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双重生)——柏坞【完结】
时间:2023-02-04 17:28:26

  “莫要诨说。”
  兰时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听雪魄在外头也敢说这些,忍不住蹙了蹙眉,拿书卷敲了下雪魄的头,“你是仁明殿的人,不许这么口无遮拦。”
  “是。”
  雪魄不敢再多嘴,乖顺接过兰时捧过来的书,主仆二人一道走了。
  自上可触顶的宽阔书柜后头,缓缓走出一个穿低等宫婢服饰的女子,望着兰时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定在六月初的一个大朝日。
  兰时心无芥蒂地帮着筹备了许多,从殿内花品到小宴时的饮食器具,都帮皇后娘娘分忧。
  皇后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确定兰时的不嫁太子不是嘴上说说,才放下心来。
  便提笔拟了赏花宴延请名录,搁笔时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那文家女儿写上了,令砚书传下去。
  前朝的太子也清闲了几日,自从他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文家子,召回了在兖州的文老太傅,不仅文府悄无声息,收敛起来,连满朝文武都小心翼翼起来。
  毕竟储君可不止面冷而已。
  太子殿下也曾用信鸽传过几次信给兰时,不过皆有去无回。
  太子殿下转念一想,兰时既要帮母后筹备宴席,又要出席,的确是辛苦。
  便不计较兰时的疏忽了。
  且他近日,不做那样的梦了,看来是前次未与兰时解释清楚才会夜有所梦。
  太子殿下摩挲着手里的茶盏,不情不愿地得出结论,姜兰时克他,不然他堂堂太子,岂会觉得对谁把话说重了。
  常保进来给太子殿下焚香,剪烛芯,看自家主子捧着竹纹茶盏出神,轻声劝道:“明日便是赏花宴了,殿下可要过去看一眼吗?”常保揣摩主上心思,猜着殿下约莫会去瞧上一瞧。
  “听闻皇后娘娘为着替殿下相看,都城内的高门贵女几乎全请来了。”
  高门贵女?
  太子殿下不以为意。
  “女子而已,有何好看?”
  可他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淡紫裙摆上的金翅蝴蝶,或许,可以去验证一番。
  太子殿下放下茶盏,命常保将那套茶具端出去,在常保迈出门前吩咐:“那明日去陪母后用午膳。”
  常保应声退下。
  六月初六,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兰时早先就已经带着仁明殿的宫人将整个宫殿都装点起来,花团锦簇,可谓一步一景。
  连仁明殿内的一湖荷花都十分应景地半数开放,半数含苞。
  兰时嫌寻常摆放没趣,按着各花开放时辰摆的,无论何时来人,均有花可赏。
  命妇们入宫时,正是辰时,殿内芍药开得正好,各家贵女往殿内一走,盈盈一拜时,人比花娇。
  皇后娘娘着靛蓝礼衣,戴四凤冠,面贴珠钿,端坐上首,端庄华贵。
  皇后娘娘笑得和煦,温声道:“起来吧,不必拘礼。”
  皇后娘娘目力极佳,眼神扫过去,这满座小娘子,倒是各有千秋。
  可都不如她的兰时。
  底下一位穿鹅黄衫子的小娘子凑到她身旁的妇人身边,“阿娘,若是今日姑母还在世,上首那位置,还不一定谁来坐吧。”
  妇人回身正了正小娘子的发簪,“若是你姑母文妃还在世,哪里轮得到她姜家人亲厚,咱们文家如今何至于被二房连累,如今成了全都城的笑柄。”
  那妇人颇为自豪地瞧着自己女儿,“今日太子殿下许会过来,馨宁,你定要争一口气。”
  文家人,一直都以太子外家自居,在寻常的宴会上,也一向不将谁放在眼里,在都城中人缘并不好,但碍于宫内太子的面子,又不得不敷衍着。
  前一阵子出了文振的事,太子明显并不偏袒文府,都城内的贵人们,总是最敏锐的,立时就与文府断了联系。
  文家一时愁云惨淡。
  谁料这么快就峰回路转,太子殿下要选妃了。
  太子那继外祖母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他们家的确是没人在宫里笼络太子和圣心,可没人说他们家不能出一位太子妃。
  趁着文老太傅还尚在途中,文府又得了可以入宫参宴的令,立马将孙女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入宫来了。
  皇后娘娘一一端详过了,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也不拘着这些小娘子们,“砚书,领小娘子们去赏花吧,投壶捶丸,乃至琴棋书画用物,也都备下了,不必同长辈们拘在一处了。”
  小娘子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去。
  四下里欣赏这殿中景致,不知何人挑起话头,“今日竟不见姜兰时,她竟然不在。”
  自幼养在皇后身边的姜兰时,不知是都城里多少小娘子羡慕的对象,如此近水楼台的机会,她竟没抓住。
  一旦有人起了这个话头,便有人接下去,“许是太子殿下不喜吧,若是太子殿下有意,那她还不争破头也要赖在这仁明殿里。”
  一群小娘子,刻薄起来,丝毫不逊于口诛笔伐的前朝臣子。
  看似在赏花,可句句如刀。
  廊外竹帘下的太子,背过手去,紧握成拳,面色铁青。
  这便是高门贵女?
  市井妇人还不如。
  太子殿下冷冷瞥一眼常保,常保心领神会,迅速记下方才说话之人。
  里头还未消停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将并不在场的兰时,好好提了一遍。
  文馨宁也是一直都不喜养在皇后身边的兰时,明明她才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却与太子殿下并不亲厚。
  也接道:“可说呢,虽说是由皇后教养,说到底也不过是无父无母装可怜博得天家与太子殿下同情罢了,分明什么都不是!”
  “你又算什么东西,指责她什么都不是!”
  太子殿下掀帘而出。
  常保再是眼疾手快,都没能捞到太子殿下一片衣角。
  太子殿下并不上前,只站在廊下,都给人以压迫感。
  面容和声音都像淬了冰,“卫国公府一家保卫大凉,在前线奋勇拼杀,多位儿郎为国捐躯,你们在繁华锦绣中享着前线拼下来的安逸,骄奢无礼不说,还非议将士子女,真是高门里的好教养!”
  在场众女,无不花容失色,纷纷行礼,不敢抬头。
  太子殿下可从不怜香惜玉,“不必给孤行礼了,你们愧对的大凉千千万万的将士,不必惺惺作态给孤看。”
  一众闺阁女子哪里听过这么重的话,更何况,这话还出自丰神俊朗的太子。
  今日来此的,哪个不是冲着太子妃的位置来的,谁能想到这太子说出话来,刀子一般,字字句句削肉刮骨。
  各个脸上都羞愤难当,太子还一直不叫起来,有几个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太子殿下冷眼扫过众人,“方才是谁说兰时装可怜扮无辜,还说她无父无母?”
  其余人皆悄悄朝文馨宁看去。
  太子殿下沉声道:“常保,将她带到皇后娘娘正殿去,让她在皇后面前自陈,将余下提过兰时的一一记下,孤要去问问他们前朝为官的父兄,究竟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连同文馨宁在内的数名女子,都瞬间白了脸色,都有经不住地,已经瘫坐在地。
  太子殿下犹嫌不够,再扫视一圈,确定兰时不在此地,才道:“孤的太子妃,决计不会出在这些人中。”
  作者有话说:
  太子:此刻,我就是帮媳妇打架出气最坚实的后盾!最强靠山!
 
 
第10章 祈月
  娘子与婢子,其实并无分别
  远在千重藏书楼的兰时,面前书案上是一整幅北境疆域图,不止北疆,还包括烽火台和乌苏河对岸的突厥疆域。
  自兰时重生以来的这些时日,她闲暇时都在画这张图,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她凭着记忆一点点勾描出来的。
  千重楼顶鲜少有人来,今日最热闹的便是仁明殿的赏花宴,更加不会有人来此,她很放心地将整张绢布摊开。
  细毫蘸了墨,细细补上了双方兵力排布。
  红方为己军,黑方为敌军。
  如今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偶尔会有小规模的兵力交锋,大凉的军队得到了极好的修养恢复,可对突厥来说,亦然。
  她能明白兄长们按兵不动的用意。
  但她还是想,与其等对方发展壮大,伺机反扑,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这起蛮子直接扣在锅里,一锅烩了。
  既然她上一世能将那蛮族打回乌苏河对岸去,那今生时日还长,必定能直指突厥王城。
  才在乌苏河上圈了个圈,就听得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五次有四次你都在此打扫,如你这般姿色,不若从了本殿下,往后你再也不用做这苦活儿。”
  四殿下?
  兰时听得蹙眉,往常她见四殿下都是这位殿下随太子一起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年仅十五岁的四殿下立在太子殿下身边,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似的。
  大言语都没有一声。
  这会儿倒是来耍皇子威风了,还调戏宫人?
  不对——
  兰时细细回想了这位殿下的生平,是醉心风月,可从未私德有亏。
  今日怎么?
  兰时轻声卷起了自己的绢布,悄悄贴在书柜后头探听。
  只听那头一道清冷的女声,“谢四殿下抬爱,婢子不配。”
  兰时及时捂住嘴,才没笑出声来被那二人发现。
  这小娘子,颇为有趣,嘴上说着不配,但那语气,简直是明明白白嫌弃四殿下挡了她的路。
  “本殿下说你配得,你就配得!”四皇子一把扯住那宫人手腕,扯过她手里的长柄扫把扔到一边。
  那扫把柄,险些杵到兰时。
  四殿下扯着那宫人往外走,“今日你就同本殿下回去,明日你就能上玉牒入宗庙。”
  小宫人依旧不卑不亢,“多谢殿下抬爱,但婢子是掖庭罪奴,不能带累殿下。”
  掖庭罪奴?
  兰时皱眉,她脑中飞速闪过什么,可她没抓住。
  “那又何妨,本殿又不继承大统,宠个把宫人有何妨碍。”
  四殿下明明看着一团孩气,身量也未及太子殿下肩膀。
  此时对着小娘子动起手脚来半点不像有孩气的。
  兰时看不过去,从身旁矮松盆景里摸了块圆石,寻着角度,照着那四殿下的面门砸了过去。
  “哎呦!哪个不开眼的敢搅和本殿下好事!给本殿下出来。”
  四殿下揉着被砸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气急败坏。
  小宫人顺从地跪下,伏身,头压得极低。
  兰时也不隐瞒,缓缓从书柜后走了出来。
  嘴上没什么诚意,但礼做足了,“臣女姜十四,见过四殿下。”
  “本殿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姜兰时!”
  四殿下前半句卯足了劲儿想给来人好看,后半句时看清了来人,被吓得声音大到破了音。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时回以一笑,“殿下瞧您说的,这千重藏书楼,臣女来不得吗?”
  不是,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今日是太子,不是,今日是母后的赏花宴!”
  仁明殿和千重藏书楼,呈对角之势,是相聚最远的两座殿宇。
  “臣女知晓,所以特意腾位置给各宫女眷,绕到这藏书楼来了。”
  还不够明显吗?
  四殿下顾不上额头疼,也顾不上小宫人了。
  给太子殿下相看,姜兰时不在,她被夺舍了吗?
  “兰姐姐,本殿不计较你方才砸本殿了,赶快回仁明殿去,现在就去,一刻也不要耽搁。”
  兰时听了心底有些微妙的不适,“四殿下,您若是不想唤臣女姐姐,可直呼大名,兰姐姐听着像懒姐姐,殿下您又不是登徒子。”
  兰时的表情,却明晃晃地在同四殿下说,没想到您还是个登徒子。
  四殿下生母便是宫人出身,哪怕生了一儿一女,在宫里也是谨小慎微,侍奉皇后娘娘比侍奉陛下还尽心。
  四殿下也没什么野心,每日想得最出格的也不过是躲太傅布置的课业。
  谁能想到,不过就今日孟浪了这么一回,还被姜兰时撞见了。
  “你可不许与我母妃说,也不许与母后说,更不许与我皇姐和太子说。”
  除了陛下,四殿下将他怕的人都数了一遍。
  倒不是不怕陛下,只是陛下从不过过问这些小事。
  准确来说,除却国事、皇后与太子,剩下的事陛下都不甚在意。
  “不与你说了,本殿下走了。”四殿下走也没忘了那宫人,还想带着那宫人一起走。
  兰时出声阻拦道:“四殿下,臣女瞧这小娘子伶俐可爱,想替皇后娘娘讨了她。”
  看四殿下踌躇,兰时慢悠悠接着道:“四殿下若是不肯割爱,那臣女只能让皇后娘娘亲自来与您说啦。”
  四殿下想到皇后的种种不可怕却格外折磨人的法子。
  只得自己走了。
  “起来吧,你若愿意,我带你去仁明殿做事。”
  小宫人声音冷冷地,“不劳姜娘子费心,婢子在此处很好。”
  “你——”
  “娘子以为娘子帮了婢子,可娘子帮得了婢子一时,帮不了婢子一世。”
  那小宫人垂着头,卑微至极,这话却说得厉害极了。
  “婢子命如草芥,不值一提,可娘子此番,不也是得借着皇后娘娘的势,才让四殿下打消念头,其实与婢子也并无分别。”
  “我——”
  “姜娘子也不必为婢子的话太过介怀,娘子出身显赫,又与太子殿下是自幼的情分,自然是与婢子不同,只是娘子的天地小,只绕着这一方宫城,绕着太子殿下左右而已。”
  小宫人勇气可嘉,当即行礼告退。
  “站住!”兰时可算得着说话的机会了,立即唤住她。
  小宫人脸上毫无惧色,恭敬问道:“娘子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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