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渡我——景戈【完结】
时间:2023-01-30 10:51:41

  她私心没有提醒,把自己的戒指悄悄也换到了无名指。
  像是偷偷摸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时衾脸颊红红的。
  大雪和零下的低温让路面变得湿滑,不那么好开。
  傅晏辞让徐启慢慢开。
  这会儿倒是不急了。
  时衾和他偶尔闲聊,有意无意提及以后的打算。
  今年她大三了,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周围已经有同学拿到了暑期实习的Offer,也有开始准备考研考编或者出国的。
  “周老师想让我申请巴黎美院的研究生。”
  闻言,傅晏辞抬起眼,静静看她。
  时衾对上他的目光,拇指蹭了蹭无名指上那枚戒指。
  她抿了抿唇:“但我不想。”
  半晌沉默,傅晏辞问:“为什么?”
  他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时衾也知道他是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她轻轻说。
  光是他出差一个月,就已经让她够难受的了,出国一走就是两三年。
  时间那么宝贵,她舍不得。
  傅晏辞就怕她这样。
  换做以前他,他一定很高兴,虽然还是会教育小姑娘不能这样。
  但现在,他属实高兴不起来,甚至倍感压力。
  害怕有一天如果被她知道真相,知道她想要追究责任的自动驾驶系统,出自他的手。
  到时候她会不会后悔。
  傅晏辞轻叹:“你现在还太小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出去也是好事。”
  时衾眉心皱起,不解地看他。
  跟傅晏辞在一起久了,受他耳濡目染,一句话里,透着几层意思,她一听就明白。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她负气地说。
  傅晏辞就只是静静看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孩子。
  时衾恼火,反问道:“那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吗?”
  “……”傅晏辞静默。
  他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怕他已经没有资格了。
  时衾望着他,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她以为早就确定了的答案。
  突然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的凉水。
  车在红绿灯前缓缓停下。
  徐启坐在驾驶座,感知到车内空气凝滞。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凌晨四点多的马路上,空空荡荡。
  时衾打开车门,下车离开。
  车门一开一关,“砰”得一声,徐启看向后视镜,已经没有时衾的身影。
  她穿过马路,也不看车,直接走到了人行道上,扎进沉沉夜色里。
  徐启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那么说,时衾想留下来陪他,不该高兴才是。
  傅晏辞靠在座椅里,抬手挡住了脸。
  “徐启。”他开口,“开车跟上去。”
  时衾踩进厚厚的雪里,北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像是积压在心底许久的不安得到印证。
  手腕被人从后面扣住。
  时衾被迫停下往前冲的步子。
  她知道傅晏辞会过来,他要是直接开车走了,那他们之间大概会真完了。
  时衾低着头,静静站着,也不说话,想等他的解释。
  傅晏辞缓缓开腔:“天太冷了,你不用走,我走。”
  时衾愣了,待反应过来,讥讽地扯了扯唇角。
  他可真够绅士的啊。
  徐启载着她离开,她隔着玻璃看向窗外,傅晏辞在大雪里伫立,低着头,没有看她。
 
 
第32章 月光
  坐在车里的时候,时衾忍不住问徐启。
  “傅晏辞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年轻的小姑娘无知又愚蠢,总有他玩腻的那一天,玩腻了就会像现在这样。
  温柔依旧,但对她就是有哪里说不上来的疏离,等她自己识趣离开,保留彼此的体面。
  以前她没想过这一点,都怪傅晏辞过去的表现,给了她太多的偏爱。
  徐启不敢回答。
  “您想多了。”
  车里的暖气打得很大,空气憋闷。
  “我问你的问题,你会告诉他吗?”
  徐启停顿两秒:“会。”
  时衾:“那他如果回答你,你能告诉我吗?”
  一阵更长时间的停顿。
  徐启:“抱歉。”
  时衾垂眸,轻扯僵硬的唇角。
  她也真是,怎么会想到去问徐启,他是傅晏辞的人,当然是帮他做事。
  自从那天时衾和傅晏辞不欢而散,他们很久没有联系。
  时衾不由在想,是不是如果一直这样不联系下去,他们的关系就算是心照不宣的结束了。
  然而,就在那么彼此冷了一段时间后,傅晏辞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为什么这两个礼拜都没有去周瑞那上课。
  时衾觉得莫名,一面疏离她,一面又要来管她,好像对她关心成了他习惯的责任和义务一样。
  换作以前,时衾可能会呛他一句“你少管我”。
  但现在她却有些怕,怕她真说出这句话来,傅晏辞就真的不管她了。
  “知道了,我下周继续去。”她的声音尽量装得平静,若无其事,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冷落对待。
  傅晏辞的嗓音依旧温柔清冷,回了她一句:“嗯,衿衿乖。”
  像是对待听话的宠物。
  时衾第一次不喜欢听他喊自己“衿衿”,仿佛声音里已经没有了灵魂,像是喊随便一只猫,一条狗。
  偏偏她这只宠物,害怕极了离开她的主人,即使知道他已经对自己没那么上心,还要摇尾乞怜。
  时衾也讨厌起自己。
  “没事挂了。”她冷淡地说,想要及时止损,不再浪费她的感情。
  傅晏辞听出她态度里的淡漠和设防,心中酸涩。
  那晚徐启向他提起,时衾车上问他的问题。
  小姑娘得是多没有安全感了,才会不敢来问他,反而去问一个旁人。
  傅晏辞张了张口,最后又阖上,他垂下眼,盖住了瞳孔里的落寞。
  “早些休息。”
  时衾察觉出电话那头的迟疑,像是想和她说什么,最后又改了口风。
  傅晏辞一向绅士,大概是想等她先提罢了。
  晚上,苏圆圆从澡堂回来,看见时衾在寝室,挑了挑眉。
  “怎么最近都没去你男朋友那里?”
  时衾抿了抿唇,半晌,答道:“好像吵架了。”她不确定。
  以傅晏辞斯文儒雅的性子,她就算想吵,应该也吵不起来。
  闻言,苏圆圆一愣,虽然她没见过时衾的男朋友,但印象里,时衾在这段关系里,应该是很开心的。
  至少前半年是这样,那段时间,苏圆圆感觉是时衾最快乐的日子。
  所以江晗让她帮忙打听时衾男朋友的事时,她理都不理。
  时衾很少提自己的感情生活,但也不会刻意避开。
  有时候寝室里的女生们聚在一起玩游戏,聊到感情话题,她很无意提及起男朋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温柔得能沁出水。
  苏圆圆皱皱眉,拖了把椅子过来,“出什么问题了?”
  时衾犹豫片刻,把之前在车上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苏圆圆听后,整一个大无语。
  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时衾,你疯了吧?出国读研那么好的机会不想要,就为了多谈两年恋爱?”
  时衾觉得之前在车里,她和傅晏辞的那场谈话,重点其实不在这里,但苏圆圆只抓到了这一点。
  果然感情的事情,就是很微妙,只有两个人之间才能觉察出其中变化。
  她懒得解释,闭口不言,听苏圆圆跟她讲现实。
  “你男朋友说的也没错啊,你现在年纪那么轻,还是求点上进吧。”
  “指不定你出国以后,还能遇见比他更好的呢,现在人都是骑驴找马的多。”
  时衾低着头,觉得她找不到比傅晏辞还要好的人了。
  她小声反驳:“我已经有马了。”
  苏圆圆白她一眼,嫌她不开窍,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你男朋友的驴呢?”
  时衾不高兴了:“你才是驴。”
  “行行行,我不说了。”
  苏圆圆觉得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她也就不跟着掺和了。
  “这周末你是不是不去男朋友那里了?要不跟我去看个演出。”
  “什么演出?”时衾问。
  苏圆圆撇撇嘴:“一台舞蹈剧。我很讨厌的一个人在里面主演,听说她腿受了伤,我想去看看她是怎么出丑的。”
  “……”时衾没想到她那么直白地表露恶意。
  “那你喊我干什么?”
  “我一个人去特意看她出丑,显得我太坏了。”
  时衾:“……”
  你也知道啊。
  周末的大剧院人山人海。
  时衾看见门口巨幅海报上面一身纯白纱裙,身姿翩跹的女人,愣了愣。
  苏妙同的长相,是那种看过一眼,便绝对不会让人忘记的美。
  “她就是你很讨厌的人吗?”时衾问。
  苏圆圆看到那张海报就觉得刺眼,尤其是还把苏妙同拍得那么漂亮,纯洁得像是一朵雪山玫瑰,她恨不得上去撕了。
  她们到的比较早,在剧场大堂里晃荡。
  有两个工作人员,端着比人高的花篮进来。
  许多祝贺演出顺利的花篮早就已经在大堂里摆好,就这一束姗姗来迟。
  工作人员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身形高挑,简单黑色T恤,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懒懒散散地指挥,只动口,不动手。
  苏圆圆最先看见他,招手喊他:“江晗?”
  听见有人叫他,江晗回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朝他招手的是苏圆圆,他的目光却一下落在了她旁边的时衾身上。
  时衾低着头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连苏圆圆的喊声也没在意。
  江晗的目光在时衾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恍然才觉得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匆忙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看向苏圆圆。
  “你怎么在这里?”苏圆圆问。
  江晗耸耸肩:“来替我哥送花。”
  苏圆圆皱眉:“给苏妙同的?”
  江晗扫一眼花篮:“上面不写了吗。”
  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时衾一怔,缓缓抬眸,视线落在经过的花篮上。
  匆匆一瞥,花篮上,两排红宣纸上的烫金字醒目――
  “妙同趣自均,一悟超三益。”
  “祝演出成功,傅晏辞。”
  不光写了,而且很用心地写了,诗句里含了苏妙同的名字,清雅别致。
  用端端正正的楷书,是傅晏辞的亲自手笔。
  就像一开始,他给自己起名时那样。
  青青子衿。
  格局上倒是比不过这一句“妙同趣自均”来得大气。
  时衾心底阵阵发凉,一直凉到脊骨。
  “随便找个人送不就行了,非得让你来?”苏圆圆没想到傅家给苏妙同那么大面子。
  “……”江晗面色一滞,有些尴尬,不好说出复杂的实情。
  其实是他有求于傅晏辞,想请他帮忙写自己出国申研的推荐信。
  为了这么个推荐信,江晗拉不下脸直接找他,绕了好几个圈,最后不知道怎么绕到了他前姨父傅贺远那里。
  傅贺远虽然和江瑾离婚许多年,但对江家却是一直帮扶。
  他一听,以为是傅晏辞故意难为自己弟弟,不给人写推荐信,所以江晗才找到他。
  傅贺远直接就把儿子叫回了家里。
  傅晏辞被他批了半天,才知道江晗要准备出国这件事。
  江晗想起晚上在傅宅,他哥看他那凉凉的目光,就觉得发慌。
  好不容易这事聊完了,他哥那个继母,还是一根搅屎棍。
  偏偏要提及苏妙同舞台剧首演的事,她知道自己摆弄不了傅晏辞,就去撺掇傅贺远。
  傅贺远本来就有意让长子赶紧成家,恰好他对苏妙同也满意,索性定了花篮,还借傅晏辞的名义,写了两句祝词,让傅晏辞差人送去。
  傅贺远的书法,也是和傅老爷子学的,亦是极好。
  江晗背后坑了他哥一把,所以傅晏辞故意折腾自己,让他来送花,也不能有什么怨言了。
  “可能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吧。”他呵呵干笑。
  闻言,苏圆圆冷哼讥讽:“看来我们家终于是靠上傅家这棵大树了。”
  也就苏妙同愿意听从家里的摆布,苏家靠卖女儿苟延残喘,真是好意思。
  同样是“皇亲国戚”,江晗感觉自己也被冒犯到了。
  “你们来这干什么?”他转移话题。
  “你说呢,来看我亲爱的姐姐演出啊。”苏圆圆脸上不屑,“你要一起吗?正好我多买了几张票。”
  她才不喜欢看好戏的时候,和陌生人胳膊肘碰胳膊肘呢。
  江晗下意识看向时衾,发现她的脸色苍白,一副失神的模样。
  他抿了抿唇,没有拒绝苏圆圆的邀请。
  整场演出,应了傅晏辞的祝语,非常成功。掌声连绵不绝,到处有人喊着苏妙同的名字。
  苏妙同宛如林中仙子,时而轻歌曼舞,时而深情婉转,化着精致妆容,身体柔软,美得不像现实里存在的人,大概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蛊惑。
  时衾看得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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