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缓缓开了口:“秦茵络。进了我们盛家就该有作为盛家人的样子,也得有盛家的规矩。”
见她点头,邬城继续嗔怪说道:“你瞧瞧自己穿得这身衣服,你不嫌磕碜,我还嫌磕碜!”
“千万不能丢了我们盛家脸面。”
秦茵络缓慢地剥了一颗煮鸡蛋,蛋壳太烫,鸡蛋瞬间丢了手,滚到桌子边缘。
指尖都烧得通红。
邬城高抬起眉毛,睥睨了眼旁边的佣人:“搁水里冰冰不就行了?”
张妈看她眼色,忙去弄水,女人的声音尖而细:“这些人,做事一点不仔细。”
说罢,邬城站起身,走到秦茵络身后,一只手轻轻兜住了她的下巴颏,涂抹蔻丹的红指甲划过她的脸颊。
“没钱的话,找你佟砚哥哥要。”
邬城凑近了轻声说:“反正以后都会是一家人,盛谈最宝贝他家儿子,财政大权从不在我手里。”
“哎呀,邬阿姨可是帮不了你了。”
她的指甲顺势用力扣向秦茵络的脖子,掐得她很痛。
邬城冷笑了声,哼道:“明天我要是再见到你穿这身,就叫晓迎把它当作垃圾扔了。”
她笑着,却并不和善。
秦茵络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笑里藏刀。
虽然是温柔刀,却刀刀致命,叫她毫无反抗能力。
曾有一瞬间,秦茵络竟发觉女人很像那时父亲对自己的模样。
连目光都十分相似。
对她无疑是厌倦、轻蔑。
或是几分憎恶。
“闭嘴。”少年拖着长音,语气分外凉薄。
女人忙放了手,掉过身去,她能感受到盛佟砚眼中的怒火,于是换了张面孔,也放柔了声调:“是佟砚啊!我正在和你茵络妹妹说话呢。”
盛佟砚个头要比邬城高,逼近时带有强烈的压迫感。
邬城不自觉地退步,这少年就是个小魔头,稍有不顺,怒气就跟要火山爆发似的。
叫她实在害怕。
不等邬城再次开口,盛佟砚掐住邬城的脖颈。
掀起眼皮,唇角勾起慵懒的笑:“我这么跟你说话,好受吗?”
他笑得肆意张狂。
秦茵络双手拽着衣角,已经洇出些许黏腻的汗。
“邬阿姨,盛家的规矩你最该懂。”
盛佟砚的手渐渐用力,手臂的青筋凸显。
“佟、砚、哥哥!”秦茵络焦急地喊他。
积蓄了多年的怨恨,盛佟砚差点不能自控。
他彻底松开了手,邬城重重咳了几声,感觉要把肺腑一并咳出来:“佟砚,你疯了!要是叫你爸爸知道了?”
盛佟砚抬头问她:“除了我爸,你还有什么可威胁的?”
她知晓盛佟砚还在气头上,不敢再说重话。
“但佟砚,我至少也是你……”
邬城强压下半截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是什么?”
盛佟砚懒得应话,闷闷吐出。
见女人呆愣着无话可说。
盛佟砚讥诮了声,然后走向秦茵络,拉起手臂将她带离这里。
秦茵络被他带到楼上,她对盛佟砚说自己没事。
盛佟砚俯下身,低头看到她脖颈上指甲刮的红色印迹。
其实盛佟砚知道邬城并不会真的伤害秦茵络。
她不敢。
但邬城跟在盛谈身边狐假虎威惯了,这次怎么也要给她个下马威。
更何况,她给自己带来的心灵创伤,对比刚刚对她的伤害,要痛苦一万倍。
晓迎曾对自己说过,她很怕盛佟砚。
晓迎说她见过盛佟砚最低谷的时期,像是变了一个人,疯狂、暴躁。
宛如一个魔鬼。
秦茵络并不知道他刚刚只是想吓唬邬城。
心里对盛佟砚生出几分恐惧。
她想起了少年眉骨上高隆的疤痕,她问过晓迎。
晓迎对此却并不十分清楚。
“疼么?”
秦茵络笑着摇头。
盛佟砚的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鼻头这么红?没哭鼻子?”
少年与她对视上,懒懒地笑了下。
秦茵络低着头半晌没说话。
盛佟砚:“要不——待会儿我们去选衣服吧?”
“这身衣服你穿多久了?给你买些漂亮衣服,哥哥掏钱。”
秦茵络点了点头。
.
出门时,棉绒帽子和针织围巾彻底把秦茵络裹了严实。
穿着肥硕的衣服,走路都显出几分蹒跚。
盛佟砚只能看见她露出的一双澄澈双眸。
可爱极了。
盛佟砚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地笑。
问她:“茵络妹妹,你这是什么打扮?”
秦茵络老实地回应,声音轻柔:“降、温、了。”
盛佟砚摸出兜里的手机,温度不止下降了一星半点,而且显示今天可能有中雪。
怪不得做好了保暖措施,还是自己没有想得深远。
老俍知道两人出门,于是到楼下开门,开车送他们去。
.
一扇半敞开的窗户里,邬城的目光觑视着下面的两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
自己可是他的长辈,竟敢欺负到她头上!!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
等着吧,往后有你好受的——
车辆缓缓驶出铁门,秦茵络穿得太厚,车里的暖气又足,不一会儿就热得像是火烤的乳鸽,又焦又躁。
于是她扯下围巾,这才能稍稍喘气。
热得不行的时候,她只好继续摘下了帽子和手套。
手心都微微出汗。
但、还是热该怎么办?
她只好忍受一阵,问盛佟砚什么时候能到。
“不到二十分钟。”
盛佟砚倚在靠座上,双手搭在膝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见秦茵络热得眼睛都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心道她还真有点呆,呆得可爱。
忙叫老俍关小了车内暖气。
第11章
重新“全副武装”结束,秦茵络拖着略显臃肿的身体缓缓挪下车。
盛佟砚在走之前,对老俍说自己不会去太久,让他在车里等着就好。
随后他和秦茵络一同进入大型商超。
秦茵络从未进过这种地方,商场不少都是名牌店。
她显然被各种各样的外文字看花了眼。
就连装潢都是精致、高档,随便瞥一眼价格动辄就是上千。
盛佟砚不会逛街,之前都是进店随便转,看上的东西会直接买。
女装这块触及到他的盲区。
他问了秦茵络的需求,引着她到商厦一楼的店里。
见她小心翼翼地模样,盛佟砚弯起唇角,懒言:“小企鹅,跟紧我,别跑丢了。”
见他一步三回头,她于是也就乖乖地紧随其后。
就是因为衣裳厚,所以走路有些滑稽,少年扭头勾起的哂笑,叫她脸上发烫。
.
要说有什么需要的,自己确实缺一条保暖裤袜。
因为不能一直在短裙里穿长裤,她想到之前盛佟砚瞧见自己穿长裤的模样,双眉紧蹙的表情。
显然是觉得那样很怪。
看了价格,秦茵络有点被吓到了,竟然会这么贵?
她算了算自己剩余的钱,这几乎快要掏空她的口袋。那是秦睫留给自己的生活费,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把它花完。
一旁的女服务人员头发高挽,化了淡淡的妆。
并用热情而柔和地语调问她需不需要试穿。
这么贵,秦茵络怕弄坏了它。
但要是不合适,也会很麻烦,于是她最后决定试穿。
服务人员随后贴心地为她拿了一款短裙,说是搭配起来更能看出效果。
秦茵络低声说了谢谢,就走进了试衣间。
黑色裤袜看上去比较薄,但质感不错,且很保暖。
她把深红色格子短裙套在外面,重新穿好鞋袜,从里面缓步走出。
盛佟砚斜倚在柜台处,那道小小身影逐渐映入眼帘。
他的目光从上至下扫量了一遍。
褪去了那身臃肿的企鹅服,一双纤瘦的腿又直又匀称。
盛佟砚轻咳了声,迅速移开视线。
确认尺码没问题,他直接刷卡付了款。
等秦茵络换回之前的衣服,他就拎着装有裤袜的袋子,先行一步。
秦茵络的腿还不够长,小步跑着才能将将赶上他。
她刚开口想要说什么。
盛佟砚似乎已经猜到:“感谢的话不必说了,茵络妹妹的生活费还是存着比较好。”
离开家这么久,唯一能够留点念想的也就是秦睫给的生活费了。
盛佟砚自然不想叫她花钱。
“多挑几身再走。记着,别替我省钱。”
秦茵络依旧是低头走在他身后,盛佟砚把她推到自己身前。
“女装我不是很会选,看上哪件跟哥哥说。”
秦茵络走在前面,漫无目的地走,眼神四处瞧着,却没最终的定数。
这些衣服都好好看啊!
蝴蝶结、纱袖、一件件款式,都令她感到十分心动。
小企鹅跑到他身前,依旧是懵懵懂懂的,步子很缓,看每一件衣服都要好久。
秦茵络想,她不是选择困难,而是购买困难。
这样,会欠盛佟砚好大的一个人情,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还得清。
等她步子稍稍停滞的时候,盛佟砚便也知道了她的心思。
“走,我们进这家店。”
盛佟砚向来不会浪费时间,很注重效率,短短两小时,就买到了五件衣裳,盛佟砚觉得还不够,至少也要买十件回去。
秦茵络心下暗想:盛佟砚就算是魔鬼也是花钱很大方的魔鬼。
挑齐所有衣服后,双手都有些拿不住衣服袋子的秦茵络。自己硬撑着,一会儿把它挂在胳膊上,一会儿又活动了下酸疼的手腕。
盛佟砚闷闷道:“都给哥哥好了,哥哥帮你提。”
她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只给了盛佟砚其中的两件袋子,然后说道:“我、可、以。”
已经让他花了钱,又让他拎东西,自己实在会过意不去。
见她执拗,盛佟砚于是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老俍。
“俍叔,你来接下我们。在一楼……”
十分钟后,老俍找到他们的位置,直接拿过十个衣袋。
见盛佟砚走得远了些,秦茵络跟了上去,轻声对他说谢谢。
“什么?”
盛佟砚俯身下去,笑得张扬明媚:“哥哥没听清。”
秦茵络一字一句正色道:“谢谢,哥、哥。”
盛佟砚见她可爱,不自觉伸手触向她的发顶,笑了:“没事,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秦茵络想到自己和少年的婚约,登时,脸颊浮起一层层红晕,红若流霞。
.
待三个人走出,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
落下的雪挂满枝头,并渐渐地覆盖地面,不多时,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秦茵络伸出手,雪花掉入掌心一阵冰凉。
随着泛出的热量渐渐融化……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少年。
斜刺过来的白雪洒在他肩头、他的长睫上。
像是从画里走出的人。
秦茵络目光定格在盛佟砚身上,一时有些出神。
老俍的话音淡淡传入:“刚就飘了点雪花,我提前备好了伞。”
他打开伞,先递给盛佟砚,盛佟砚擎着一把黑伞,一道阴影把秦茵络罩住,她抬眸看过去恰好与少年的视线相撞。
霎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盛佟砚:“茵络妹妹不站近些么?”
秦茵络轻移脚步,凑近了,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热度。
像是伞内和伞外是两个世界。
她钻进到暖和的伞下,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小。
秦茵络时不时地会蹭到他宽厚的肩膀,有种奇怪的心绪涌起。
她的“病”变重了吗?
车停在较远处,老俍先去放置好手中的东西,随后把车缓缓开过来。
“喜欢下雪么?”盛佟砚幽幽地问。
“雪天、很、美,但、我、不、喜欢。”
因为自己就是让父亲在雪天抛弃的,秦茵络永远也忘不了。
再美的景色在自己眼里都渐渐消却,不复存在。
她甚至很讨厌。
触景生情,会让她回忆起之前的种种不愉快。
第12章
老俍并没直接返回盛家别墅,而是绕到封江路口的一家圣汇手机专卖店,将车缓缓停下。
倚靠在后座的盛佟砚倾身向前,右手手指搭在前车座的靠椅边沿处,因为冷,指尖有些泛白。
那阵悠悠的声音如山风般传过耳畔。
“茵络妹妹,下车吧。”
秦茵络扭过脸,语气懵懵地问:“下、车?”
“哥哥给你换个手机,保准比你之前的好用。”
就在上回,盛佟砚给她补课的时候,看到秦茵络放到桌角的黑色老款旧手机。
她的手机屏也碎裂开,感觉不像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游走的思绪重新扯回,盛佟砚的声音发闷:
“告诉哥哥,手机屏幕怎么碎的?谁做的,哥哥帮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