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原生原味的古镇哦。
路上有急匆匆赶路的行人,也有开门做生意的铺子,街角的包子铺,老大的蒸笼就摆在铺子门口,热气蒸蒸的样子,好像都能闻到包子的香味。
街上也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眼睛里透着渴望和精明。当马车从他们眼前驶过时,茗妩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看向马车和看向她时,身上散发出来的羡慕和贪婪。
垂下眼眸,茗妩慢慢的从车窗那里退回了车厢。
捏了捏自己的耳垂,茗妩思绪慢慢的飘远。
若是当初她穿越在了一名乞丐身上,现在又会如何呢?
当马车停在一处黑色大门,赶车的镖师请茗妩和吴嬷嬷下马车的时候,茗妩看到走过来的海潮,眼睛有些飘。
她其实并不介意穿成美少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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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妩还在为了找她姨妈顶风冒雪的赶路,而扬州城的巡盐御史府里,刚刚跟着贾敏从京城回来的黛玉正与提前从衙门下值回来的林如海说着去京城这些日子的各种见闻。
贾敏不想叫黛玉说太多京城宁荣两府的事。她的视线几次落在黛玉身上,心里又急又气,又有些对荣宁两府行事的羞恼。
往常在夫君面前将娘家捧的太高,这会儿...有些下不来台了。
第二十七章
贾敏心里还有娘家的概念,但还是个小姑娘的黛玉心里就只有一个家。那个有爹娘和她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唯一的家。
此去京城不过月余的时间,却叫黛玉明白了哪怕是嫡亲的外祖母家,她与母亲也是客人。
不过这还不同于去其他人家做客。
往常她和母亲出门做客,那时候的感觉和去京城外祖母家的感觉完全不同。
甭管外祖母一家人说得多亲热,但陌生和疏离却是怎么都藏不了的。
母亲出嫁前住的小跨院在荣禧堂那边。如今荣禧堂住着二舅舅一家,母亲自是不好再住回那里去。如今外祖母住荣国府西边的荣庆堂,去之前外祖母便在荣庆堂挑了一处跨院给她们母女住。院子很是小巧,谈不上多精致,却也能看出几分雅致来。
不过他们母女一半时间都是住在京城林府,所以大小精致与否,到也不甚在意。
母亲难得回京城一趟,总要下些帖子邀请一些昔日故人和爹爹故交同窗的家眷。她又是林家的当家主母,万没有在娘家宴请客人的道理。
所以家里请客吃席的时候,以及出门赴宴的时候,母亲和她便会住在林家。
记得那日第一次登外祖母家的门时,她与母亲是坐着轿子一路到了二门才下轿的。大舅母,二舅母还有表嫂表姐妹们都出来迎接母亲。这么多人里,母亲曾私下里跟她说过,也就二舅母是熟悉的旧人。
续弦的大舅母,没了的珠大表哥的遗孀珠大嫂子,成了大舅母继子媳妇的,二舅母的娘家侄女琏二嫂子,还有大舅舅家的迎春表姐,二舅舅家的探春表妹以及东府堂舅舅家的惜春表妹。
黛玉想到这里,便不由想到了‘物是人非’这个词。
满头银白的外祖母,抱着母亲一声声的唤着儿,满脸的疼惜最是做不得假,可当她不经意间瞄到其他人时,心里不由又冒出一句话来。
‘人世间,悲喜不相通,喜乐不相容。’
她知道抱着母亲的人是自己的外祖母,嫡嫡亲的外祖母,可自出生就不曾相见的人,纵使今日相聚,陡然间又如何能生出悲喜情绪呢?
自己如此,其他人亦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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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打心底就跟荣国府远了一层,黛玉在荣国府生活时,更能通过表象看到本质。
听说那个被溺爱到了叫她都咂舌不已的宝玉表哥,最像过世的外祖父时,黛玉的眼神就有些飘。
我外祖父七岁时若是这般,那他能有后来那等成就,也是英武不凡呢。
虽然知道心中妄议长辈是大不敬,可黛玉却觉得她能控制自己不面露诧异和鄙夷已经对得起祖宗英名,林家教养了。再不叫她在心里咆哮腹诽一番,憋坏了她,看病吃药,吃苦遭罪的,还不是你们心疼?
她这也是尽孝呢。
至于这尽孝的方法...何必拘于俗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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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贾敏带着黛玉回娘家的第一天,就闹了个不愉快。那是吃过席后,家中女眷包括女儿心的宝玉都坐在荣庆堂聊天。
宝玉见到新来的妹妹就欢喜的紧,不用旁人说什么就笑嘻嘻的凑过去跟黛玉说话。
一会儿问黛玉叫什么名字,一会儿又问黛玉可有字没有,一会儿又问黛玉的生辰是哪日,可读过什么书,比查户口做人口普查的工作人员问的还详细。
至少人家不会问:妹妹平日爱玩什么,爱吃什么。
旁的问题黛玉是有什么答什么,说到字的时候,黛玉微微顿了顿,只说父亲还没有赐下来,等父亲赐了字,我再告诉表哥。
这么回宝玉的时候,黛玉还心忖着京城这边的习俗跟扬州那边不同,不然怎么会这么小有字呢。
而这边,宝玉一听黛玉这么说到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将想要送字的念头咽了下去。转眼间宝玉就又问了黛玉有没有玉。
黛玉视线落在宝玉身前,看着那块传说中衔在口里跟着面前这位表哥一块出生的玉默了默,然后用一种特别好奇的语气问宝玉,“你出生的时候就长牙齿了吗?”
呃?怎么说到牙齿上了。
宝玉哪知道他出生之时长没长牙,于是便对黛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宝玉和黛玉之前没默契的呀,见宝玉摇头,黛玉还以为宝玉是说他出生时和别的小孩一样都是没长牙的。
然后黛玉一边点头,一就很用心的恭维了宝玉一句,“天赋异禀。”
没牙都能将玉从产道里衔出来,并且没让那玉咽到肚子里,这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
至于黛玉怎么知道小孩如何出生的,黛玉也不知道。但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呀,常识呀,总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
“妹妹没有玉?”
“不及表哥。”可能是知道她衔不了,所以老天爷才没给她以及其他人玉的吧。
都说世事万变不离其宗,那宝玉摔玉自然也是无可更改的戏码了。所以当黛玉表示自己没有玉时,宝玉就跟触电似的跳起来,进行他人来疯的摔玉必选项。
这一摔,将坐得离他最近的黛玉吓了一大跳,连坐在上首与贾母说话的贾敏也惊了一下。
不等贾敏说什么呢,她那刚刚还一身将死之人气息的老娘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搂着那个疑似犯了隐疾的侄子心肝肉的叫唤。
黛玉小步小步的移到贾敏跟前,一脸的惊魂未定,“娘亲,要不要请太医?”
贾敏闻言抽了抽嘴角,对黛玉轻轻摇头,应该是不用。
确实是不用,没用一刻钟老太太等人就将疑似犯病的宝玉哄好了。那宝玉还一脸腼腆的过来给受惊的贾敏和黛玉行礼作揖陪不是。
不管是晦疾避医,还是习以为常,这事闹出来后,贾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
当初在信里说这个侄子千好万好,极有其祖父之风,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老子还有这种毛病?
想到母亲信中的那个提议,贾敏这会儿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
这不是骗婚嘛。
……
有亲娘在的黛玉,自然可以过得无忧无虑。而有了后爹的茗妩那日子过得就有些个没滋没味了。如今后爹也没了,就靠着个将她当亲闺女疼的实心眼奶娘,心里又多少生了许多牵挂。
无论将来怎么样,她都得安排好了这位老奶娘的下半辈子,不然就算她回家了,也是一块心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茗妩一行人刚刚进宅子安顿好,那雪就又大了几分。
这是一个小三进的宅子。一进停了马车和马匹,镖师们和要送的年礼都安排在二进,海潮带着个小厮,与张师傅和茗妩,吴嬷嬷住在后一进。
进了屋子,海潮的小厮便送了碳盆过来。吴嬷嬷担心这样的天气读书练字会冻着手,将来起冻疮,便不叫茗妩再练字。只叫她抱着手炉坐在一旁看书,而她自己则靠着碳盆继续坐针线。
安顿好后,海潮又让人给茗妩和吴嬷嬷送了一份晚饭过来,两人吃过晚饭,便早早歇下了。
一夜无梦,早上起来却发现那雪仍旧没停,而地上都已经落了一尺多厚的雪了。
茗妩见了,叹出一口长气,她咋就这么难呢。
第二十八章
雪下的那么大,自然是走不成了。洗漱过后,吴嬷嬷去看早饭,茗妩便一个人呆在房里。
听到院子里有声音,那声音又多少有些熟悉,茗妩便推开窗户朝院子里看了看。
大雪纷落中,有个少年在练剑。于是无所事事的茗妩便蔫蔫的趴在窗边看院子里的落雪和雪中练剑的少年。剑法很凌厉,没有多余的动作,比她老子教给她的那套少了许多花架子。
高一那年学校开元旦晚会,姨妈让她表演古琴独奏,妈妈叫她随便唱首歌,爸爸说可以表演舞剑。
茗妩选了舞剑,又觉得爸爸教的剑法没有电视里的飘逸。姨妈便帮忙改了改。改过之后的剑法,到是真的很飘逸美观。
记得姨妈还跟她说这是她总结了电视里逍遥派的武功琢磨出来的一套剑法,既好看又实用。
当时她就笑,问姨妈怎么不去古墓派找秘籍?笑闹一回,还缠着姨妈去了新疆旅行。俩人趁着那年的寒假在天山脚下逛了好几天,就为了找找逍遥派的蛛丝马迹。
不过那次旅行虽然没找到逍遥派,却找到了正宗的红柳。那红柳大串,现在想想都口齿留香呢。
她们还带了好些羊肉回家,不过妈妈说她更喜欢内蒙的羊肉,到是爸爸和外公外婆喜欢的很,吃了不少。
从记忆里出来,茗妩又去看院子里练剑的海潮。一边看一边伸出小手随着海潮的动作左右模仿着。
学习武术的人,都有一些武术基础,一些简单的招式,学的也比没有基础的人要快许多。
等海潮练完剑,他那套剑法茗妩都能照葫芦画瓢描出来了。
“窗边冷,姑娘看一回便关了吧。”端着早饭回来的吴嬷嬷笑着看了一眼站在窗边比划的茗妩,心里别提多骄傲自得。
瞧瞧我们家姑娘,生的多聪慧呀。
茗妩关上窗户,然后笑眯眯的跟吴嬷嬷说,“挺简单的,我都记住了。一会儿我给嬷嬷练一遍。”
如果能借着这个雪情而给吴嬷嬷留下一个学过功夫的印象,那以后她使出功夫来时,吴嬷嬷也就不会惊讶了吧。
“怎么都好。”将早饭从托盘里一样一样拿出来,吴嬷嬷便催茗妩吃早饭,“姑娘快来吃饭,都要凉了。”
来这里是临时决定,昨晚的饭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今儿早上的饭菜才是看房子的下人自己做的。
早饭很简单,两碗白粥,两个包子,两个馒头,外加一碟子小咸菜。
包子是牛肉大葱的,茗妩不是太喜欢吃,便就着粥吃了一个馒头。饭毕,吴嬷嬷将早饭剩下来的馒头放在碳盆上面的铁网罩上,便将用过的碗筷送回厨房。
等吴嬷嬷回来,茗妩还就当真给吴嬷嬷舞了一回早起海潮练的那套剑法。时有剑风凌厉,时而软棉无力,犹如稚子学舌,但不管怎么说,一套剑法就当着吴嬷嬷的面练了一遍。
吴嬷嬷又笑着夸了一回茗妩悟性好,学什么都快。复又说他们姑娘这样的人物,合该食玉咽玉,金尊玉贵的被人捧在手心里。
这是可惜茗妩如今成了逃官家眷只能隐姓埋名过日子呢。
“就算生在皇后肚子里,也未必是好事。那古往今来多少公主是要被送到蛮夷之地和亲的?远离故土家人,还要时刻担心两国交战。不是以身殉了国,就是以命酬了那天下。与她们相比,我不过失了家族庇护罢了。”
更何况就算此时她不是犯官家眷,就以她身上流的血...等甄贾两家事发那时,也未必逃得过发卖流放的命运。
认真说起来,这甄茗妩的命还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呢。
带着一尺多厚滤镜的吴嬷嬷才不会想到这是茗妩发自内心的言论,只以为这是自家姑娘舍不得看她难过,特意说出来安慰自己的话。
心里感动,嘴上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小声劝道:“姑娘也是的,怎么连皇后和公主都编排上了?快别说了,小心叫人听见。”
行吧,不说就不说。
茗妩朝吴嬷嬷皱了下小鼻子,蹦跳着去行李里找出书本和卷子放到桌案上。
昨晚海潮的小厮来送晚饭时,就跟吴嬷嬷说了厨房在哪,若是有需要只管去那边,自有人张落。又跟吴嬷嬷说了一回,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寻他,或是他帮着采买。若实在需要出门,也一定要提前打招呼,他们派人跟着。
做为被委托的‘镖’,人家这样安排也是无可厚非。
吴嬷嬷和茗妩都理解,也都愿意配合,加之外面一直在下雪,这种天气出去,别说会湿了衣裙鞋袜了,若再冻着了,岂是闹着玩的。
于是吴嬷嬷便准备等出发的这几天就一直做针线,争取多做些针线,多换些银钱。
而茗妩呢。
旁的事情没有,再加上屋里也确实很暖和,抱着手炉是真冻不着手,便拿了套理综卷子继续做题。
辰时末,海潮穿过回廊来厢房找茗妩。
手里拿的仍旧是茗妩之前那几张草纸。
他一来,吴嬷嬷就站了起来。“少东家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没有。”海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吴嬷嬷继续回坐,“我来找茗姑娘说话。”
说这话时,海潮还举了举拿着草纸的那只手,意在告诉吴嬷嬷他找茗妩所为何事。
哦,晓得了,就你们读书人那点事呗。
吴嬷嬷不识字。但也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识。银票上的字,各种铺子招牌门脸上的一些广泛字她都认识。
但写却是一个字都不会写的。当然,也更看不懂茗妩那些东西。
知道海潮来找茗妩说书本上的东西,吴嬷嬷便也不以为意的坐了下来。一边做针线,一边分神听这二人说话。
茗妩正在做卷子,又没防备来人是海潮,等发现是海潮的时候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将卷子收起来。于是海潮就跟发现新大陆一般,一双眼睛都能装下星辰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