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修放下贝斯，他站在景舒面前说。
修的头发染成了银白色，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没有温度，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像是个冰岛人’景舒看着一身黑的修默默腹诽。
列夫把噎住的面包咽下去之后咳嗽着靠着吉恩的肩，还没开口又开始咳嗽。
“我知道你是列夫，景舒，UDK留学生，大提琴一年级。”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吉恩刚刚放下的琴盒上，她简单的说着。
“你们可以叫我舒。”考虑到发音问题她贴心的建议，因为她受不了德语说她名字奇怪的发音
，那样有种其实他们没有再叫你名字的错觉。
“不，你们叫她景。”吉恩和景舒熟了之后知道舒是她的名字，而景才是姓。私心作祟的吉恩当然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叫她的名字，即使是他关系亲密的朋友。
“有什么区别吗？”另几人对吉恩的纠正觉得总有些奇怪。
“因为我和她更亲近。”
“你们什么关系？”列夫无语的看着吉恩那副得意洋洋的脸。
“她是我的――baby doll。”吉恩自顾自的把景舒纳入他的所属，思考了一下，他觉得景舒似乎看上去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好想随身携带。
为了证实这一点，吉恩拍了拍她的头，炫耀的欣赏另几人的表情。
‘可恶，炫耀帝！’列夫的脸上摆明了这样的想法，葛兰也笑的有些过于荡漾，景舒一言不发假装没有听到吉恩的比喻，什么叫她是他的baby doll。她踢了踢满地缠绕的电线和散乱的手写谱找了个空着的地方靠在墙边坐下来。
抬起头用一种无辜的表情回望还看着她的几个人“你们当我不存在好了，我只是听众。”
第六章 碰碰车
再次见到吉恩已经是十一月底的时候了，最近三周的周末酒吧里没有乐队的表演，生意冷清了不少，听班森说吉恩他们在排练新歌。
今晚酒吧的客人因为乐队的重新登台又重新火热了起来，景舒在吧台里忙着应付客人。乐队表演的最后一首曲子响起，对景舒来说陌生的前奏，只有吉恩站在临时搬上的键盘之前弹奏着几个零星的音符，这是一首新歌，并且是一首对他们来说少有的慢歌。
吉恩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周围兴奋的人群变得稍稍安静一些，吉恩满意的笑起来开始演奏，景舒忽然觉得这段旋律有些熟悉，仔细听了夹杂在贝斯低音和吉他伴奏之中的音乐发现这居然是她那天下午练习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的旋律，速度中庸的四四拍阿勒芒德。
充满装饰的主旋律被吉恩的嗓音变成了陪衬，鼓点声也不加修饰，只是简单的划分旋律，这是景舒第一次认真的听吉恩唱歌，她靠在酒柜边看着舞台的方向，眼神与吉恩相撞，他向着景舒眨了眨眼睛。
‘秋天已经过去了，我总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现在的你好陌生，可否回到曾经，想再和你拥抱......’景舒没有继续听那些歌词，她从来没觉得吉恩的声音会有种蛊惑的味道，沙哑的，浓郁的，景舒翻遍脑海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聆听着便会被引诱着，仿佛一种瑰丽的色泽。整首歌曲好像画布上大片大片的色块，相连，晕染，变换最后成为无尽的深黑。
这是今晚最后一首曲子。
“真是诱人。”班森感叹的看着走过来的吉恩说，也不知是在说吉恩本人还是在说吉恩的曲子。
“请你的。”景舒心情很好的放了一杯Tequila到吉恩的面前，在杯沿上加了片青柠“新歌不错。”
“你给的灵感，为什么要加柠檬？”吉恩咬着青柠片，Tequila一般都是加盐饮，可偏偏景舒每次都只加柠檬片，让吉恩很纠结。
“这样视觉效果不错。”景舒回以无厘头的答案，吉恩说过他喜欢Tequila，所以每次景舒也不愿再废功夫替他调酒，直接给他Tequila纯饮加冰，如果心情好会顾及视觉效果在杯沿上加一片青柠。
“班森，今天景舒借我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就当我今天给你带来这么多客人额外的报酬。”吉恩冲班森眨眨眼。十一月之后因为天气太冷，景舒下班时间提前了一小时，12点就可以下班。
不等班森同意，吉恩就直接把景舒从吧台里拽出来“你快去换衣服，我在后门等你。”
景舒无奈的看着班森，直到班森挥了挥手，她才往后场走去，也不知吉恩打算干什么。
临近十二月，而且还是午夜时分，景舒裹着大衣走到后门，真是冷死了，她简直想把脑袋缩进肚子里。
当她看到吉恩靠着一辆哈雷站在路边时，她瞬间萌生了一种掉头回去的冲动，这种天气坐哈雷，除非是想冷死。
“能不坐这个吗？”景舒下意识的把围巾系紧。
“连迪诺也没坐过他。”吉恩用一种你真是太幸运的语气说。
“好吧。”景舒无奈的走上前，她坐在了后座上，把身体缩成一团手臂还死死的勒住吉恩的腰，额头抵着吉恩的脊背，明显的她想让吉恩替她多挡一些冷风。
“我们要去哪儿？”景舒凑在吉恩的耳边问，因为呼呼划过耳畔的风声，她不得不大声的说。
“待会你就知道了。”
没多久吉恩将车停了下来，似乎是市郊，不远处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景舒被冷风吹的快要冻僵，她下了哈雷之后不停地在原地蹦Q。
“带你放松一下，享受一下碰碰车。”吉恩拉着景舒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YO！吉恩~”一个一头绿色莫西干短发的青年走过来捶了捶吉恩的肩问候，然后他执起景舒的手，虚吻了下景舒的手背“晚上好，吉恩的洋娃娃小姐。”他听修说了好几次这个传说中吉恩的baby doll，这还是第一次见。搞不懂吉恩把她带来想怎样，这个像娃娃一样的姑娘看起来和他们格格不入。
杰德的外形和他的行为格格不入，绅士的吻手礼并未碰到景舒的皮肤，景舒只是感受到微热的呼吸和这个朋克青年冰凉的唇钉。
“晚上好。”景舒垂下眼眸掩饰了她挑眉的动作。
“杰德，我的车准备好了吗？”
“当然，只等你了。”绿发的朋克青年搭着吉恩的肩，指着人群正中的一辆车。
景舒跟着吉恩穿过人群走到那辆车前，说这是一辆车是相当抬举的一个说法，面前这辆mini明显的已经报废，车头有些歪并且掉了很大一块漆，车窗上的玻璃也不知所踪。
吉恩替景舒开了副驾驶的门，然后递了副眼镜示意景舒带上。
他坐好之后比了一个OK的手势，有人跑过来给这辆车上搭了几个拴在一起的轮胎，垂在车门边。另一边的几辆同样破烂的车也开到空地的中央来。
“很久没玩过了，不知技术如何。”吉恩兴致勃勃的踩了踩油门，景舒还一头雾水的看着仪表盘。
站在最靠近空地的绿发青年杰德将手中的啤酒瓶砸向地面，清脆的玻璃声爆裂开来“坐稳”吉恩的话还未落音他紧紧的踩着油门撞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辆Polo，景舒一声惊呼紧紧抓住了座椅，这辆车没有安全带。
这个玩的就是心跳，就算有安全带，大都也不会去用。
因为冲击力他们的车又向后退了一些，车尾撞上另一辆MG。
四周的人群开始欢呼尖叫，景舒没坐稳差点撞上车子的挡风玻璃，她想扶额，她终于知道所谓碰碰车的含义了，还真是相当真实的游戏。
吉恩没有章法的乱撞，只有引擎声和尖锐的刹车声不断的在耳边叫嚣着。另一辆车的车窗玻璃被撞碎，玻璃渣砸在吉恩的侧脸上，吉恩却笑的毫不在意。
广场上用最大音量放着黑人音乐，饶舌歌曲只能听到旋律，歌词被四周的尖叫声掩埋。
景舒看着吉恩，他并不专注的打着方向盘，还跟着歌曲的调子摇晃着脑袋，很享受的笑着，那样一张侧脸像是在黑夜中盛开的罂粟，鼻息间是寒冷的空气和鸦片那一丝余味的西洋杉味道。
“换我开。”景舒也有些跃跃欲试，她敲了敲吉恩的手背。她没有车牌，不代表她不会开车，在国内的时候经常会和一群疯子在夜里开山道，然后被交警追着疯狂的飙车逃离，不过这些事她谁也没有说过。
吉恩挑了挑眉，说实话如果景舒没有这种想法，他还会觉得奇怪，把打火机当手枪来恐吓人的家伙，没想到那晚的情形吉恩都忍不住想笑，他直觉景舒绝没外表那样的纯良。
他把车停下，吉恩侧过身让景舒爬到驾驶坐来，而这时另一辆赛欧撞了过来，让侧着身的景舒一头撞进吉恩的怀里，隔着薄薄的一层线衫，满满的呼吸中全是吉恩的味道。
“好痛。”景舒翻到驾驶座上揉着额头，吉恩也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快开吧，我们的车快被撞散了。”吉恩伸出手覆在景舒的额头上，她柔软的发丝触摸上去连心底都不由的柔软，他揉了揉景舒被撞到的额角。
景舒看了吉恩一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撇开眼神把油门踩满，熟练的换挡打着方向盘，这辆Mini用一种完全看不出来是报废车的速度猛的撞向正前方的Polo。
景舒比较喜欢一击必杀。
“你有驾照吗？”吉恩看着景舒不留余地的动作，后知后觉的问。
耳畔引擎发动和尖锐的刹车声让人有些热血沸腾，这种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破坏欲在萌发之后变得肆无忌惮，景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有些出汗。
“当然没有。”景舒回答的理直气壮，手里的动作不停，倒车向另一辆MG撞去“不过我有中国的驾照。”说了等于没说。
Polo在被景舒猛的一撞，向后退了几米，再之后便没有办法发动，只得停在原地，宣告彻底报废。在周围的人尖叫着跳上了车顶，向着景舒的Mini做出Rock的手势。
而景舒开着的Mini前车盖在撞击后也翘了起来，车尾狠狠的撞上MG，把MG的后车门撞散掉在了地上，驾驶MG的人从车里走出来，居然是修，他踢了踢掉在地上的车门向杰德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是不是狠了点？”景舒侧过头无辜的问吉恩。
“不，还好。”吉恩艰难的说，他现在关心的绝不是谁教景舒开的车或者景舒有没有驾照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
“我只是没有控制好踩油门的力度，这车太破了。”景舒开心的眯起眼睛，向着最后一辆赛欧，她踩下油门，吉恩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景舒高兴的哼着歌撞上了赛欧，“这绝对是一只凶残的，会咬人的兔子！”吉恩默默吐糟。
修离开了已经完蛋的MG站在杰德身旁，他刚想吐糟吉恩今天怎么这么的狠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就看见景舒兴高采烈的跳下了驾驶座，还把保护用的轮胎踢到了旁边。他为自己看人只看表面而忏悔，修眼里的景舒，身着深蓝色的短大衣和裹着黑色修身牛仔裤的同色UGG，暗红色的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黑色的眼眸闪着乖巧湿润的光泽。
他就知道吉恩怎么会没理由的就把景舒带来，虽说baby doll需要随身携带，但这种场面还是要在意一些的，只是没想到景舒会比吉恩还狠。
空地的中心只留有几辆破破烂烂的车和一群狂欢的青年。
“放松结束了。”吉恩和杰德打了招呼带着景舒离开。
他把景舒送到公寓楼下“今晚赚到的钱大概圣诞前可以请你吃顿不错的晚餐。”吉恩拿下头盔，他冲着景舒抛了个媚眼，狭长的眼眸隐藏在半长的刘海之后，隐隐约约。
“什么钱？”
“我只是押我们开的这辆车一定会赢罢了。”吉恩撑着车，为他自己没有由来的自信感到骄傲“快上去吧。”他指了指门廊的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景舒咬着下唇，她低下头看着哈雷的脚撑，她对吉恩的好有些无所适从的惶恐，她害怕这种距离太近的关系。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吉恩好笑的拍了拍景舒的头，像是拍着一直喜欢的宠物脑袋一样，虽然他知道这只宠物是一只爪牙尖利的小家伙。
景舒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吉恩的告别打断“快上去吧，晚安。”
她顿了几秒，把脖子上暗红色的围巾搭在吉恩裸.露的脖子上，她刚刚下车时碰到了吉恩的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脖子。
“晚安”她说，替吉恩整理堆在脖子上的围巾，转身走进公寓里。
吉恩在楼下直到看见景舒公寓的灯亮了起来，才准备离开。
他还是骗了她，也骗了自己。
他喜欢男人，但这个男人从来只有迪诺一人，其他的男人只是用来寻找迪诺的影子，偏执的用来说服自己证明自己对迪诺的感情，直到景舒的出现，那种陌生的悸动，他试图说服自己，那不是无限趋近喜欢的感情。吉恩只是想要把景舒纳入自己的世界，但她这只兔子并不适合他混乱的世界，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的保护好她。
吉恩选择继续欺骗她，也欺骗自己。
这种人是多么的讨厌，即对过去的单方的爱恋无法忘却，又对新出现的感情胆怯欺骗，多么的无耻，吉恩深深的厌恶自己。
他低下头埋进围巾里，围巾上还有着景舒的温度，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松香味道。
这该如何是好，吉恩望了望窗口，看见景舒站在窗口向下望的身影，他挥了挥手，发动了哈雷快速的离开，像是逃一样。
第七章 失控
编就一个谎言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为了维持这一个谎言而编就另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吉恩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在酒吧的时候吉恩总是带着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在景舒面前得瑟。
景舒的直觉告诉自己，有些妄自菲薄，景舒自嘲的笑。吉恩并不喜欢那个男人，尽管他们看起来很亲密无间的样子。
而最近几天景舒很倒霉，各种事情堆在了一起令人焦头烂额。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做了什么破坏最近一周运势的事情，几天前她的笔记本居然破天荒的死机，之前写了一半的论文瞬间化为浮云，赶了两个晚上终于把论文写完邮件给导师，接着前晚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被一个醉鬼歪歪倒倒的把一杯鸡尾酒撒到了白色制服衬衫上，交通卡在前天也不知所踪，昨天上午楼上那间公寓的的水管爆了，大概是因为天气太冷，又可能是公寓太老旧的缘故，水一直渗到楼下，也就是景舒住的公寓，墙纸被水浸泡的浮在墙面上，地板也咯吱咯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