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电梯时,她却看见陈泽越到得更早,坐在他的工位前,手机对着电脑,不知道在拍些什么,时不时还左右张望。
正好这时,陈泽越接到一个电话,他起身,把电脑锁屏,往楼梯间走。
时衾皱皱眉,觉得奇怪。
她的工位靠近楼梯间,之前就常常看陈泽越到楼梯间打电话。
明明现在周围都没人,他这样多此一举,反而显得格外刻意。
时衾双唇轻抿,跟了上去。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
楼梯间狭小昏暗,不料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返回来的陈泽越。
时衾没想到他电话打那么快。
陈泽越见是她,明显愣了一下,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
“怎么那么早就来公司了?”
时衾垂下眼,不想看他,低声解释:“想多学一点。”
陈泽越盯着时衾,越发觉得她性格内向腼腆,这么久了,还是害羞得看都不敢看他。
他轻笑,又问:“那你上楼梯间干嘛?”
“……”时衾沉默半晌,不想扯谎,实话实说,“来找你的,我刚看见你往这边走了。”
闻言,陈泽越挑了挑眉。
时衾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抬起头问:“越哥,你是不是要跳槽了呀?”
“为什么这么说?”
时衾故作懵懂,歪着脑袋,一番分析:“因为上面不是要你两周内做出机器视觉系统吗,万一没做出来,真把你开除怎么办呀?还不如先赶紧找下家呢。”
时衾拿腔拿调,声音软得她自己都嫌腻。
陈泽越倒是没想到她会关心自己这些,心下一暖。
“你也以为我做不出来?”他问。
时衾眨了眨眼睛。
这她哪知道。
不过她巴不得陈泽越做不出来,但又觉得只把他开掉,太便宜他了。
陈泽越凝视她的眸子,清澈如水,乖巧娇憨,身体里一股欲望呼之欲出。
他失了神,安慰道:“放心吧,过不了多久,做出来也没用了。”
时衾一愣,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陈泽越讳莫如深,抬手蹭了蹭她挺翘的鼻尖:“你不用关心这个。”
时衾身体整个僵住。
明明傅晏辞也很爱捏她的鼻子,但却没有现在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
嗓子眼里像是被猪油蒙了一层,让人想吐。
陈泽越也注意到她脸上表情里的无措,以为是他操之过急,吓到她了。
他拍了拍时衾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说:“上班去吧。”
徐启和人工智能部的PM王芳对接工作,事无巨细。
PM的工作主要是负责推进项目开发进度,管理项目大小事务。
王芳做了快十年的项目管理,经验丰富老道。
“怎么这些事情还劳您大驾。”对完工作,王芳闲聊试探,第一次见徐启亲自下来问业务相关的事情。
徐启作为傅晏辞的助理,一言一行,都代表了老板的意思。
“不是你之前说推不动人工智能部的项目吗,傅总让我跟一跟。”徐启笑笑解释。
王芳叹气:“是啊,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最近部门离职率又很高,一堆烂帐。”
徐启思索片刻,道:“我看完进度表,项目确实也挺辛苦的,陈泽越那边也有他的难处。要不安排一次团建,让大家放松一下吧,活动经费走傅总的帐。”
王芳想起之前听说傅总在项目组面前大发雷霆,现在这会儿又请项目组团建,估计是在打一巴掌给一颗糖。
她了然:“行,我去安排。”
徐启:“嗯,尽快吧。”
王芳:“没问题。”
说是尽快,王芳的办事效率果然高,下午就已经把团建方案给了过来。
一共三个方案,就连各个酒店的报价都有。
毕竟出钱的是傅晏辞,徐启拿去给他过目。
总裁办公室里,傅晏辞靠在真皮座椅里,随意地翻了两下后阖上。
“就订温泉酒店吧。”他漫不经心道,单薄的眼皮掀起,“其他都安排好了?”
徐启点头:“已经联系了信息安全部,等人工智能部的人都离开,就调查所有电脑。”
傅晏辞淡淡“嗯”了一声,半晌,他似想起什么,重新翻开团建策划方案,食指在上面点了点。
“温泉酒店帮我另外定一个私汤。”
最近小姑娘晚上跟他加班,加得厉害,正好借着机会带她出去放松放松。
周三上班的时候,陈泽越在项目群里发了去温泉酒店的团建通知,一并统计自驾和搭乘大巴前往的人数。
团建行程安排在了这周的周五下午出发,连上周六,在温泉酒店玩两天一夜。
周五时衾上完课,去了公司,没坐一会儿,就要下去坐大巴了。
大巴门口站着王芳带的PM实习生,一个一个清点人数,到了的就划勾。
时衾报了自己的名字。
PM实习生在表里找,找了两遍,疑惑道:“上面没你名字啊。”
闻言,时衾接过名单,自己找了一遍,确实没她名字。
“名单里的人数是正正好的,加你一个就坐不下了。”
PM实习生翻出另一张记录自驾名单的表,“我看这里你写的是自驾,是不是不小心写错了呀。”
时衾记得她明明填的是搭乘大巴。
“出什么问题了?”一道男声从背后传来。
陈泽越走近。
PM实习生和他说明了情况。
陈泽越看向时衾:“要不你跟我走吧,正好我开车去。”
时衾沉默了半晌,顺了他的意,点点头。
陈泽越的车是一辆银色的宝马,很有精英气质。
车上一股古龙香水的味道,时衾开窗散了散。
窗户没开几分钟,就被陈泽越关上了,空调暖气打得很足。
时衾憋得难受,满脸通红。
他一边开车,一边余光瞥她,调侃道:“别紧张,这么怕我啊。”
时衾依然没吭声,玩着手指。
陈泽越见她拘谨害羞,纤纤玉手,白皙细腻,缠绕在一起,心底愈发觉得喜欢。
时衾目光投向窗外,看见经过一条河。
要不是会把自己搭进去,她可真想动一动他的方向盘。
怕陈泽越和她没完没了讲话,车开出去没多久,时衾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温泉酒店位于京郊,从公司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
路上开到一半,陈泽越手机来了一通电话。
他看一眼来电号码,皱了皱眉。
陈泽越放缓车速,看一眼旁边的时衾,出声轻轻唤她。
时衾闭着眼睛,没理。
陈泽越盯住她的睡颜,眼睫像是小扇子般盖下,嘴唇红红像樱桃,看上去那么无害纯洁,让人放松戒备。
见她睡得很熟,他接起电话。
陈泽越讲电话的声音传入时衾的耳畔。
“想好没有,到底要不要?我不会一直替你们拖着,傅那边给了最后期限。”
听见他提到一个“傅”字,时衾心里咯噔一下,猜测他说的大概率是傅晏辞。
时衾眼皮跳了跳,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发现了一个不该被她知道的秘密,紧张起来。
她将眸子闭得更紧,脸侧到另一边,生怕被他发现。
电话对面的人不知道回了什么,陈泽越仅“嗯”了一句,随即挂断。
接下来一路,时衾脑子里都在转着,猜想陈泽越这通电话的意思,一直到车在温泉酒店停下,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她感觉一股气息离自己很近。
时衾警惕地睁开眼,面前就是陈泽越那一张脸,和她几乎鼻尖贴鼻尖。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要向后瑟缩,奈何背后就是座椅,退无可退。
陈泽越望着她小鹿一样水润的眼睛,惊慌失措,惹人心醉。
他稍稍撤了些距离,一副情难自禁,又要做正人君子的模样。
“抱歉,”他目光灼灼,“你实在太美了,我没控制住。”
一边道歉还要一边把责任推给她,时衾艰难地控制住自己想要反胃的感觉。
她怯怯地说:“越哥,这样不太好吧……”
陈泽越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啊,你还太小了。”声音里透着温柔忍耐。
“……”
时衾忍不住想,要不是她知道陈泽越是什么人,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的很容易被他骗了。
她垂下眼帘。
真麻烦,晚上得洗头了。
停车场另一端。
傅晏辞刚到不久,靠在车边吸烟。
他眯了眯眸子,凝视对面车里的两人,举止亲昵,时衾由着男人摸头也不反抗,一副乖巧模样。
烟燃到最后,落下灰烬,在他手指肚烫了一下。
第20章 、月光
不知道是陈泽越开车慢还是什么,他们到的时候,坐大巴的同事们已经到了半小时,陆陆续续办好了入住登记。
因为人工智能部的女生很少,五十多个人里面,加上时衾就只有三个,另外两个年纪都相对较长,互相熟稔,被安排在了一间房。
时衾落下单,一个人一间房。
陈泽越因为是主管,有特殊的待遇,也是一个人一间。
温泉酒店有好几种住宿规格,风格也有所不同。
PM王芳给项目定的房间价格算是中等偏上,五间房围一个院子,庭院里有一大一小两个公共温泉,供大家一起泡。
温泉酒店也有那种独栋小别墅的户型,里面是独立温泉池,适合一家人使用。
时衾到了房间没多久,收到了一条傅晏辞的微信消息。
简简单单一个门牌号:X-001。
时衾知道是门牌号,是因为温泉酒店里所有房间都是这样的格式,英文字母用于区分户型,数字代表对应户型的房间号。
她有些惊讶,没想到傅晏辞也来了。
温泉酒店占地面积很大,像是一个度假村,进来时,给每个人发了一张地图。
地图里用英文字母标识出了对应户型所在的范围。
不过“X”这个户型,时衾在温泉酒店地图导览里却没有看见标识。
反正今天一直到晚饭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时衾没有别的事,就在度假酒店里到处晃悠,路上遇到西装革履的酒店工作人员,她上前询问。
工作人员听到她问的户型,愣了一愣,以为又是在网上看到流出去的照片,慕名而来的。
他礼貌客气地解释:“抱歉,这个户型暂时不对外开放。”
“如果您要想参观,可以在外围看看,还请不要打扰里面的客人。”工作人员说着,在地图里帮她指了位置。
他手指点在了地图左上角,画了一片竹林的地方。
时衾没多解释,和他道了声谢。
越往酒店的北面走,住客越来越少,周围的环境也更加清幽僻静。
甚至栽种了不少在北方冬季还能存活的绿植,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走到最后,只剩下一条窄窄的小道,由错落的青石板铺成,青石板两旁是密密匝匝的竹林,午后的阳光正好,风吹影摇曳。
时衾任由婆娑树影在她脸上起舞,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老家的南方小城。
走着走着,她看见竹林深处,出现了一栋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灰瓦白墙的徽派建筑风格,更像是江南了。
正门是一扇漆黑的电子门,没有关紧,半敞着,像是故意开着,在等谁来。
时衾走近,拉开门。
建筑里面是三进式的规整结构,走过影壁,庭院里的景色让她眼前一亮。
庭院的中央,有一处露天温泉,泉水清澈见底,水面上飘着几片白色花瓣。温泉旁边生长着一棵白梅,此时未到花期,开得星星点点,像是薄薄的白雪落枝头。
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浅淡的寒梅香。
庭院另一边,有一面偌大的落地玻璃窗,从外面能够看到里面。
时衾看见傅晏辞站在客厅的玻璃窗前,单手插在西服裤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她朝他挥手。
傅晏辞像是感知到了,视线移到她脸上,女孩满面笑容,他停顿两秒,没做反应。
时衾绕过庭院,走了过去,进到室内,里面是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干净整洁。
傅晏辞背对她,还在打电话,声音很低,大部分都是对面在汇报。
一般他忙的时候,时衾很识趣,不会上去打扰。
她自己在房子里晃荡,发现主卧的床上放了两件日式浴衣,一件男式一件女式。
时衾拿起那件男式的浴衣,黑蓝色的布料,挺阔宽松,不知道傅晏辞穿起来会是什么样。
她放下浴衣,拿起女式的那一件,去了浴室洗澡。
傅晏辞挂了电话,转身发现不见时衾的身影。
他薄唇轻抿,往卧室走时,正好时衾从浴室里出来。
时衾穿着淡粉色樱花图案的浴衣,如墨的乌发湿漉漉,被她用簪子随意地盘起,偶有碎发零落,垂于雪白的脖颈,来回轻扫。
因为刚洗过澡的缘故,她的眼眸湿润,更加清澈,仿佛沁着盈盈春水。
眼角下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如珍珠落玉盘。
男人喉结突滚。
很快又垂下眼帘。
傅晏辞有些生气。
气他自己。
明明看到了时衾对着别的男人也是那副娇憨模样,却依然不受控制,被她蛊惑。
时衾没有察觉出他情绪里的异样,指了指床上的浴衣:“你也去换吧。”
傅晏辞淡淡“嗯”了一声,拿起浴衣,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