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斌,怎么吵起来了?”她挤进人群先开口问赵斌,倒没管沈月慧和李晴,让赵斌自己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省得以后有人觉得舞蹈队给人使绊子。
赵斌夹在中间是两头难做,说完由来便大吐苦水,“这不一个个来就行嘛,大家急什么?”
“一个个来可以啊,先来话剧队。”李晴倒是咬着不放。
“这...”赵斌看看沈月慧,这人也不答应。
“晴姐,你看看今天乐手就赵斌有空,我们队先跟赵斌约好了的,你们等会儿吧。”
“不行,我们着急排练,你们可是拿一等奖的队伍,少练会儿无所谓的,我们不行,我们得抓紧咯。你们说是不是?”李晴问话剧队队员。
“是!”
“对!”
李晴看沈月慧瞪着眼睛又想骂架,却被秦羽荞拦住,这人露了个好脸笑着应声,心中顿时一喜。
“晴姐,你说得也是,不能耽误训练。”
“那就好,那赵斌跟我们走...”
“香儿,快进来。”秦羽荞朝排练厅门口看去,陈玉香正抱着大家伙过来。
秦羽荞接过陈玉香手里的东西,冲李晴道,“晴姐,你们用录音机排练吧,磁带都有现成的。”
随着歌曲磁带被放入录音机,秦羽荞按下播放键,悠扬的歌声从录音机飘出,正好是话剧队中途要用的伴奏。
把录音机递给李晴旁边的话剧队队员,秦羽荞让赵斌跟沈月慧几人去排练。
“哎,你们怎么不用录音机啊?”
现在是赵斌争夺战,用录音机排练是可以,但是这不就证明输了嘛。
李晴心里不舒服。
“晴姐,肯定不能让你们等,这不,赵斌给你们伴奏排练还得重新调试钢琴,太耽误时间了。我们把这录音机和磁带找来,你们直接放就成。”
李晴一口气噎住,确实是自己说的不能等,觉得耽误功夫,这秦羽荞还拿话堵自己。一转眼的功夫,人就带着赵斌去另一边排练了,李晴只得抱着录音机开始排练,就是气有些不顺。
赵雪娟赶到的时候,排练厅里已经风平浪静,半分吵架的热闹都没赶上,对此她深表遗憾。
“娟姐,你不会想帮着话剧队的骂沈月慧吧?”陈玉香知道赵雪娟不大喜欢沈月慧。
“怎么会!你年纪小不懂,我跟沈月慧是内部矛盾,舞蹈队和话剧队是外部矛盾。咱们得先解决外部矛盾再解决内部矛盾,明白不?”
秦羽荞刚忙活完回到排练厅就听到赵雪娟一番发言,“赵雪娟同志,看不出来你思想觉悟这么高啊,这些日子学习进步了不少呀。”
“那是,今儿就是我在,我也先帮沈月慧。那话剧队的就非要跟我们抢,遇到我们这些待得久的还好,上回来报道的新兵就被她们横住了。
“倒是你,还能跟李晴那个大喇叭吵架啊?看不出来呀。”赵雪娟,一把揽住秦羽荞脖子,又给人揉揉肩,“不然咱们舞蹈队又要给她欺负了。”
以前队里资历最老的黄春燕在,她和李晴差不多时间进的文工团,李晴还有个忌惮,现在黄春燕也走了,她自然是有恃无恐了。
“上回我们不就这么被她堵了一回吗?吵也吵不过,耍横都不是对手。我回去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
上回舞蹈队一群人被李晴一个人给收拾了,秦羽荞回去好好琢磨了一番,认真总结了经验,像李晴这样战斗力强的同志,就得打她个出其不意。
“你还研究上了计谋了是吧?”赵雪娟点点她脑袋,“你到时候约会也用个美人计去。”
*
转眼到了休息日,文工团303宿舍起了个大早。
秦羽荞心潮澎湃,昨晚压根就没睡好,可她一点不困,精神头很足。
穿着绿军装,梳着麻花辫,不知怎地,今天的秦羽荞整个人看起来又娇又俏。仔细一看原来是小脸各处都蕴着笑意,怪不得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她拿着镜子隔远一些美美欣赏一番,又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往前往后换着位置摆放。
镜子还是那回因为乐于助人得的学雷F奖品,背面有雷F同志语录。秦羽荞把镜子放回桌面,拧开蛤蜊油准备抹脸。
“等等,别擦那个!”赵雪娟风风火火从外头跑进来,翘着兰花指给她看,小拇指上头沾着一块白色的膏体,隐隐散发着香气。
白色膏体被抹到秦羽荞右脸颊,肌肤瞬间感觉一阵清凉柔软。
“这什么啊?”秦羽荞感觉到赵雪娟在把膏体抹散开,倒也乖乖让她动作。
“雪花膏。”赵雪娟一大早就去孟津津那儿串门,跟人说了好话才讨了点雪花膏,用小拇指勾了一小块儿走。“要不说人家贵呢,是比蛤蜊油好,这上脸之后好舒服啊。”
“我摸摸。”陈玉香也没舍得买雪花膏,太贵了,用蛤蜊油抹抹脸就不错了。她伸手在秦羽荞脸上轻轻一拂,确实又嫩又滑。
秦羽荞上手把雪花膏抹匀,手指上还沾染了一丝香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眉眼带笑,十分满意。
“那我走了啊。”
“行行行,快去吧,等你回来啊!”赵雪娟和陈玉香把人送出门,看着她飞奔下楼。
...
军区里不少男女战士走在路上交谈,秦羽荞疾步前行往约定的地方赶。
两人约的九点,还是政治楼后面,秦羽荞早到了十分钟,不过显然顾天准来得更早,这会儿已经站在前方了。
秦羽荞笑盈盈走过去,唤他,“顾营长。”
“秦羽荞同志。”顾天准声音明显亮了不少,没有往日的深沉。他看向来人,明明是之前一样的衣裳,一样梳着麻花辫,却总觉得她今天格外好看。
大概是看自己对象不一样。
“早上好。”
“早上好。”
柳絮飘飘,迎风摆动,偷听着刚谈上对象的男人和女人的‘不熟’对话。
拘谨的两人往军区电影礼堂走,今天上午九点半有场革命电影,十分抢手。
看电影是战士们为数不多的消遣活动,内部电影票可难拿,战士们多,一天放映的场次少,谁都想看啊。
“我们练舞可忙了,早上六点多起,要压腿,劈叉,练倒立,有时候一天还得练几十上百个旋转或者跳跃动作。”秦羽荞性子活泼,一路上跟人说着话,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而顾天准一向寡言,更多时候是耐心听她说话,“难怪你能跳那么好,能躲懒歇歇吗?”
“不,我不怕累,就怕跳不好,要是跳错了拍子能怄得吃不下饭...”秦羽荞见到电影礼堂外头来往不少人,逐渐加快脚步,“我们快过去吧,晚了位置就不好了。”
里头座位没有固定编号,先到先得,有空就能坐。
顾天准少有着急的时候,结果这会儿被秦羽荞带着也加快步伐跟上去。
礼堂里依次摆放着几十张凳子,灯已经暗了,电影放映员正在调试屏幕。
秦羽荞四处看看,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她走在前头看到中间靠后位置有几个挨着的空座,只转身冲顾天准指了指位置,就率先跑过去了。
顾天准见她活跃得很,只一心跟着她走。
一排八个座儿,外头三个是空着的,秦羽荞刚坐在第三个空座,就感觉到有人挨着自己坐下,她笑着回头一看,怎么不是顾营长!
一营副营长黄富贵今儿也来看电影,他惦记这部电影许久,正好看到空座赶忙从后面过来,挨着一个女同志坐下,结果一坐下又看到站在另一侧的顾天准,还是熟人啊!
“顾营长,你也来看电影啊?来来来,一块儿看。”黄富贵拍拍自己右边的空位,招呼人坐下。
秦羽荞:???
顾天准:???
电影开始,秦羽荞看看坐在自己旁边的一营副营长,又用余光瞄到他身边的顾天准,正巧顾天准也往秦羽荞的方向看,两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双双有些无奈。
怎么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了?
“顾营长,你看啥呢?这电影可好看了,我等好久了。”坐在二人中间的黄富贵一挺身将两人视线正好挡了个严实。
秦羽荞叹了口气,认命地看着屏幕,不过她什么都没看进去,自己第一回 跟对象一起看电影怎么就成这样了?
“...”心酸。
电影结束,顾天准被黄富贵缠着讨论刚刚电影里的行军作战方针,秦羽荞本就是装着自己一人来看的,两人的恋爱关系处于萌芽且隐蔽阶段,还没打报告呢,她只能先去外头等着。
临走又哀怨地看了一眼两人,顾天准还没脱身。
第一次约会真是出师不利,秦羽荞像打了霜的茄子有些蔫蔫的,来回在门口踱步,等了几分钟终于见到黄副营长满面红光地离去。
秦羽荞探身往电影礼堂里看看,始终没见顾天准出来,她刚想进去找人,就见到人站在门口冲她招手。
“怎么了?”
“看电影。”顾天准冲她使个眼色,两人一起朝电影礼堂后座去。
“怎么还看啊?刚不是看了吗?”
顾天准知道她没看进去呢,刚特意卖人情找人要了两张票,“我们俩看,上一场不算数。”
秦羽荞猛然绽放灿烂的笑容,狠狠点头,“好!”
这回两人挨着坐,前后左右都是战士,所以两人没有任何逾矩行动,就连言语交流都没有。但是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秦羽荞仿佛能嗅到这么近的距离,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手随便动一动,两人的军装就贴上了,有些隐秘的亲近感。
看完电影也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候,顾天准拿着两个饭盒去食堂打了饭,和秦羽荞回自己的营长办公室吃。
两人要是去食堂吃也打眼。
“这都是你的奖章啊?”秦羽荞站在屋里四处看看,满眼都是新鲜,尤其是玻璃柜里放着的红色奖章,格外惹眼。
“以前打仗得的。”顾天准把饭盒放好,招呼她过来吃饭。
军区战士一天三毛钱的伙食标准,多是米饭馒头,不过这也不够吃,因此各个连队炊事班基本都会自己种菜养猪,来补贴连队伙食。
“你尝尝这个,炊事班自己种的茄子。”
顾天准给秦羽荞打了土豆丝和茄子,味道都挺好。
“陈班长种的?”
“嗯,他们搞的。你认识陈立军?”
秦羽荞点头没说话,还是替好姐妹保守秘密。
两人吃着饭说着话,倒也自在,秦羽荞提起拉练那天顾天准和程前的比拼直夸他厉害。
“还行吧。”顾天准倒谦虚起来,“以前在军校念书,我俩就老比。”
“以前谁赢了?”
“我。”顾天准言简意赅。
秦羽荞看他一眼,男人垂着头夹菜送入嘴里,说起过往的辉煌事迹还挺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波动。
“那你们从小就很熟?”
“嗯,家里隔得不远,后来又一块儿念的军校。”
“那你见过程营长母亲吗?”
提到程前母亲,顾天准放下筷子看着秦羽荞,“你认识她?”
秦羽荞自然不认识,不过那天听宋团提起那位文工团的传奇人物总是压不住好奇心。
在顾天准的印象里,程前的母亲章阿姨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待人也和气,很爱给孩子们散发点糖果,就是后来人病了,精神不好,几乎没怎么出来露面。
“为什么啊?治不好吗?”秦羽荞听故事听入神,着急问道,“我听宋团说,她是宋团见过跳舞跳得最好的舞蹈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心病。她小女儿没了,打那儿之后人就没什么精神。”
“啊...”秦羽荞想起自己上头本来也有个三姐,可惜没养活。村里不少家庭都生了好几个,但是有些没长大就没了。
谈到令人唏嘘的事儿,秦羽荞也没好再多问,只觉得替人心酸。
昨晚没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吃了午饭,秦羽荞打个哈欠等顾天准洗饭盒回来,他们下午要去外头走走。
结果等着等着,眼皮直打架,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顾天准甩甩手上的水珠回办公室,一进门就见到秦羽荞睡得正香。
只见她脑袋枕在交环的双臂上,小脸睡得红扑扑,浓密的睫毛挺翘着,鼻头小巧圆润,红唇饱满红润,睡相很好,安静乖巧。
就是有几根头发丝黏到脸颊,正好擦到眼睛边,她迷糊间不耐烦地想用手给拨开,结果发丝太细,来回几次都没找准位置。
顾天准看了一会儿,缓缓伸手轻轻替她拂开,指腹无意碰触到秦羽荞嫩滑的脸蛋,立即缩回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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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荞一巴掌拍在他手背,睡梦中以为赵雪娟在戳自己脸,翻个面继续睡觉。
顾天准看着自己被拍打的手背,摇头一笑。
...
再醒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秦羽荞没成想自己在顾天准办公室睡了这么久,真是丢死人了,顾营长倒是悠闲拿了本书在旁边看着,一点叫醒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就连吃晚饭的时候,她都没好意思抬头看人一眼,吃完饭就嚷着要回去了。
顾天准好心地没提她下午睡觉的事儿,只锁了门送她回去。
两人走在回文工团宿舍楼的路上,天色已黑,路上人不多,偶尔有认识顾天准或者秦羽荞的便招呼一声,敬个礼。
走了一路,秦羽荞逐渐忘记自己前面的糗事,路过家属大院的时候,她远远见到宋团居住的家属大院特意指着顾天准看,“上回送我们宿舍燕姐走的时候,宋团还邀我们过去吃饭,喏,就那儿。”
顾天准见到她指的地方,是军区赵团长的独栋小院,文工团宋团的爱人。他抓着秦羽荞胳膊往旁边移动一点位置,让她的指尖对着家属楼三号楼,“知道那是哪儿吗?”
虽然是隔着军装,可秦羽荞似乎还是感受到了顾营长掌心的温度,烫烫的,她镇定心神,摇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