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爆发出一阵笑声,尤其是顾家几兄弟,谁敢这么对老爷子这么说话,这不是讨打吗?顾建民一抹脸,也跟着笑两声。
还是秦羽荞立马解释,“上回我们去了动物园,他就见着猴子了,可喜欢。看什么都像,童言无忌啊。朝文,这是爷爷,快叫爷爷。”
“爷爷。”顾朝文见大家都在笑,自己也傻乐起来,乖乖叫了人。
顾建民倒没跟个两岁的娃置气,他亲亲热热拍了拍孩子的脸蛋,转头又喝酒去了。
顾天准正仰头喝完一杯白酒,三弟顾天阳又给他满上,放在旁边。
顾思语看着大人吃了好回酒,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她直勾勾盯着那酒杯,能看见里头透明的液体,是水,她认得水。
看着看着,头越靠越拢,顾思语的小脑袋被顾天准发现了,他大手将酒杯往旁边一推,推远了几分,冲闺女晃晃手,“这是酒,你可不能喝啊。”
听到爸爸的话,思语垂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鸡蛋羹,只不时看那酒杯一眼,满眼都是好奇。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冯秋红和两个儿媳去洗碗,秦羽荞还要帮忙,被婆婆赶了出来,初来第一天,只让她歇会儿。
院里,志刚和小花正在逗弟弟妹妹玩儿,朝文和思语在地上走着,被两个大的牵着手看院子里种的花。
顾建民和三个儿子站在旁边说话,不时看一眼孩子。
隔壁邻居吃了饭也出来,这顾家今晚上吃了顿好的,早四处飘出去味儿了,邻居王大爷两口子就探过身子,“老顾,你们家今儿是香啊?隔老远都能闻着味儿。”
“那是你狗鼻子灵!”顾建民和王大爷是棋友,平日闲着就爱一块儿下个象棋,关系很是熟稔。
“呸,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王大爷见着许久不见的顾天准倒是一副和善模样,“这是你们家老二顾天准吧?”
“王叔王婶儿,吃过饭出来遛弯儿?”
“是,这多久没瞧见你了,差点要认不出来了,小子长得结实啊。听说你娃都有了,还是龙凤胎,有福气啊。”
“两孩子皮,带着也费劲,就盼着早点长大。”
“这日子过得快,眨眼就长大了。行,你们一家人说说话,我们先走了。”
院里住了好几户,听着顾家二儿子带着媳妇儿和龙凤胎回来了,都来顾家看了看,这一通折腾就热闹到了晚上。
等人们散去,也差不多到了休息时候,秦羽荞和顾天准洗漱完躺在床上,旁边是顾建民给孙子孙子打的两张小木床,四周都有木栏。
“你困了不?”
顾天准听着颈窝处传来声音,惊讶人还没睡着,“怎么?不会认床吧?”
“有点儿,可能是在火车上也没睡踏实,现在突然沾着床还不习惯了。”秦羽荞侧翻了个身子,在黑暗中看着男人,只有个大概的样子,“明天咱们干嘛去?”
“明天出去走走,你上回来京市也没转几回,许多地儿都没去呢。”
“好,我看朝文和思语回家里还挺高兴的,你爸妈也欢喜他俩。”
“那肯定欢喜啊,也不看看是谁的娃。”
“我寻思着你大哥和三弟不都生了嘛?还是一个男娃一个女娃,你爸妈早过了当爷爷奶奶的瘾了。”
顾天准把媳妇儿的脑袋一按,靠在自己身边,“没听过那句话啊?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我爸就偏我三弟些,现在我们朝文和思语年纪更小,这不也占优势了嘛。”
“你这理还一套一套的啊。”
“行了,快睡觉,不然明天一早还起不来。”
第二天,秦羽荞因为坐了两天火车有些累,晚上躺床上又和顾天准说了好一阵话,直接睡了个天大亮。等醒来时,屋里只剩她一个人了,顾天准和俩孩子都不见了。
院里,冯秋红正在洗菜,见着二儿媳妇起来,忙笑着说话,“荞荞,锅里给你温着稀饭和馒头呢,你自己拿啊。”
“好,谢谢妈,我...我起晚了。”秦羽荞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回 来就最晚起床,面上有些发红。
“这有啥,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你大老远过来可不得好好歇着嘛,抓紧把早饭吃了,别饿着肚子。”
“妈,顾天准和孩子呢?”秦羽荞在院里看了一眼,没见着人。
“领着去外头玩儿了,说要带他们俩认认这胡同口,过会儿就回来。”
秦羽荞点点头,接着去刷牙洗脸,去厨房拿了早饭出来,自个儿坐在桌前吃起早饭,吃到一半,送志刚和小花上学的刘芳芳回来了,和秦羽荞打了个招呼。
今天陈海燕回娘家一趟,其他人去工厂上班,顾天准要带着媳妇儿孩子去转转,冯秋红和刘芳芳准备就着昨儿剩下的汤汁下个面,等晚上再做个新鲜菜。
吃过早饭,秦羽荞一家子出发了。
四月底的京市天气还有些凉,秦羽荞穿着一件白色长袖的确良衬衫,下头一条黑色长裙,脚踩一双黑色小皮鞋,十分打眼。顾天准倒是简单,黑色衬衫黑色长裤,整个人显得帅气又严肃,只是两人怀里的孩子都是一身红色,很是讨喜。
两人带着孩子搭公交车到了热闹的市中心,这会儿是早上九点多,街上不少叫卖吃食的,琳琅满目,从豆汁儿油条,包子馒头到烤红薯,应有尽有。
“吃冰糖葫芦不?”顾天准手臂蹭蹭秦羽荞,提醒她往右边看。
右边街边,有个年轻男人抱着插满了冰糖葫芦的稻草架子,不时吆喝叫卖着,“冰糖葫芦,五分钱一串~”
冰糖葫芦饱满大颗,鲜红的山楂被糖浆包裹,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道,还没等秦羽荞反应,俩孩子就激动起来,看着红通通的冰糖葫芦,“果果。”
“买两串吧。”秦羽荞看着酸甜的山楂也有些馋。
顾天准快步过去买了两串山楂,他和媳妇儿一人一串,至于两个小的,每人能吃一颗,吃多了还是不行。
“还是京市的糖葫芦味儿正。”顾天准给儿子取了一颗,去了山楂核才喂他吃,自己倒是把剩下的快速解决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就是他小时候的回忆。
“这街上卖东西的真多啊。”秦羽荞把糖葫芦吃完,朝四周看看,小摊贩真是不少,不禁想起来蒋英。
“你还记得蒋英不?”
顾天准没什么印象,只知道是她文工团的,点了点头,“怎么了?”
“她说和她哥去城里卖卤味呢,生意还挺好,现在也没有红袖章去追着赶人,赚了钱还给家里添了台电视机。”
“现在是不一样了,前阵子的报纸上还报道怎么科学养猪,这放在以前可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割掉的。现在呢,都上报纸了,这天啊,是变了。”顾天准领着秦羽荞往一处筒子楼去。
“中午咱们去我一个退伍战友家吃,说好回来要去看看。”
顾思语头一回来到京市,见着比昭城大了不少的京市有些好奇,探着头四处望,街上不少人骑着自行车赶路,风风火火,她指着街边一处大石块啊啊叫两声。
秦羽荞听到动静顺着闺女视线看去,一看就明白了,上头颜色吸引了孩子,“来看看,认字儿不?”
立在街边的大石块上红底黄字写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顾朝文听到妈妈的发音,跟着学,“全借...ji...”后面记不住了,他害羞一笑,扭过头去,搂着爸爸的脖子不撒手。
“这不学得挺好嘛。”顾天准拍拍儿子屁股,自己走了两步又把朝文的脸对着那石块儿,“来,咱们再学学,团.结.紧.张. 严.肃.活.泼。”
一个字儿一个字儿,说得清楚。
两个孩子张大嘴,跟着学,不一会儿倒是挺标准了。
“学挺好,咱们朝文和思语真聪明啊。”秦羽荞看着顾天准,打趣他,“顾营长不仅会带兵打仗,还会当老师呢。”
“这不是学生厉害嘛,我就跟着沾沾光。”
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栋筒子楼下,顾天准轻车熟路上了门,在四楼一间屋子前停下,伸手拍了拍门。
屋门被打开,一个壮实男人开了门,一见到门外的客人,立马喜上眉梢,“顾老弟!这多久没见了!”
李军和顾天准一起念的军校,后来也共同上过战场,出生入死,感情自然是没话说。不过他因为受伤退伍了,现在腿还有些瘸。
两人自他五年前退伍后就没见过,两年前顾天准回京市时,李军正好去外地探亲,两人也没见着面。
“哥,这我媳妇儿秦羽荞,儿子顾朝文,闺女顾思语。”
“李大哥。”秦羽荞倒是头一回见到顾天准这位战友,这人高高大大,就是走起路来有点跛脚,不过不是太明显,她收回视线,跟人打招呼,“朝文,思语,叫叔叔。”
李军面上有些凶,加上人有点黑,说话也粗声粗气,两个孩子一时没敢言语。他倒是全不介意,哈哈大笑两声,“没事儿,先坐着,我在外头买了菜回来,街头那家卤猪头肉味道好,你们尝尝看。”
“嫂子和小东呢?”顾天准到屋里一看,李军媳妇儿孩子都不在。
“回娘家去了,咱们这关系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吵了两回架,就带着孩子回去了,气儿还没消呢。”
“那你抓紧回去劝劝,哄哄人,别跟嫂子置气啊。”
“行行行,正准备明儿过去,先吃菜吃菜。”
一张小饭桌,一张床,几张凳子,李军倒是生活得简单,屋里家具也没多少,秦羽荞带着孩子吃饭,不时听两人回忆一下当年的往事,倒也能听个热闹。
酒过三巡,李军说起自己的事儿,现在外头行情多,他跛着脚,不少招工的要求身体健康,没有残疾,便看不上他,“我准备自个儿做点生意。”
“可以啊,我看街上买东西的也不少,你准备做什么?”
“倒点衣裳来卖。”李军又喝了一杯酒,舔了舔唇,“顾老弟,不瞒你说,我这回是舔着脸跟你开口,你看看能不能借我点儿钱,我这起步资金还差点儿。”
“这有什么?你开口就是。”顾天准和这帮战友风里来雨里去,互相周转是不在话下,立马就应了,倒是惹得秦羽荞看了他一眼。
这人问都没问一句借多少?秦羽荞心里直犯嘀咕。
顾天准接收到秦羽荞的眼神,只好再问一句,“哥,你还差多少?”
李军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五。”
这回倒是轮到顾天准有些吃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自己家全部积蓄也就三千多。
“顾老弟,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钱我肯定还,要是生意好,我给你分钱咋样?直接分你一半,要是亏了,我也还你本钱!”
顾天准要是自己没结婚还能马上应他,可现在拖家带口,这钱可不是自己一个人花,“哥,我回去考虑考虑,过几天给你答复成不?”
他自然是要回去单独跟媳妇儿商量,不过现在人都在,不好这么说。
“行,你们商量看看,现在做生意真有搞头,我特意去看过,卖衣裳的不算多,但是生意都挺好,赚得不少...”李军对着人又介绍一番自己的宏图伟业,他手里钱不够,媳妇儿还因为这事儿跟自己吵架,身边亲戚朋友一听是要倒卖做生意,都觉得要蹲大牢,愣是没人敢帮他。
他和顾天准几十年兄弟,是知道他人的,对兄弟没二话,现在顾念着家里也正常,自己只能方方面面给两人说清楚,尤其是跟秦羽荞说清楚。
“这衣裳料子和款式我都观察过,就往那些工厂和干部家属院门口去,从羊城进货,做火车带回来,转手就能赚一大半。”
秦羽荞看面前的李军说得头头是道,心里还是犹豫,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她和顾天准对视一眼,准备回家再商量。
作者有话说:
顾天准:曾经有一个发财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我要问问媳妇儿意见
大家平时多注意防护啊,保护好自己!
周末要来了,开心,明天见~
第62章
在李军家吃了午饭, 又说了会儿话,顾天准与人多年不见倒发现他现在研究做生意,或者说是当倒爷挺有一套心得。就那京市四个方位爱摆什么摊儿都摸熟了, 什么时候生意好,住东边和住西边的分别爱吃什么早饭, 哪种衣裳卖得好, 是年轻小姑娘爱买还是三四十岁的同志爱买,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等离开的时候,李军再提了一嘴借钱做生意的事儿, 主要还是对着秦羽荞说的, 他知道现在顾天准拖家带口,肯定不能只顾着自个儿, 要说家里财政大权怕不是都上交了。
“顾老弟,弟妹, 反正你们商量看看, 过几天给我个准信儿就行。”李军送他们一家人到门口, 顺手从兜里掏出两张五毛钱,抻了抻, 塞给顾朝文和顾思语,“头一回见, 当是补个压岁钱了啊。”
“李哥,这不年不节的给什么钱啊?他们还小呢,这可不能拿。”秦羽荞看了李军家里条件, 心知人家也不宽裕, 连忙推辞。
反倒是顾朝文和顾思语乐呵呵拿着钱, 居然还自己说, “谢谢叔。”
这也不能怪两孩子, 毕竟过年的时候被培养惯了,收了钱就是一句甜甜的谢谢,再被大人表扬一通,这一套流程下来,两孩子都熟悉了。现在收到钱,也是依样画葫芦。
“看看,孩子们都说谢了,我总不能把钱收回去吧?那多掉价。”李军又拿个纸袋子往里头装了七八个大个头的橙子,边装边道,“这是我媳妇儿老家自己种的,味道好,你们拿回去尝尝。”
“行,哥,不跟你客气了。”顾天准拿着纸袋子跟人告别,走出筒子楼。
秦羽荞看着收了人钱的两孩子,再看看收了人橙子的男人,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拿人手软了,这钱难道非借不可了?
下午,一家人在外头转了转,顺道去接快要放学的顾志刚和小花,两人在京西的汇川小学念书,这也是顾天准的母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