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她们此行是要去金陵，要将贾氏葬入甄氏祖坟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要不就等一会儿，收完尸再走？
不过问题又来了，没听马车外的百姓说犯官吏要砍头，犯官吏家眷要入贱籍发卖吗？
她出面收尸...真的好？
感觉更像自投罗网捏~
第二十一章
茗妩还没想到怎么做时，商行的马车在与囚车擦肩而过后，便再次起程了。
突然成为犯官家眷，吴嬷嬷神情间多少带出些慌乱。而茗妩在过了最初的震惊后，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如何给甄应壹这个后爹收尸。
若按茗妩往常的性子，你不仁，我不义，她才不管甄应壹死活呢。可现在她用的是甄茗妩的身体和身份，那她就没办法心安理德的用甄茗妩的身份看着她老子暴尸荒野的。
而且抛开甄茗妩的原因，那份茗梧的户籍和路引也值得茗妩这么做。
只是茗妩虽然决定给甄应壹收尸了，但具体要怎么做，一时间却难住了她。
她这个年纪身高，太有针对性了。只要她站在人前，谁能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犯官家的小孩。所以只要茗妩脑子没抽，就不会想要亲自去给人收尸了。
靠在吴嬷嬷怀里，茗妩一时腹诽这钦差动手太快。若是晚上一天半日的，她们错过去了，她也就不会这么纠结头疼了。一时又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不定就是为了叫她或是甄茗妩彻底与这个地方说再见呢。
只是这般决绝的方法，也挺叫人一时半会儿接受不能的。
“我想了想，这事还是要麻烦嬷嬷了。”茗妩凑到吴嬷嬷耳前，小声将心里的想法与吴嬷嬷说了一回。
今天绝对不能去给甄应壹收尸了，但这个尸却是必须要收的。最重要的是为了长远计，她们还不能现在就表现出来叫商行的人发现她们的身份。
吴嬷嬷闻然点头，为人子女当如此。看到姑娘这么镇定，吴嬷嬷还挺欣慰。
“我记得嬷嬷跟我说过，明儿晌午前就能到大兴府。那等到了大兴府，嬷嬷便再跟着商行送货的车队回宝兴县一趟。至于我，随便找个客栈将我安置在那里就好……”
为了安全起见，她这个小豆丁的样子势必是不能再回宝应县了，所以给甄应壹收尸的事情就只能交给吴嬷嬷。
吴嬷嬷原是甄家旧仆，这一点不是秘密，就连后来放还了卖身契这事，也不是打听不到。由她出面给甄应壹收尸，也不算太扎眼。
等事情了了，吴嬷嬷再乘马车回大兴府汇合，虽然同样也存在一定的顺藤摸瓜风险，但却比茗妩跟着回去冒的风险要小。
茗妩又不是某些影视剧里黏黏糊糊的女主，没有三两三，还非要上梁山，给别人添了麻烦不说，还没丁点自知之明。
吴嬷嬷听到这样的安排，也觉得还凑和。当然了，这也是知道她们没有旁的办法可想了。“留姑娘一个人在客栈，老婆子哪里能放心？”客栈里人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回头见就一小姑娘在这边，直接撸了去都是有的。
这种考虑确实需要注意，于是茗妩想了想又问道：“那等进了大兴府，咱们就先找镖局。跟镖局的人商量一下，我暂住到镖局里，等嬷嬷从宝应县上来，咱们再往金陵去。您看这样安排可使得？”
使不使得的，也只能这样安排了。
吴嬷嬷叹了口气，将茗妩身上滑掉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以后，可怎么办呢？”
成了犯官家眷，再是不能像之前那般投亲打秋风了。就连甄家族地，她们娘们也不能久留。这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呦。
以后...只要找到姨妈，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我姨妈是神仙呢，还安排不了两个凡人？
“我想着等金陵事了，咱们仍旧上京城。至于以后如何安排，到时再想吧。”
吴嬷嬷闻言又叹了口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
吴嬷嬷早前的安排太明智了，这马车又颠簸又冻人。二人依偎在一起，又有被褥挡风驱寒，才勉强好受些。
只是坐的时间长了，胳膊脚都有些不回血。但人家商队主要是往大兴府送货的，可不会照顾他们这俩个一看就像孤儿寡母的女流之辈。
中午的时候在一处食肆停了两柱香，吴嬷嬷带着茗妩下车出恭后，又从食肆讨了一碗热水两人分着喝了暖身子。
食肆里卖些粗食，虽未必好吃却是难得的热乎，但吴嬷嬷没给茗妩叫一份不说，举止间还做出一份囊中羞涩的姿态来。
等车队继续上路了，吴嬷嬷才从带出来的筐里拿出两张烙饼，小心的放在手炉上烘烤。
一时热了，便叫茗妩小口小口的咬着吃。若是渴了，筐里还有个小陶罐，那里装了水。
打小就没吃过这样的苦，可茗妩却知道吴嬷嬷这样做绝非无的放矢。懂事听话的接受这样的安排时，心里不是没生出几分委屈的。
等她回家了，一定让害她非得靠穿越打时间差的那几个坏孩子知道她的厉害。
哼！
说起来，吴嬷嬷将所有的金银都缝在二人的衣服里，外面只留下了一串铜子和二两多碎银子。茗妩靠在吴嬷嬷身上都要小心些，以免膈到彼此。
如此不显山不显水的，商行那边的人更是不将吴嬷嬷二人放在眼里。虽有怠慢轻视，却没起什么中途加钱，坐地起价的心思。
一副穷酸样，怕也炸不出二两油。
到了夜里，他们果然如吴嬷嬷说的那般宿在了野地里。赶车的马儿被解下来牵到一旁休息，马车没了支撑自然向前倾斜。
吴嬷嬷和茗妩也不好再呆在马车里，便下了马车与商行的伙计们围着篝火坐到了一处。
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出来吴嬷嬷和茗妩与伙计们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点距离的。
什么时候粮食都金贵，如今遭了难，更是如此。伙计们仿佛没看见吴嬷嬷二人一般，自在的拿出干粮吃了起来。茗妩又不是真的小孩，她又是天黑扎营前就被吴嬷嬷喂饱了的，于是这会儿靠着吴嬷嬷坐着，整个人却像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一双漂亮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
转天进了大兴府，吴嬷嬷又问了一回商行回转宝应县的时间，听说卸了货便走，一时间吴嬷嬷便开始着急忙荒的想要尽快安置好茗妩，跟着马车回转宝应县。
谁知道越是赶时间，就越会忙中出事。
她们大包小裹的在街上打听大兴府的镖局都有几家，哪家口碑最好的时候，一辆破旧不堪的平板车拉着一群人由衙役压着进了大兴府。
听到车夫的吆喝声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那边看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平板车上坐着两个极为熟悉的人。
苏姨娘和甄家那个粗使婆子。
茗妩和吴嬷嬷先是震惊的瞪大双眼，然后下一刻便都做贼心虚一般的齐齐转身背对着平板车。
生怕平板车上的人认出她们……
等平板车驶出一段距离，茗妩才一脸不解外加迷惑的问吴嬷嬷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那一定是苏姨娘被甄应壹纳进府的时候是贱籍呗。
妾分两种，一种是贵妾，一种是贱妾。由丫头抬上来的，用身契纳进来的都是贱妾。只有告知官府，有媒有证的那种才是贵妾，良妾。
而如今朝.廷发卖犯官家眷，主子和奴才是分开拍卖的。一来是有些人只是夫家犯事，自有娘家人帮忙赎买，不会叫他们家的姑娘受委屈，至少一些讲究体面的人家不会叫自家姑娘被卖进脏地方叫一家子女眷抬不起头来。而那些没有娘家赎买的前贵人们，也不是一般人能‘享用’的，所以发卖时都是和奴才下人分开卖的。
而奴才下人，那就没有多少讲究了，谁买都行。很明显宝应县那这的前贵眷们因为种种原因都被送到大兴府这边看押发卖了。
然而这个时候，也是看到苏姨娘的时候，吴嬷嬷和茗妩不得不将她们故意忽视的一个问题拿到眼前。
那就是苏姨娘的腹中可还怀着甄应壹的骨肉，那个孩子虽然爹不着人待见，娘又是个贱妾，但却是茗妩的手足。而且若是个男孩，于茗妩来说就不一样了。
管，还是不管？
管，她们连自己都管不了，还怎么管这个孩子。
那不管，真的好？
哎呦我去，这一刻茗妩感觉到满世界的恶意都在她脸上狠狠的拍……
╮(╯╰)╭
第二十二章
母星，母星，我是圣母吗？当然不是，你是柔弱的小公主。
茗妩在心底自问自答了这一句后，又继续问自己：那么甄应壹的女人和孩子是茗妩小公主的责任吗？
那当然也不是啦。
好哒，谢谢母星，茗妩小公主知道怎么做啦！
回神，茗妩收敛心魂，特别正经严肃的对吴嬷嬷说道：“我知嬷嬷心意，只是这事咱们管不了。”也不归她们管。也许她们不管，还是苏姨娘母子的造化呢。“多说无意，还是快些找到镖局才好。”
相较于苏姨娘，茗妩更担心收尸收晚了，甄应壹被乱葬岗的野狗吃了。
这年头，狗生也艰难呐。
“我知道姑娘不待见苏姨娘，可那到底是姑娘的弟弟。旁的都是虚的，姑娘有个弟弟，将来您出阁时，才能有娘家回呀。”没娘家的媳妇会被婆家欺负的。
“嬷嬷怎么知道那就一定是个弟弟？”问完这话，茗妩发现她偏题了，又连忙将话题拽回来，“嬷嬷，您说的都对。可咱们如今的身份...一个弄不好，就没以后了。”
本就是在逃的犯官家眷再带个孕妇，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旁人咱们有问题吗？
而且苏姨娘的身子越发重了，未必吃得了赶路的辛苦。跟着她们离开，一个弄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与其生死未卜的跟着他们一路南下北上的，还不如安心等人买回去呢。
再一个，将苏姨娘买回来可不能只看眼前不看以后。
苏姨娘还年轻，真能给甄应壹守寡？若她不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办？势必不能叫她带走不是吗？
等她找到姨妈就离开，最多也就一年的时间。一年以后，吴嬷嬷不光要带个七.八岁的孩子，还要带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娘仨个皆是妇孺，日子怎么过？
俗话说达成兼济天下，那穷时，自然只能独善其身了。
“嬷嬷，咱们得力量而行。与其一家子绑在一起冒险，不如各自散开的好。”怕吴嬷嬷觉得自己过于冷血，茗妩又道，“现在也是没法子，等将来风生过了，咱们再来寻苏姨娘和弟弟也是一样的。只要人活着，将来总有团聚的机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嬷嬷叹气，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唉，先顾着眼前吧。
于是这个问题就暂时被她们搁浅了，两人又将全部心神放到了寻找镖局上面。
通过打听，她们找到了一家口碑还算不错的镖局。然后吴嬷嬷就带着茗妩一路打听着去了镖局。
海威镖局的老东家听说有生意上门，将帐册放下，便带着独子去了见客的正堂。
只刚从堂壁拐进来眉头就皱了起来。
通过经验，老东家一眼便看出来今儿上门的生意只是个小买卖，而且还是那种费时费力不怎么挣钱的生意。
原本吴嬷嬷和茗妩是打算直接雇佣镖局护送她们到金陵的，但甄应壹一出事，两人就有些心虚。来大兴府的路上就又商量了一回，打算掩人耳目的将终点站设在扬州。
好吧，除了心虚，茗妩还有些私心就是了。
“冒昧的问一句，不知二位去扬州是？”
“投亲。”这是个常规问题，但之前茗妩和吴嬷嬷却忘记统一口径了。这会儿被问到，吴嬷嬷下意识的去看茗妩，茗妩也没含糊，还真说了实话，“我姨妈家就在扬州，我们此行是为投亲。”
至于她说的哪个姨妈，那就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老东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独子，见独子眉头微蹙，却仍旧点头肯定面前小姑娘的话，老东家便有些明了这个回答八成是真的。
海威镖局的少东家名唤海潮，是老东家唯一的儿子，今年十六岁，修眉俊眼，端的好相貌。
知他之人皆知他在读书一道上极有天份，小小年纪便已经是位秀才公了。但世人却从来不知这位潮哥儿还有个几乎不为人知的本事。
那就是其惊人的直觉和判断力。
他可以通过旁人说出来的话，第一时间准确判断出这句话的真伪。他也可以通过一个小小的举动，感觉到事情成败与否。
直觉惊人到旁人在他面前连喜怒哀乐都无法遁形。
自打发现他有这种本事后，海威镖局在做生意的时候到是避开了不少麻烦。如今的海威镖局虽然不是整个大兴府最大的镖局却是个极少会失镖的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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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老东家见海潮点头，便再没疑惑的接下这单生意。同时按着吴嬷嬷的请求安排茗妩暂住镖局。
付了定金，又等茗妩被丫环引去后宅，吴嬷嬷这才脚下匆匆的去了那商行所在的街道。
她得抓紧时间回宝应县才是。
且不提吴嬷嬷往返两地，只说留下来的茗妩被丫环引起镖局后宅，左拐右拐的送到在一处厢房安置。
厢房不大，倒也干净整洁。环顾了一圈，茗妩点头，很能入乡随俗的适应环境。
想到寄居此处会有各种不便，茗妩对着那领路的丫环还算大方，直接抓了一把铜子给那丫环，“这几日要麻烦姐姐照顾我了。”
“茗姑娘是镖局的客人，婢子自当尽心。”收了铜子，那丫环自然殷勤了许多，不光给茗妩打水沐浴，还贴心的送了热乎饭菜来。
一荤一素，外加一道汤，虽有些简朴却是这个年月难得的客餐了。
宝应县不过是大兴府下面的一个小县，繁华自是无法与大兴府相提并论。
虽说整个大兴府都遭了灾，但做为府城的大兴府情况虽然也不容乐观却比下面的村县好许多。看这待客的饭菜就能知道一二。
一时吃过饭，茗妩便褪了外衣倒在床上补觉去了。
一天一夜未曾好好休息了，茗妩这小身板真经不住这么熬。这会儿倒在床上都不用两息就睡得人事不知了。
一觉醒来已经能够是傍晚了，茗妩趴在那里，懒洋洋的赖着床。一直到丫环敲门送来晚饭，茗妩才从床上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