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同人)[洪荒]满船清梦压星河——谢初之【完结】
时间:2023-02-03 12:56:12

  血雨渐渐落下,积起了小小的池潭,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 仿佛瞧见了某些隐隐约约,扭曲变形的东西。
  是什么呢?
  少女眼里有着隐约的疑惑,她好奇地向着池潭伸出手,暗红色的裙摆微垂至潭面, 泛起点点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地漾开。
  绯色落入池潭之中,宛如游鱼一般自在地舒展着长尾, 摇曳着向更深处坠去。只拖长了一道血色的弧线,透着隐约不详的意味。
  “玉宸。”有人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少女蹙了蹙眉,仍然专注地望着脚下泛着血色的深潭,甚至升起了三分想要踏足其间的欲望。
  “玉宸!”那声音里浸染了凉意,冷冰冰的,又带着渐渐泛上的戾气, 执着地呼唤着她。
  少女难受得闭上了眼,两手捂住了耳朵, 不想听, 也不再去看。
  血色的潭水摇晃起来,像是倒在杯盏中的美酒, 流转着糜丽而艳色的光泽。它仍然在等待着她, 在长长久久, 再不间断的梦境里。
  玉宸睁开眼,面上流露出片刻的茫然。
  她微微眨眼,焦距渐渐恢复了正常,身前之人那被霜雪雕琢过的容颜,又愈发清晰地,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出现在她面前。
  宛如一面,被抬手细细擦拭过的镜子。
  少女微微恍神,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她又回到了那构筑于仙境琼宇中的囚笼。
  浮黎微垂下首,冰冷的发丝自她面上拂过,视线一寸寸地描摹过她如今苍白虚弱的模样。
  他眉头紧皱,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覆上来,感知着其上冰凉的温度。玉宸一动不动,只微微垂着眸,任凭他查看着她的身体状况。
  浮黎幽邃的眸中转过几般繁复情绪,又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模样。半晌,他方退后半步,开口询问道:“阿宸刚刚,梦见了什么?”
  “没有。”玉宸垂下了眸,盯着自己的手瞧,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阿宸?”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少女仍然恹恹地回答着他,长长的睫毛垂落,秀气的唇紧抿,目光与他对视一眼,又很快自然地偏开。
  殿内一片压抑着的死寂。
  浮黎沉下了眸,方才慢慢压抑下的戾气又一点点泛上心头,他的目光微凉,落在她身上时又带出更深的痕迹,似恨、似怨,偏又,无可奈何。
  “你执意要这样折磨我吗?”
  她只笑:“兄长之前,不也是这样逼迫于我吗?”
  拿自己的性命来赌她心软,也就是她哥哥能这样做了。
  浮黎深吸一口气,目光愈发冰冷,圣人仿佛忍无可忍一般将她拽回了怀中,一手扣着她的下颌,逼着她抬眼看他。
  她也确实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挣扎着偏过头去,看向这座华贵明亮的宫室。
  脚下的暖玉铺了满殿,恒温的法阵巧妙地藏在每一个垂珠联珑的琉璃灯盏下。温暖而不张扬的色调装点着她视线的每一处。
  微风轻轻吹拂,殿外的莲花宛转摇曳。飞雪漫天,群星璀璨,万物悄然生长,无忧无虑,自在多情。
  她透过窗台看着它们,觉得她应当欣悦地笑上一笑,却忽而垂了眸,觉出身上一股彻骨的冷意。
  也许是因为全身上下被限制着不得调动半分的法力,也许是因为此情此景,难免触景伤情,又或者,又或者……
  浮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开口道:“阿宸喜欢吗?”
  她倏地回头,抬起手来使劲地推开他。下一秒,赤着的双足便踩在了暖玉堆砌的地面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她跑得极为用力,仿佛生怕被人追上。
  浮黎微微踉跄,又很快站稳。他看着玉宸奔入外界的凛冽寒风之中,眉眼间骤然染上几分霜意。跑了没几步,脚下一个打滑,又重重地跌坠在厚实的冰雪上。
  却也是没有半分声响的,安静到了极点,而近乎于死寂。她挣扎着想从厚厚的雪中爬起,手指却在严寒中飞快地丧失知觉。
  他微闭上眼,轻轻抬起手。
  昆仑山上忽而垂落了一片月光,皎洁无暇,格外令人向往。
  玉宸于雪中抬首,茫然失神。
  烂漫的春光在一瞬之间来到,漫卷的风带走了苍雪,多情的桃花轻轻勾了勾她的小指。偌大的昆仑自冬入春,不过在于她兄长的一念之间。
  逃不掉的,至少在昆仑,逃不掉的。
  她坐在地上,绯色的裙摆倏而垂了一地,仿佛也是一朵烂漫无暇的花。一点也不像,她逐渐迈向荒芜的心扉。
  浮黎持着一盏莲花灯,慢慢地向她走过来。
  她坐在原地,眼眸执着地望着天上的星辰。
  浮黎也不言语,只轻轻拂开衣摆,施了一个清洁术,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方在她身边安然坐下。
  他们一起看着漫天的星辰,半晌无声。
  浮黎一直关注着玉宸,等到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等到她回过头来,长睫无声垂落,安静地望着他。
  明月皎皎,如绯桃花。
  她唇上渐渐染了一二春色,眉眼含笑,像极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方用了法术,暖热了自己冰凉的手,小心地触碰着少女白皙无暇的颈项上,先前匕首划过的地方。
  那伤口在他持之以恒地敷药下,已经很淡很淡了,但也能自那道长长的血痂上,瞧出之前狰狞可怖的模样。
  玉宸不自觉地颤了颤,下意识便想躲开。
  “别动。”
  浮黎阻止了她的动作,他低下头,取出一应器具,又耐心地为她上起药来。兄长的动作自然是极为细致仔细的,哪怕他瞧着这道伤口时,永远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翻涌而上的恨意。
  恨她,也恨自己。
  玉宸微垂下眼眸,瞧着浮黎的动作。
  她的长发被浮黎小心地盘起,不让它妨碍到伤口的愈合。所以轻而易举地,她便能看见浮黎专注的眼神,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她。
  一直如此,从来如此。
  以致于,她从前未能看懂,此刻又不得不懂。
  “兄长何时入此魔障?”她忽而开口。
  “阿宸也觉得,这是魔障吗?”浮黎微微抬眼,凝视着她。
  玉宸望着他,微微抿唇:“倘若兄长为其所苦,那这自然便是魔障。”
  浮黎弯了弯唇角,浅浅笑开:“那么,倘若我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呢?”
  玉宸静了静。
  她没有过多的犹豫,垂了眼眸,认真地看向浮黎:“我已有心悦之人。”
  浮黎的手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很快又被他若无其事地稳住:“阿宸对我,便当真要这般无情吗?”
  他再未掩饰眼眸中晦涩难言的情绪,抬起眼,幽深的色调像一滴墨坠在无垢的冰雪之中,每一分每一寸都道尽了他不可说、不可念的渴慕。
  邀她入此劫,拽她下红尘。当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哥哥..”玉宸轻轻唤道。
  她似想再说些什么,又被一只手挡在唇齿之间。
  浮黎微垂了眸,目光在她唇上流连几分,又放下手,轻轻勾起一个讽笑:“阿宸,与其担心于我,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你刚刚,又梦见了封神,对不对?”
  昆仑重新坠入了死寂。
  玉宸偏过了头,赌气不去看他。
  浮黎不甚在意地笑笑,又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他又低下头,有条不紊地把最后一点药膏涂好。方拾起帕子,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好了,过几天看看情况,再配点新的药膏,伤痕大概就能消掉了。”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耐心地哄劝道。
  玉宸很是不想理他,闻言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扶了一下地面,下意识就要站起,腿上又传来几分钝痛,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一个不稳,十分顺利地再度跌了回去。
  浮黎捞住了她。
  兄长的气息隐隐有些不稳,目光落在微微带些血迹的地面上,染上几分寒意:“玉宸?”
  他妹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浮黎闭上眼,带着几分忍耐,进行了一个深呼吸。
  他就知道!
  像他妹妹这般琉璃珠玉做成的人,天天就喜欢在各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摔个头破血流,还不愿意回来找他。
  真是,真是……活该她受苦挨痛!
  痛死她算了!
  玉宸莫名得心虚起来,她下意识拉了拉浮黎的衣袖,又不甚自在地摇了摇。
  浮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哥,哥哥。”她磕磕绊绊地唤道,又抬起一双眼看他,“不要生气好不好?”
  瞧瞧,又会撒娇了是吧,又知道示弱了对吧?
  浮黎冷笑一声:“你觉得有可能吗?”
  “上,清,玉,宸。”他附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唤道,“我看我总有一天,会被你活活气死!”
  妹妹噤若寒蝉,妹妹不敢讲话。
  浮黎勉强压了压自己暴戾的情绪,低头看了一眼,又找了个角度,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哥哥……”小姑娘继续呜呜咽咽地假哭。
  浮黎只垂眸扫了一眼,便偏开视线,冷笑一声:“别哭了,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更不会再把你关在家里,行不行?”
  “应该行吧……”小姑娘下意识抽噎了一下,对上浮黎投来的目光时,又仰起脸笑。
  浮黎阖了阖眼,一言不发,把人抱回了玉虚宫。中途还不忘在她伸出手时,随手折下一枝桃花敷衍她。
  ……
  总之,这次正大光明的出逃事件,也许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
  玉虚宫中最为华贵与珍稀之物,都被铺陈在此处殿宇。再是稀少贵重的孤品,也落得个角落蒙尘的命运。
  浮黎把玉宸重新抱上云榻,整理好她微散的长发,目光又落在她的脚踝之上。
  他看了看一脸昏昏欲睡模样的少女,罕见地犹豫了几分。
  “你是自己上药,还是我来?”
  倘若妹妹现在只有凡间七岁的孩童模样,他自是无所谓的,可是眼下……
  芙蓉桃花面,美人春睡迟。
  兄长压抑着自己烦躁的心绪,又在某个瞬间,觉出刺骨的冷意。
  心悦之人。
  呵,心悦……
  倘若世间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定然要在玉宸提出分家的时候,把她打断腿关起来。
  就那么几千年,她脱离了他的目光,他的掌控……
  就有了心悦之人?
  “我自己来吧。”玉宸睁开微倦的眼眸,看了看脚上细细碎碎的伤口,至于被长裙掩盖的部分……唉。
  浮黎一言不发,转头把药都翻了出来,堆在她面前。又坐在一旁盯着她,确保她认认真真处理了伤口。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坠日升,她的头也一点一点的,要往下栽倒。
  “阿宸?”
  “唔?怎么了?”玉宸迷迷糊糊地转过头,朝他笑了笑。
  浮黎沉了沉眸,没忍住,又从她手上抢下将摔未摔的药膏,蘸了蘸澄碧的丹水,给她把最后一点收尾之处涂好。
  少女也索性往云榻上一倒,云鬓半遮,意识微倾。
  “阿宸。”他又唤了一声。
  浮黎眼眸里带着淡淡的凉意,像是初晓的天空,桃花枝头欲落的露水,寒意未至尽头,却也绝不会令人误以为春光已至,日头将暖。
  “封神的幻境,对你而言,影响就真的那么大吗?”
  玉宸的声音里也透着几分朦胧:“如果不是哥哥的话……是不会的。”
  浮黎沉了沉眸,又觉出几分讽刺来:“可这毕竟是幻境,而非未来,阿宸为何笃定它一定会发生?”
  “那么,哥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对我,对我门下之人,动手吗?”玉宸微微睁开眼眸。
  浮黎沉默了须臾,目光中携带的凉意坠入了微寒的秋日。
  “如果那些人……挡在你我之间,又阻了你的生路……”
  “阿宸,我会。”
  玉宸笑了笑,并不意外,只觉出几分理所当然:“所以,哥哥,我早已洞悉了你的选择,而你,又何必过问我的执着?”
  我们从一开始就走上了这条绝路,从今往后,再无鹤归之日。
  “至于现在……”
  她皱了皱眉头,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阿宸?”
  少女却已然生气起来,瞪大了一双眼眸:“出去出去出去。”
  提什么封神,封什么神,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抬手推了他两下,又低下头看了看双手。
  嗯,没推动。
  浮黎也看了看她,尤其落在她那双怔然欲哭的眼眸上,他一个慌神,赶忙站了起来。
  “阿宸,我……”
  玉宸转手就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浮黎眼中又带出几分无奈,他顺着她的心意往外走,走到一半又回了一下头,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在出门时又提了一句:“我等会再过来看你,你现在先睡会儿。”
  玉宸照样捂着耳朵,低头坐在云榻之上。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愿去猜她此刻的心情。
  浮黎微微叹上一声,只好阖上门出去了。
  殿内重新陷入了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玉宸微微睁开一只眼,侧首往门缝处看了看,似是确定她兄长真的离去了,少女方从云榻上爬起,一步一步慢慢地,径直往某处走去。
  她歪了歪头,蹲下身来,看着那自书架旁漏出的一星半点白色绒毛状的某物。
  它还轻微地动了动,像是在引诱她伸手。
  玉宸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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