肩,此地无银三百两。
景舒原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乐队发烧友,大概没想到的是吉恩还算是自己的学长,虽然不同专业。
季优雅不太相信景舒的说辞将目光瞄向班森。
“是的。”和大多数德国人一样班森认真严谨,他点点头确认景舒的话,季优雅得到答案失望的垮下肩,满腔八卦之火被瞬间浇灭。
“你都说他是g.ay了,我还能跟他有什么关系。”景舒好笑的看着季优雅。
第四章 兔子小姐
吉恩从来都不是个Party animal,虽然他看起来是个玩世不恭浪荡又没下限不靠谱的家伙。事实上除去有些看似不太适合他的固执老旧习惯,他也的确是这么一个玩世不恭浪荡又没下线不靠谱的家伙,好在他清楚的知道该对什么人真心交往,该对什么人抱着玩一玩的态度,该对什么事认真,该对什么事随便,客观的来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他把这一点调侃成为他人性中为数不多的点点光辉。
这里需要重申一下这个重点,吉恩不是个Party animal,但是经常会在某个趴里见到他坐在角落里喝酒,心情好的时候会在这里找一个顺眼的对象调情,只不过这个对象仅限男性,也许谈得来的话会‘深入’的交流一下。
他也和修辩解过这个问题,真正的Party animal享受趴,比方说列夫这样的家伙,总想着在那里邂逅姑娘,每有趴总不会少了他。而吉恩只是用趴来打发时间。尽管如此,每有邀请,他总不会缺席。他本人的解释是,因为生活太无趣。
但最近吉恩一反常态的谢绝各种邀请,一干友人猜想他是不是陷入了一段爱情中,可是吉恩的反应又太平静。和他更亲近一些的好友,比方说乐队的另三人则知道,吉恩只不过把喝酒的地点从吵闹的party换到了更吵闹的酒吧,如果给酒吧前面加个定语的话,那么则应该是景舒工作的酒吧。
“你不是不愿把从班森手上赚来的钱再交回他的口袋里?”景舒把Tequila放在吉恩面前,今天是万圣节,酒吧里多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人,比方舞池里的性感小野猫,或者是她正前方的弗兰肯斯坦。吉恩正常的T加做旧破洞的牛仔裤在酒吧里反而变成了不太正常的装扮,景舒也换上了和她本人外形相差十万八千里的魔女装束,黑色的鱼骨裹胸裙勒的她有些呼吸困难,吉恩和乐队的表演也因为爆棚的人气延长了一小时。
“偶尔也不是不可以。”吉恩耸肩,酒吧里的音乐太响,他不得不放大音量凑近和景舒说话,或者说用喊更好。
“一周光顾4次已经不算是偶尔了吧。”景舒无语的挑眉,妖冶的血红唇色娇艳欲滴,可惜的和她骨干的样子相叠加之后,一点也不性感,如果和她头上两只恶魔尖角相映衬一下,最多算是娇俏。
天知道这个家伙最近怎么老是来这里给她添乱。
“你就当我无聊好了。”
“看得出来。”
“这是你对客人说话的态度,uh huh?”吉恩搬出客人的身份。
景舒不再和吉恩瞎扯,直接做出认输的手势。
酒吧老板班森倒是对吉恩的到来很欢迎,因为这么一个外形帅气的年轻人坐在吧台前,想前来和他搭话的人总是会顺便点一杯酒,他来者不拒,然后在恰到好处的时机和对方划开距离。
景舒下班时间并没有因为万圣节而推迟,她照常的下班,和前几天一样吉恩也跟着景舒离开,只是今天吉恩反常喝的大醉,景舒原以为吉恩会和那个和他相谈甚欢的男人一起离开,可是这个家伙神志不清但居然还知道跟着景舒走,害景舒不得不驾着吉恩摇摇晃晃的走在还很热闹的街上。
“混蛋,我很想砍你啊!”景舒不是大力士也不是女金刚,她的身高只到吉恩的肩头上一点,所以她根本弄不动这个醉鬼。走了一段路,她把吉恩放下靠在路边休息。
“你不会砍的,小猫咪。”显然,吉恩醉的差不多了,他拍了拍景舒的头,笑的得意洋洋。
“哦,去.你.妈的小猫咪。”景舒爆了粗口,淑女不该这样。她反省的深呼吸念了几遍“我不该跟一个醉鬼计较,我不该跟一个醉鬼计较,我不该跟一个醉鬼计较。”然后拉起靠在路边已经抽起烟的吉恩继续往前走。
“你刚刚怎么不直接跟那个男人走?!”景舒直接把吉恩手里的烟扔进了垃圾桶,她在酒吧受够了烟和酒混合的味道,不代表她下班之后还愿意受到这种荼毒。
“那个男人?那个死基.佬,恨不得直接上.我?我是那么随便就能被.上的吗?”吉恩相当不爽的语气。
“搞得你好像不是基.佬一样。”景舒小声吐糟“混蛋,你家在哪?”
吉恩不满景舒扔了他的烟,烦躁的靠在电话亭旁,固执的不肯回答景舒的提问。
“说,你住在哪,不然把你扔在路边。”景舒也耐下心抱着肩站在吉恩的对面,对面吉恩凌乱的半长发下迷蒙的双眼和微醺的面庞,让人看着就想把他推倒,景舒怀疑如果把吉恩就这么丢在路边会不会发生什么令他失.身的坑爹事件,万一那样她会很有罪恶感的。
好在两人对峙的局面因为吉恩手机响起被打破,吉恩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还没有把手机拿出来,景舒受不了的从他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直接接通。
“嘿,老兄,生日快乐。”手机里传来一个清亮的男生,在这种夜晚里给人一种置身清晨的错觉。
“不好意思,吉恩现在喝醉了,等他就醒我会转告他回电话给你。”景舒干脆利落的回应对方,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今天,万圣节会是吉恩的生日,这么一个可爱的节日。
在景舒陷在自己思维里的同时,对方也明显的在走神。
“这是吉恩的手机,对...吧?”对方那可疑的停顿让景舒觉得好笑。
“没错,手机的主人是吉恩.德维特。”
“我没听错吧,吉恩和女人在一起?”对方声音变得远了点,似乎还抱着怀疑的问句和另一个人说。
“对了,请问你知道吉恩住在哪吗?他现在醉的乱七八糟。”景舒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询问对方。
“如果吉恩还没搬家的话。”对方报上一串地址“你可以确认一下吉恩的钥匙上是不是挂着一个吉他拨片,如果是那把钥匙的话,就应该是这个住址。”
景舒侧耳夹着手机,在吉恩口袋里翻出钥匙,那孤零零一把钥匙上挂着一个打了孔的吉他拨片“哦谢了,你帮了大忙。”
“不用谢。”
景舒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放进随身的包里“好吧,我们可以走了。”
接下来景舒半拖半拽的把吉恩送回家,最后把差不多睡着的吉恩丢到了床上,长舒了一口气。景舒坐在床边看着吉恩安静的睡颜,拍了拍他的头“看在今天你生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她大人有大量的口气。
为什么吉恩的生日会把自己灌醉,为什么他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这些她都没打算知道。
他们是朋友,可朋友也需要私人空间。
临走前景舒在吉恩的药箱里找出醒酒药,好在那些药没有过期,景舒看了醒酒药的保质期之后放心的把药片放在了床头柜上,并留了提醒的便签。
吉恩翻了个身,抱住床另一边的枕头蹭了蹭,乱发遮住了半边的脸颊,他蜷缩着看起来已经睡熟,只有内心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睡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