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谁呢?我没名字啊?”机车男孩翻完白眼把目光锁定在斜对面的夏灯身上。她已经打开了门,他赶在她进门前窜过去,甜声问:“姐姐拿的什么呀?”
夏灯说:“酒。”
“啊,可以给我喝个吗?”
沈佑看他贱兮兮的样子,没忍住拎着他的后领子,拽回来:“回家了谭一一,这个不行,你哥会把你的腿打骨折的。”
机车男孩叫谭一一,甩开沈佑的手,在夏灯即将进门前又挡住她:“姐姐我过生日,你给我一个喝呗。”
他太可爱,夏灯没好意思拒绝,就从门口柜子拿了把剪子,蹲在门口开了箱,随便拿了一瓶给他。
谭一一得寸进尺:“姐姐我们家有两个人。”
这一箱只有四瓶,但夏灯并不是小气的人,却还是没给他:“那个不完全是。”
“……”
沈佑嗤笑出声:“多大的仇啊。”
夏灯没说,没仇,就是他想喝就去找百合,不是还给百合亲手指?既然稀罕不够,接着找百合啊。
哦,想喝酒了想起她来了?她是卖酒的吗?
她又上火,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站在门口,她有点后悔给谭一一那瓶酒了,再可爱又怎么样,还不是贱男人的弟弟!
*
沈佑给游风说了半天好话,谭一一也在旁边叫苦,说他人生唯一一次十七岁生日凄凄惨惨,游风才默许唐夕和初臣进门。
初臣很会来事,放下礼物,说起场面话:“上次在餐厅说了不少错话,游总教别怪罪,那不是我本意,是情绪支配所致。”
沈佑一边给谭一一戴生日帽一边挑眉问道:“餐厅?你俩约饭了?”
唐夕在窗前帮挂数字气球,闻言也看过去。
游风正在看谭一一拿回来的酒,他说是夏灯的。她怎么又喝酒?自己有多少酒量不知道?这么高的度数,又不要命了?谁会一直给她买汤买粥买醒酒糖?
谭一一这时冲他喊:“开了吧,当饮料喝。”
游风顺手拿起开酒器,扔进了垃圾桶,说:“没有开酒器。”
谭一一以为自己瞎了:“你刚才扔的什么?”
“开不了。”游风面不改色道。
谭一一捋袖子要干架,沈佑拦住他的胳膊,淡淡道:“你去对门借一个。”
“可是咱家明……”
“去,听话,你不去借这个开酒器,今天生日别想过了。”还得说是沈佑,知道游风什么成分。
就这样,谭一一为了过个生日,不仅去借了开酒器,还撒泼打滚把开酒器的主人也拐了过来。
夏灯来不是要给谭一一过生日,也不是要帮他开酒,她是要把她的酒拿回去。
她就是这么小心眼。
什么时候百合的事合理、完美地解释通了,什么时候再说别的。
唐夕前来是想让游风解释误会,以便她和初臣和好如初。
初臣前来是知道夏灯住在这里,他计划利用夏灯让游风跌面儿,以报上次在餐厅被辱之仇。至于唐夕,他其实对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爱,根本不在意她的目的。
现在看来,两人都打错了算盘,在游风和夏灯的地盘,他们好像只是背景板。
夏灯走到游风跟前,刚要拿酒,被谭一一抢先夺走,拿着她的开酒器准备打开,动作也是快,她刚要夺回,他已然打开,倒进了醒酒器。
夏灯肩膀垮掉。
酒没有了,回去吧。
游风靠在吧台,看着夏灯展露的小动作。是有多气?多少天了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他心中有怨,唇角却不听使唤。
“先喝点姐姐的酒,我尝尝是不是甜甜。我同学说,喝女孩子的酒就等于亲女孩子一口。”
他自知嘴欠,不等谁搭话,立马又说:“火锅和蛋糕还得等下才能送来呢。”说着拿来几只杯子,分发给每个人。
沈佑笑道:“那我可不敢喝了。”
谭一一心虚地缩脖,假装不看就不知道游风的脸色。突然酒杯里百香果的酸味钻入鼻,引得他皱眉,尝了一口道:“有百香果啊,那我哥喝不了,他这个人最不爱百……”
他还没说完,游风已经喝完了。
“……”
第八章
谭一一阴阳道:“哦你又爱吃了?哥你属天气的?”
“谁会一成不变?”游风神情自若,口吻也很平淡。
话有所指,沈佑不自觉看向夏灯。
夏灯端着酒杯,一声不吭,眼神没离开过杯中酒。
游风线衣领口低,停在胸肌上方一寸之地,中间线若隐若现,她本来就在上火,是不会再为自己找罪受的。
“我啊,我初中同学都说我没变。”谭一一得意道。
“你才初中毕业几年?”游风说。
“……”
谭一一说不过,脚尖对准了夏灯,还没迈出第一步,游风已经给他安排了任务:“问问火锅店还要几点到,我要出门还能不能赶得上。”
谭一一愣了一下,笑嘻嘻:“这都能让你押上啊哥。”
游风放下酒杯,用盖子封住剩下半瓶,随手推到吧台最里端,拿出一瓶阿曼·卢梭父子酒庄香贝丹特级园13年的酒,径自开酒,又我行我素地进了房间,甩下几位客人。
显而易见,夏灯的酒他不给喝了。
几个成年人心照不宣。
谭一一注意力只在这瓶更贵的酒,扭头对游风喊道:“不是,你不是说不去了?连续一个礼拜每天睡一点也就算了,我过生日这么重要的事你还奔赴工作岗位!永动机也是需要上油的!”
游风已经关门。
谭一一回头耸耸肩道:“牛不牛就说,马斯克还有空造孩子,游老板泄欲的方式可能只有打飞机了。因为用时很短,不耽误他赚票子。”
沈佑笑道:“别瞎说,你哥比他好看,怎么可能没有性生活。”
夏灯指甲在杯底划开无声的一道痕迹。
唐夕一听游风还要走,又给沈佑发信:“快帮我,你就让游风说一句话,也不用太刻意。”
沈佑回复:“比如呢?”
“这一句“你们玩吧,我还有事,沈佑好好招待你朋友唐夕,以后别再闹出前不久新闻上的笑话了,我们根本连朋友都不算。”你把这句截图给游风,让他出门之前说。”
她已经写好剧本,剧情似乎也能解决四人问题,沈佑却不保证游风会同意,回复:“他不见得照做。”
“那你告诉他,他如果不做,我等下就加他前女友微信,天天造他的谣。”唐夕豁出去。
沈佑从容道:“加呗,可劲造。”
唐夕皱眉道:“我真敢!”
沈佑又望向夏灯,什么时候那双眼才没这么清醒澄澈呢?低头继续回复:“人类学博士,国际都有名,你以为是花钱买的呢?你还没造谣呢,她就已经预判出你要拉什么味的屎了。”
“你真恶心!”唐夕气呼呼地把手机揣进兜。
沈佑是爱损她,但也还是如她愿给游风发了过去。
不多时,游风出来了,一边系袖扣一边看谭一一,嘱咐道:“跟你妈说了给你放一天假,明天说什么也得去学校,不然就给你喜欢的女同学破格转到特级班,让你再也看不见。”
谭一一急了,扯着脖子喊:“你们是什么强权主义!人家说她想去特级班了吗?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游风手指筋随他系扣子的动作不停跃动,他不甚在意地说:“你现在应该考虑,你在特级教育资源面前还有什么优势,而不是狂怒。”
“反正!她不会去的!”谭一一底气不足,全靠嘴硬。
游风又随口道:“有野心的女孩子在成为更厉害的人和男人之间是不会选男人的。”
谭一一努努嘴。
沈佑心领神会。
夏灯咬紧牙关。
初臣嗤之以鼻。
唐夕没有听懂。
游风总算系好袖扣,正好火锅和蛋糕也已送到,他抬头又道:“各位慢用,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话毕若有似无地扫过夏灯。
夏灯也是一样。
他似乎对参加活动之类的事已经驾轻就熟,掌握了快速让自己端正体面的技艺。高定西装、名牌手表,随抓的头发已经够到红毯门槛,再有一副目空一切的姿态……
他说“有野心的女孩”几个字时怪声怪气,他又何尝不是成了更厉害的人?如果当年他们只管风月,那不就是两个坐吃山空的二世祖?
夏灯收回目光,不准备再待下去。
沈佑将两人深刻的怨和更深的爱收进眼底,无声无息叹出一口气。
游风这人还真喜欢把爱夏灯的事做一百遍,再用一张犟嘴抵消。要是乐此不疲也就不说了,他明明痛苦万分。
上次,沈佑问他为什么不明火执仗地发泄,再对夏灯表明他这么多年心意未改,他没说。
但沈佑多少能感受到一点,无非是他在等夏灯主动。
但那可是夏灯,出了名的寡淡,家里把她养得又理智又麻木,只有逻辑性,没有共情力……
就这个孤独终老的性格,主动?那大概要倒流回她小时候,重新扳正了。
沈佑心中感慨,再看夏灯,她好像已经没有耐性了。
游风走了,没有解释和唐夕的事,唐夕肩膀也垮掉。她悄悄望了初臣一眼,突然觉得她这番操作多此一举。
若初臣在意她,又怎么用得着她来做这些求和的事?
她也不再多待。
游风一走,初臣失去报复对象,顿感无趣,也以有事为由撤退。
本就不热闹的生日会,只剩下小寿星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沈佑拍拍他的脑袋瓜:“不是还有你沈哥?”
谭一一抓住他的手,过于担忧道:“沈哥,你说她会去特级班吗?”
沈佑坐下来,看向还没走、帮忙把火锅食材摆上桌的夏灯,悠长的一声“嗯”之后,说:“不能怪她,谁不想抓住一切机会让自己更好呢?”
“那我咋办啊?”
沈佑收回眼来:“你好好上学呗,你比她厉害,以后像是帮她转到特级班这种事就是你来做了。喜欢她那就一路护着她,这样你俩都能到顶峰,顶峰再见嘛。”
谭一一这时还不懂,也不认可他:“去顶峰的路上变数太多了,我爸说很多人的分别都是永久性的。”
沈佑也没反驳:“这个也是真的。”
谭一一得不到准确答案,自己也想不通,陷入难过当中。
夏灯已经摆好食材,对谭一一说:“生日快乐。”
谭一一扭头看过去,夏灯站在餐桌前,身上透出柔和光辉,瞬间抚慰他郁闷心情,他走过去,跟她撒娇:“姐姐陪我嘛。”
夏灯想走,一时没搭话。
谭一一说:“我哥拿了西装过来,我就知道他晚上一定要走。我只是想过一个热闹的生日,但他们都走了。”
夏灯终是没走,还帮谭一一点了蜡烛,帮他出主意,回复喜欢的女同学发来的祝福。
沈佑吃了一惊。
夏灯以前不会这样,没有人可以打乱她的计划。她很擅长跟别人说不要,不好,我不想……
现在她居然会不忍心?
那是不是说游风或许能等到她主动了?
*
热闹散去,夏灯上火症状明显了一些,只要吞咽,嗓子就疼。
回到家已经半夜,她黑着灯趴进沙发,整张脸完全埋进坐垫。时间悄声漫步,不知不觉从半夜来到了深夜。除了嗓子,胃也开始疼,她终于起身,吃了几片药。
年轻时吃冰、游冬泳,工作后黑白颠倒,睡眠极少,要针灸,要吃中药。明知这副身子已经不适合大量的咖啡和酒,却不戒断。导致还没三十一身毛病。
她手撑在吧台缓了缓,走到音响前,连接蓝牙,设置随机播放后返回沙发。
吉他前奏一出,她站住了。
“……
想要问你
信不信我的爱
不是谁都能保护你
因为爱
如果你问
信不信有真爱
我只能说
试试看
我的爱
……”
这首歌……
竟是这一首歌。
她想他了,猝不及防地想。
*
游风开完会天已微亮,秘书通知司机去酒店,被他打断。他说他要回东海岸,就是涂州靠海岸的富人区。
随着涂州海岸房房价大涨,虽说是八年前的楼盘,也水涨船高,前年开始有价无市。说到底还是靠海岸却远离港口,并不吵人,而且有富人区作为噱头。
夏灯在涂州不止那一套房,哪一套都比那八十平米大,但她还是选择住那里。
游风知道那是因为她喜欢海浪的声音。
他点开百合微信,聊天停在上次约炮。
她微信名叫fz5gl。
游风当时被这个微信添加好友,几乎是第一时间解码,这不就是负重五公里?
他那时便不禁想,就这个希望他认出来又怕他认不出来的小蠢货行径,到底是怎么说出她要专注事业这种话的?
负重五公里,这是夏灯的表白。
当年他们两个是先在一起,后谈恋爱。全仰仗他锲而不舍,终于坐稳她男朋友这个身份。
两人心意相通前,她还不知道她对他是什么感情,别人问她喜不喜欢他,她否认,说不。
为了可信度高,她甚至不知死活地说她要喜欢他就负重五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