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双重生)——柏坞【完结】
时间:2023-02-04 17:28:26

  兰时一身血液仿佛在这一瞬凝固了,连心都漏跳了两拍。
  “十二哥,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她十二哥要是终生不娶了,那萧宝圆能放过她吗?
  这萧宝圆要当真闹起来,京城还不翻个天?
  兰时临进军帐,如卜卦的半仙,装模作样得掐了一把,“九嫂用铜钱替你卜过卦的,十二哥你还有大造化好姻缘,可莫再说这丧气话!”
  萧宝圆就算不能把京城翻过来,可她法子把兰时翻过来。
  兰时再三嘱咐,“尚未山穷水尽,十二哥可不要再动这念头了!我宁愿此生不嫁太子,也绝不许十二哥孤独终老!”
  等十二郑重起来点了头,她才进帐去。
  帐内燃着火炉,将一枝春的香气缓缓蒸起来,和着太子殿下抹的药味,倒不难闻,只是一进来,便令人昏昏欲睡。
  藏青衣袍的飞羽卫瞧见兰时进来,立马有眼色地行礼退下。
  兰时坐到榻边,和昨日情形正好相反,变成了她守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连转头时都不敢转得太快,生怕扯到伤口,边转边问:“你身上的伤如何?可有不适?不若也来躺一趟,北境风劲,可别伤还没好又染了风寒。”
  “没事,身上的伤都快结痂了,都是皮肉伤,你快躺好,才涂了药,别蹭着。”
  兰时不敢使力,只能示意他赶快转回去。
  太子重新趴在榻上,赤着上身,已经上过药,还未用纱布将伤口缠起来,背上的疤痕交错纵横,并昨夜兰时抓出来的痕迹,看着没个把月养不好这伤。
  兰时指尖轻触伤处,太子殿下疼得冒汗,嘶声不断。
  “大哥嘴上说得那般严厉,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这些伤不过看着严重些,养上几日,连疤也不会留下。”
  不愧是大哥,深谋远虑。
  “殿下何苦挨这一顿打,我兄长们便是再把你打上五顿,也不会松口。”
  姜家人一脉相承,她很难不知道兄长们所思所想。
  “原以为难关会是姜家五哥,没想到,最难应对的会是姜元帅。”
  太子殿下抽了枕头垫在兰时背后,握住兰时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温热的骨扳指贴在二人中间,太子殿下戴上后便没摘过,如今更加服帖透亮,刻着兰草的那一面磨在兰时指节上,是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太子殿下没有告诉兰时,他前世去世时,手里也紧紧握着这枚扳指。
  “不然你当为何名满天下的是五郎,接管北境军权的却是大哥。”
  大哥可是被父亲与两位伯父教导出来,于残局中临危受命的北境虎狼。
  把住北境这些年,满朝文武都寻不到他一点错处,便可知城府。
  若是单看他魁梧莽汉面容便小觑他,那才是大错特错。
  “如今该如何是好,兄长们不许我们在一起。”
  太子殿下摩挲兰时手背,像极了以色侍人吹枕头风的红颜祸水。
  “这也好办。”兰时一脸认真,“我与你成婚,三朝回门与日后省亲时,你寻一架大些的马车,我进府去,你在车内单摆一桌,如此也算个两全之法了。”
  这——
  太子殿下哭笑不得,身上的伤都没那么疼了,“阿宛你认真琢磨咱们未来的模样让我感动,但这图景也太过心酸了。”
  姜家四子就此生都不会接纳他了吗?
  “我其余兄长都在世就好了,初一哥哥你没见过,他们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的模样,有趣极了。”
  如今心事了了一半,兰时也敢想想她已故的兄长们了。
  “我的兄嫂们,几乎都是夫唱妇随,志同道合。”
  她不曾见过娘亲,无缘见到父母如何相处,对夫妻最早的认知,都来自兄嫂们。
  “二哥在医道上极为了得,在军中能顶个军医的,二嫂随着他一起,二人在家时就一起晒晒草药,看看医书,我幼时爱吃糖,二哥二嫂作弄我,骗我吃了一种草药制成的糖,吃黑了牙,吓得我哭了一个时辰。”
  二哥二嫂在一旁看热闹,没什么诚意地哄她,一对促狭夫妇。
  “三哥是个闲不住地,带着三嫂走遍了北境,二人还曾到过南疆,给我带回一身南疆衣裙。若不是边境不宁,他定可替大凉出使各国。”
  那衣裙如今仍在宛城家中,只是她没勇气打开箱子来看看。
  “四哥四嫂是妇唱夫随,二人在闲暇时切磋过招,默契相合。”
  四嫂如今一人守两人城,带着四哥的愿望,驻守北境各城。
  “六哥钻研五行数术,天工机巧,六嫂你见过了,为了六哥在突厥王城潜伏数年,险些追随六哥而去。”
  六哥战亡,北境军械,倒退数年。
  “七哥爱煞了陶渊明,总盼着天下太平时能学五柳先生锄豆南山,他在北境真的带着百姓种粮了,如今产量高的麦,还是曾经七哥带人育的种。”
  十二哥好吃,多少也受了七哥影响,七哥花样多,曾在家里给谷脱过壳,总说自己煮出来的东西最香。
  “八哥好书,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是个书痴,眼睛不好,姑母还送过他水晶镜子和玳瑁镜子,战场上,只拼出了他的甲,那镜片碎得只剩架子。”
  十三哥收拢了他所有的书,却一本都不敢打开。
  打开总是要哭上一回的。
  “九哥爱观星,会各种占卜,九嫂与他趣味相投,日常把人都会死挂在嘴边的九嫂,一早就备好了自己的棺材,却从没走出过九哥的死。”
  日常只听摇钱之声,却甚少解卦了,从前算生机,如今求死卦。
  “十哥还想走科举入仕的,做一方父母官,为民请命。”
  为大凉千千万万百姓而死,他自言百死不悔,可生者如何释怀?
  “最神奇的是十一哥,他一心想入道观,想修仙,连道号都给自己取好了,叫逍遥道人,听着就不怎么正经。”
  太子殿下坐起身来,拥住兰时,“我知你难过,想哭便哭吧。”
  兰时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忆兄长们,能够平和地将他们的故事讲出来。
  此刻才惊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有些怕泪水滴到太子殿下伤口上,忙用袖子擦干眼泪。
  她闷闷道:“我还好,如今可以践行那句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了。”
  九泉之下的姜家人,都能安息了。
  往后的姜家子孙,可自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了。
  “如今突厥这烂摊子还未收拾干净,我得留在这里,初一哥哥,你能回京替我稳住局势吗?”
  突厥使团还在京中,突厥覆灭这消息瞒不住的。
  虽说那使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如何安置倒成了个大问题。
  突厥王室的确是覆灭了,可突厥并未灭国,北境军做不出屠城焚国的事来,若是突厥人群情激奋,结成势力起兵反凉,那北境又将是战火不休。
  这事是她做的激进了,可她从前世来,没法容下突厥这颗毒瘤。
  宁愿毕生都收拾残局,也不许突厥长成气候!
  太子殿下从兰时怀中退出来,恹恹地趴回床上去。
  “说到底还是怪我不是文弱可人的菟丝花,不能日日软床安枕等先锋官归家,如今要被先锋官用完就丢了。”
  幽怨,幽怨地很。
  太子殿下小家子气起来,可难哄了。
  闷在枕上任凭兰时捧了两次都不肯抬头。
  “两——”
  “你敢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就生根长在北境军营里!”
  二人同时喊出,兰时的万灵咒被太子殿下堵住,于是她从善如流,不再多言。
  安静靠在一边,等太子殿下自己说服自己。
  事与愿违,太子殿下不仅没能说服自己,还想通了另一件事。
  “不愧是发了愿要做北境军元帅的人,你从瞧见我出现在战场那天就已经盘算到今日了是吗,姜十四!”
  太子殿下又坐起来,披了件单衣,与兰时对质。
  兰时僵硬笑笑,在太子殿下态度逐渐强硬时,反将一军,“那太子殿下派飞羽卫监听帅帐又该当何罪呢?”
  太子殿下棋差一招,柔柔弱弱地倒在兰时腿上,“幕后主使在此,请先锋官军法处置。”
  “那就罚你择日返京,北境是我的天地,不是你的,初一哥哥是我一个人初一哥哥,却也是整个大凉的未来,肩挑整个大凉,不必为我缩在此处。”
  兰时理顺了太子殿下略显散乱的鬓发,一下一下按着太子殿下额头。
  “如今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不会想着躲你,也不会想着嫁旁人了。初一哥哥,你何时做回从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呢?”
  她的心上人,是整个大凉最俊逸最不凡的人,不必缩在这小小的军帐里做小伏低。
  虽然……她很受用。
  “等此处事了了,我回京,与你成婚,可好?”
  假寐的太子殿下双目霍睁,恨不得寻来纸笔立下契约。
  太子殿下急切确认:“先锋官一言既出!”
  兰时笑着应诺:“驷马难追!”
  “我如今惹出来的事,乍听之下是令人振奋,可冷静下来细想便知太过激进,如今我也在想还有何法子平息民怨,不让突厥全境百姓破釜沉舟。”
  可尚未想出双全法来,那大皇子被她斩了,那二皇子废了,这老皇帝半死不活。
  突厥皇室嫡系,几乎被她一手薅死,当时是快慰,现在才开始觉着棘手。
  连扶个傀儡出来都找不着。
  “那我先修书一封给父皇,陪你过了年再走。”
  新年已经不远了,在大凉,临近年关,天大的事,也得等着年后。
  太子殿下早也仔细想过兰时顾虑的那一点,所以才坚持留下来与她共担,同生共死。
  如今既然兰时已经想得清楚,那他也不必非得留在这里,但年一定要同兰时一起过,一同守岁,一同看烟花,一起喝屠苏酒。
  兰时读懂了太子殿下眼睛里的东西,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任由他的长睫刷在掌心,“兰时今世只与执玉哥哥长命百岁,相伴到老,绝不共死!”
  她多清心寡欲的一个人,若不是梦中得窥前世,看她的初一哥哥一步一叩磕上那相国寺去,何至于醒来后色令智昏到那般。
  “好。”太子殿下拉下兰时的手,轻吻在她掌心,“咱们长命百岁,相伴到老。”
  看,这不就谈妥了,她守北境,太子殿下固朝堂。
  兰时取了纱布,将太子殿下背上的伤裹起来。
  又翻出条毯子,给他盖好,“先睡一觉吧,睡着后或许没那么疼。”
  兰时拆了首饰躺在太子殿下身侧,主动宽他的心,“我同初一哥哥一起睡。”
  第二日一早,兰时仍旧一身女装,披上斗篷去了战俘营。
  突厥王待遇好,自己得了一顶帐篷,还有重兵专门把守,凭着这点儿饵,还真钓了不少鱼出来。
  突厥王被镣铐捆在帐篷里,脚上绑着软绳,气息奄奄的模样。
  兰时用短刃拍他的脸,将他眼睛拍开,“我知道你听得懂大凉话。”
  突厥王出气多近气少,但还是尽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兰时,施舍一般对他说:“今日我守着你,放心,我绝不审你,周围守卫也被遣开了,我就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子民,是怎样来送你上路的。”
  当时留了突厥王性命,就是为了牵制突厥百姓,突厥城内若有势力想另起炉灶,那必定得先料理了这名正言顺的王。
  不知这突厥王看着自己的子民对自己痛下杀手会作何感想。
  那突厥王被十二刑讯了几日,身上没留下伤口,但也遭了不小的罪,昔日高高在上的突厥王,一身硬骨头被寸寸削下来,如今只差摇尾乞怜,让人不齿地很。
  “这就痛苦了?”兰时带着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枉死北境军的一身戾气,“那我北境死在永夜关的将士又该怎么说!”
  死于蛀虫和蛮夷的阴诡算计的北境将士,可都是青壮,身首异处,尸骨都拼不全,他们难道就活该去死吗?
  作者有话说:
  还差一点,会补上哒么么哒感谢在2023-01-12 22:47:25~2023-01-14 23:5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泡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睡一夏 31瓶;cutehua 20瓶;玻璃渣里找糖吃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狼崽
  你等等我,我娶你
  兰时今日裙摆上连绵成片的桃花, 自下而上一点点晕开,渐渐变浅, 到了肩颈处成了白色。
  这件衣服落在突厥王眼里, 桃粉变作了血红,好像真的有厉鬼扒着眼前这小娘子的裙摆从地狱里爬出来借着人势与他算总账。
  突厥王眼中惊惧越聚越多,也不知十二哥究竟是怎么审的, 但兰时瞧着没劲。
  她扯开椅子, 随意坐在上头,不论这突厥王的惧怕是真的还是装的, 进了北境军营内,都是有来无回了。
  兰时指头一下一下点在简陋的木桌上,每一下都像是敲在突厥王的脑髓上, 他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喘。
  即便他看着如此顺从,兰时也没预备放过他,勾了个残忍的笑容,“不若,咱们打一个赌, 看看先来杀你的, 是你那大儿子的人,还是你那小儿子的人。”
  那二皇子不指望了,鞭长莫及不说,还处处被掣肘。
  突厥王闭了眼,迟来的羞耻心想让他维持最后一份体面。
  兰时嗤一声,把玩这自己的袖刀, 也不再理他。
  大凉人重新年, 马上便是除夕夜, 北境军营的守备也松散起来,这几日军营进进出出的人多得很。
  突厥王牢营外的守备军也在不断减少,到今日,守突厥王的将士正好撤掉一半。
  那么在这种情形下,突厥暗处的钉子,明知可能是陷阱,也会派人来要了突厥王的命吧。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