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出了城, 入了密林。
沈文戈自然要陪伴在霓裳公主身侧, 霓裳公主紧张地不住问她:“这样可行?”
“公主放心,自然是可行的。”
她低声与霓裳公主耳语:“我已问过王爷, 两位皇子都是好相处的脾气,如今便看公主对谁更加投缘了, 左右也是试试,公主不必太过忧心,在我们陶梁,小娘子出行骑马都是使得的,何况……”
“请问哪位是沈家七娘?”
沈文戈话一顿, 抬头一看便瞧见了一位不苟言笑的嬷嬷,通身的气派与安沛儿如出一撤, 唯独不同的是看见她时, 表现出来者不善的样子。
一瞧便是宫中出来的。
她眉头蹙起,已有鸿胪寺的同僚替她问话:“敢问嬷嬷寻七娘何事?”
那嬷嬷一双眼在沈文戈身上来回扫视,说道:“陆国太妃传唤沈家七娘,七娘子不会不知陆国太妃是何人吧?不知也无妨,进了宫自然就清楚了。”
陆国太妃谁人不知, 提出让王爷娶霓裳公主,王爷的亲母啊。
如今王爷同七娘刚定了亲,她就要唤七娘入宫,柳梨川与张彦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挡住那嬷嬷阴冷的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说道:“七娘乃是鸿胪寺常客, 有职责在身, 恐不方便进宫。”
“还请嬷嬷回吧。”
有两人开口说话了,其余鸿胪寺的官员们纷纷反映了过来,开玩笑,要是让她将七娘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带走了,等王爷回来,他们如何交待。
那嬷嬷却皱着眉,用一种看他们像看奸夫□□令人不适的目光,将沈文戈及替她说话的鸿胪寺官员看了个遍。
而后才开口道:“七娘子,娘娘在宫里等着呢,莫要让娘娘等急了。”
这是不带沈文戈走,不罢休了。
沈文戈不愿牵连同僚,垂眸思考片刻,当即作出决定,她去。
陆国太妃专门挑王爷不在的时候派人来,可见是做足了准备的,与其在下衙后再被她拦住,不如当着众人的面被带走。
随即向同僚拱手,“既然陆国太妃相邀,七娘只好进宫一叙,诸位不用担忧。”
大家纷纷开口,“七娘。”
她再拱手,目光轻轻掠过柳梨川,柳梨川向她拱手,示意他会去寻王爷,她就又同霓裳公主道了别,孤身一人跟着嬷嬷上了马车。
一路无言,在脑中想着安沛儿同她说起过的,王爷幼时曾遭受过陆国太妃百般虐待,导致至今还有入睡困难的症状,她便生不出任何忐忑情绪。
有的只有对陆国太妃丝毫不关心王爷的不忿,这种替他难受的情绪,一直伴随着她入了宫。
陆国太妃人没有见到,先被给了个下马威。
“娘娘如今刚小憩,七娘子先在外等着吧。”
沈文戈便站定,拂了拂身子,可嬷嬷接下来又道:“七娘子不会这般没规矩,不知见娘娘,需要跪着吧。”
“嬷嬷说得是。”
沈文戈也不辩白,稍稍一挑眉尾就干脆利落跪了下去,她是绝不会让陆国太妃在礼数上挑她毛病的。
夏日骄阳烘烤的青石地面灼热,膝盖一碰到,当即便烫得一哆嗦,可紧接着是热烘烘烤腿的快感。
她这双在冬日受过寒的腿,实则最爱这热,以往她不愿在太阳下晒腿,今日反倒是有机会了,就是这阳光晒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额头、鼻尖就有了汗滴,陆国太妃却还没有起的意思。
沈文戈闭上眸子,本就知道陆国太妃唤她来是为了惩治她,就是没想到,手段同普通后宅女子一般。
按理不应该。
果然,陆国太妃让宫女修着自己的指甲,见沈文戈这般不卑不亢的没甚乐趣,将人晒了小半个时辰后,就叫了起来。
沈文戈此时被晒得两颊粉红,发丝黏在脸侧,瞧起来有些狼狈,可眼神却沉静的叫人不喜。
陆国太妃被宫女搀扶着出了屋,她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当,瘦一分嫌少,胖一分嫌多,一举一动都透着风情。
王玄瑰容颜极盛,想必就是遗传了她,她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沈文戈打量陆国太妃的时候,陆国太妃同样在打量她,而后双双错眼,第一眼见面,均觉得对方与自己合不来。
穿着一袭碧绿色宽袖长袍的陆国太妃,又有些嫌弃的看着沈文戈身上的官袍,阳光下一晃,两人衣裳颜色相近,便更坐实了对方不合眼缘之事。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沈文戈,开了口,声音婉转娇媚,可偏偏叫人生起寒意。
“你就是沈家七娘,那个被休了的小娘子?”
陆国太妃在打压她,沈文戈掀起睫毛,道了声:“回娘娘的话,是某休了夫。”
是她先提出的和离。
嗤笑声响起,陆国太妃道:“那不还是个让人抛弃的和离女。”
而后她不给沈文戈张口反驳的机会,举起手像模像样地遮了下阳,“这日头太大,再在外待一会儿,我会被晒黑的,回屋说吧。”
沈文戈跟着进了屋,眼不往那些奢华摆设上看,只垂眸盯视着自己面前的棋盘,陆国太妃让她与她一同下棋。
可两人的心思全然不在下棋上,棋盘上一会儿是黑棋压倒白棋,一会儿是白棋吃掉黑棋的子。
黑子落下,陆国太妃按在那颗棋子上,说道:“你已经嫁过一次人了,而我儿尚未娶过妻,你觉得自己嫁他合适吗?”
沈文戈白子落下,手指正正好好挨在陆国太妃鲜红指甲旁,她道:“我觉得合适。”
“你一个二嫁女凭甚觉得合适?说什么陶梁第一位鸿胪寺女官,据我所知,你这官职,也是我儿用功绩换来的吧?”
黑子再落,吃掉一片白子,陆国太妃斜睨着她,若非她没有丹凤眼,只会让人恍惚王玄瑰过来了。
沈文戈便有些想他了。
她执起白子,看似随意地放在棋盘上,同陆国太妃对视,说道:“凭我是镇远侯府七娘,凭我嫡亲兄长是镇远侯,凭我最亲的阿姊是西北大将军。”
“凭,王爷愿意。”
“娘娘,你输了。”
陆国太妃低头一看棋盘,可不是输了,宽袖一拂,棋子颗颗落地,骤然响起的动静足以惊吓住任何没做准备的人,尤其是她还横眉冷对。
可沈文戈只是缓缓眨了眨眼,对陆国太妃的行为无动于衷,甚至说了句:“今日燕息霓裳公主将与两位皇子同游,娘娘这里若是无事,还请放我返回。”
沈文戈会不知道陆国太妃为王玄瑰求娶霓裳公主的事吗?
她当然知道,她便是故意这样说,告诉她,你的替儿求娶是没有用的,燕息霓裳公主将与皇子联姻。
而王玄瑰,会娶她。
陆国太妃彻底被激怒,王玄瑰与沈文戈的婚事,由皇后娘娘之母戚老夫人专门提亲,她被警告不能再插手,但她可以逼迫沈文戈这面悔婚。
只要沈文戈悔婚,那王玄瑰就还能娶霓裳公主,获得燕息支持。
“我倒是小瞧你了,”她缓缓站起身,“如此,我是否也不用问你,愿不愿意离开我儿了?”
沈文戈道:“我自是不愿的,娘娘确实不必再问,我与王爷心意相通,余生皆认定彼此,要与彼此白头偕老。”
“我喜欢的你的嘴硬,希望你能继续硬下去。”
“跟上。”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站在沈文戈身旁,她只好迈步跟随,抬头看了眼天,金乌依旧高悬,并无半分想要挪动之意。
陆国太妃坐在肩舆上,而她只能在旁跟着走,走得脚底都有些痛了,才到了地方,上书豹馆。
她眼睛微眯,仔细感受下,似有腥臊味传来,隐隐还有兽吼,陆国太妃这是?
“怕了?”坐在肩舆的陆国太妃回头睨她,“你若现在同意悔婚,还来得及。”
“娘娘说笑了。”她定了定神,踏过门槛跟了进去。
“很好。”陆国太妃回过头,招过负责豹馆的宦官,“我那只豹子呢?带我们过去。”
“是,娘娘。”
豹馆虽取了豹字,里面却不只养着豹子,另有猞猁、波斯猫、细犬等动物。
她们一路往里进,沈文戈便瞧见了诸多立着耳朵,性情温顺的波斯猫,喵喵叫着,让她紧绷的神情不由缓了下来。
猜测起陆国太妃想做什么,她又能该怎样反击才好。
片刻后她们停在了约一间房屋那么大的铁笼前,里面一只趴在地上的豹子,伸出舌头舔了舔,那锋利的足以咬断沈文戈脖颈的尖牙。
它一身黄色皮毛上,布满了黑色实心圆点,是一只成年有力,不折不扣的草原猎豹。
抖着自己一身毛,它从阴凉处迈了出来,冲着她们呲牙,喉咙里发出警告得声音。
就在这时,沈文戈肩膀被两个嬷嬷扣住,径直将她推到了笼子前,眼看着要贴在铁笼上,方才停了下来。
陆国太妃的声音适时传来,“这豹子我已经叫他们饿了两天,你若识时务,答应与我儿解除婚约,我便叫她们放了你,可你要是执迷不悟。”
“那我只好,叫人打开笼子,将你扔进去了。”
“如何,七娘好好想想吧。”
沈文戈与猎豹互相对视,她近得似乎能闻到从猎豹嘴里呼出的腥味,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它四只爪子牢牢抓在地面上,然后它叫了,是一声极具“威慑力”,比雪团声音还要娇软的:“喵!”
作者有话说:
雪团:喵呜???
【昨天的章节红包已发,今天只有这一章,所以继续有红包,明天起恢复正常更新!】
我来了,今天准备值守,突然接到消息不用了,放开了,整个人恍恍惚惚,影响我三年,值守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疫情生活彻底结束了。
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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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猛兽毒女
【二合一】他狠狠地将她抱住
“喵!”
被兽瞳直勾勾盯着, 足以让人汗毛直立,哪怕它叫声再娇软,也是一只货真价实, 可以将沈文戈撕裂的猛兽。
整个身子又被往前推了一下, 沈文戈瞳孔紧缩,只觉得但凡笼中猎豹想, 它现在就可以伸出一只爪子,挠花她的脸。
心脏因紧张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冷汗不受控制的从鬓角滑落。
偏偏陆国太妃的声音,如一遍遍催促的钟声,响在耳边,扰人生烦!
“如何,考虑清楚了吗?”
有宦官听令走近, 拿出了钥匙,将锁头打开, 虚虚挂在门上, 只需抬手拿下。
陆国太妃道:“万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七娘,你是聪明人,知道如何选。”
沈文戈闭上眸子,又猛然睁开, 与笼中猎豹对视,将它那摄人的尖牙看在眼中。
有鲜红的肉丝挂在牙上,并呼吸中伴有血的腥臭味,可见它并不是饿了两天, 应刚刚才喂过饭。
再看向它的爪子, 她养过雪团所以知道, 肉垫爪缝中,它们会有锋利的指甲钩子。
它喉咙中发出呼噜噜的威胁警告声音,整个身体也是呈要跳跃起来扑她的姿势,那没道理,尖尖的指甲会不露出。
除非,它的指甲被人剪掉过了。
再瞥向一旁已经打开笼锁的宦官,他没有任何恐惧、担忧的神色,作为负责豹馆的人,她要是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脱不开干系。
那他为什么听见陆国太妃说将她扔进笼中,还不当回事?
心中如拨云见日,这里是宫中豹馆,有危险性的豹子会看管更严,不会让其做出伤人之举。
再看它毛色发亮,明显刚成年不久,据她所知,近三年内没有国家上贡过豹子,所以这只豹子只会是宫中培育而出,整日和人打交道的。
只是看着危险性大,实则可能都没自己捕过猎。
心里有了底,她动了动肩膀,说道:“放开我。”
陆国太妃以为她怕了,示意两个嬷嬷松开她,说什么情比金坚啊,生死面前,还不是退缩了。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回家后你便主动提出退婚,左右你们也只是交换了名帖,还未成婚,影响不了你再嫁。”
沈文戈活动了一下肩膀,那猎豹就跟随她浅绿色的官袍而转着眼珠,她盯着它,说道:“娘娘可能算错了一件事情,我并非普通小娘子。”
她半转着身子看向陆国太妃,“我乃圣上亲封的常客,虽只是个九品小官,却也是朝中官员,可不是喂到猛兽口中,能让娘娘全身而退的人。”
“而我进宫时,同僚均看到了,所以别说私自杀人是犯了《陶梁律》,单就欺辱朝中官员,娘娘,你就会被弹劾的。”
陆国太妃怪笑出声,“一个九品小官罢了,你还胆敢威胁我?你人都在这里了,还是先考虑一下如何出去吧。”
沈文戈不甘落后,说道:“是极!”
她回过头,看着笼中盯着她不放的豹子,笑道:“这回,换娘娘想一想,到底送不送我离宫。”
而后她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把扯下了挂在铁笼上的锁头,将那扇关着猎豹的门,打开了条缝隙。
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下,她一只脚踏入,双手死死攥住铁笼栏杆,用力过大整只手都是惨白的。
如今她挂在笼外,笼内猎豹已经朝她走了过去,而她人竟还在往里倾着。
这回豹馆的宦官终于知道急了,他声音高昂的喊了声:“娘娘!”
陆国太妃倏而看向沈文戈,厉喝:“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