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茗妩除夕是要吃饺子的, 吴嬷嬷自是可着茗妩来，所以哪怕是做年夜饭，做的也都尽是茗妩爱吃的。
封氏不会做饺子, 便就着有限的食材做了春卷, 年糕和八宝饭。之后又就着一些红豆馅, 给茗妩做了些红豆小点。
原本茗妩坐在厨房门口, 端着个小碗吃酥肉，后来可以吃的东西多了, 吴嬷嬷直接弄了张小几放在茗妩面前，前面不光摆了酥肉, 炸得外酥里嫩的小鱼，还有封氏做的面点。
吃得有些渴了, 都不用茗妩言语，就有炖得极入味的鸡汤端过来。若不是厨房太忙，不管是封氏还是吴嬷嬷都准备端着鸡汤喂茗妩了。
疼爱之情, 不予言表。
吃到好吃的, 谁的心情都不会差。茗妩吃得眉开眼笑，竟然还问鱼丸能做否？
于是鸡汤喝完了，茗妩又美滋滋的吃了碗鱼丸。
打海家父子在屋里说上话，六子和五福就来了院子里。一边看着茗妩跟个宝贝疙瘩的被吴嬷嬷和封氏宠着，一边时不时的咽了几回口水。
茗妩总心疼她奶娘侍候众人汤饭, 辛苦的不要不要的。可她不想想她那奶娘是不是做饭的材料, 又是不是真会用心给他们做饭。
每天的主食雷打不动的米饭和馒头, 菜就是各种菜烩到一起的各种大杂烩菜。除了能吃饱，旁的都没有。
就这，那老嬷嬷还一副爱吃不吃的样。
不得不说吴嬷嬷那心眼都偏到了嘎鸡窝去了。对茗妩，那是心尖尖上捧着都嫌不够宝贝呢。对别人, 真没那么大的耐心。
茗妩跟海潮一样吃的小灶。海潮吃流食，不外乎粥和汤这两样。而茗妩是除了这两样外，还会有些她爱吃的小炒菜，小点心，几天都不重样。
也因茗妩从来不跟大家一块吃饭，这才导致了茗妩的认识错误，觉得自家老奶娘累着了，辛苦大发了。然后茗妩一边心疼自家奶娘，还一边拿小眼睛不停的扫视一群闲吃饭的。镖师和六子他们的苦楚，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会儿吴嬷嬷使出所有本事带着封氏像模像样的做年夜饭，被应付了许久的众人都感动坏了。
终于能改善伙食了。
“茗姑娘，你这会吃这么多，一会儿还能吃得下不？”六子凑过来眼巴巴的看了一眼茗妩不吃了的酥肉，然后笑嘻嘻的问茗妩。
别说，还真快吃饱了。
将装小酥肉和炸鱼的碗递给六子，茗妩幸福的抿抿嘴，“好饱。”
“姑娘吃饱了就动一动，别总坐着。”听到茗妩说吃饱了，吴嬷嬷连忙催着茗妩站起来走动走动，就怕吃太多积了食。
封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茗妩身上装了雷达，吴嬷嬷这话她听没听进去不知道，但是茗妩一从小板凳上站起来，封氏就刷的一下扭过头来看。
于是茗妩也不走远，就站在厨房门口来回散步。从厨房门口散到厨房窗口，再从窗口散回来。封氏见茗妩就在那里，又安下心的做起了各种面点。
甄家还算饶有家资，所以封氏当初嫁给甄士隐，也做过些许年的富家太太。
那些家，也曾洗手做羹汤，但却自有丫头仆妇打理琐碎之事，她做的也不过是将洗好，切好的食材放进煲里，或是做些精致小点心。
若不是偶尔下厨看过旁人怎么做，封氏还真未必做得出这么多的东西。
年夜饭开饭前，海潮就扶着五福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他虽然躺了好些天，但被众人精心照顾，胳膊腿都有被按摩到，所以即便脚下绵软无力，却也不像那些久病之人不良于行。
走到院子里，先是用手摸了一回之前怎么都摸不着的东西，然后才抬头看向天空。
有一种活着真好的感悟。
老东家让六子将茗妩请到正房，茗妩看了一眼做完点心的封氏，将人牵到了正房门口，然后自己走了进去。
房门开着，封氏能看见她。
老东家见茗妩主要还是要谢她仗义出手。
第一次见茗妩的时候，只觉得这就是一个孩子。如今再看茗妩，哪怕从旁人口中听说了一些茗妩做的事，可还是觉得面前的小姑娘仍旧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稚嫩的脸庞，天真中犹带清冷的眼睛，梳着可爱乖巧的发鬓，眉心一点红的略微歪着头的样子又可爱又乖巧。说她下手狠辣...没亲眼所见，着实是难以相信。
都说大恩不言谢，但不将话说出来，谁知道你是个嘛意思呀。所以老东家就说了一回在茗妩看来都是套话的承诺。
“……潮儿还需要休养些日子，若姑娘不急于赶路，不妨在这大如州暂住些时日。若姑娘着急，老夫便亲自送姑娘去扬州，定不会耽误姑娘的事。”
“我略通医术，不敢妄自尊大。州府名师圣手也都想方设法为海潮请过，然他们与我的诊断相差无已，一直诊不出海潮因何故一直昏迷不醒。今儿老东家一来，海潮就醒了，”顿了顿，茗妩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自己的耳朵，“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要是不方便说，也没什么。”
就是想要满足一下好奇心，但若是事情不能说，茗妩也不会揪着不放。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见茗妩发问，遂将自己父子二人的猜测说了一遍。
这就是个鬼怪乱神做乱的时空，马道婆都能作法收拾宝玉和凤姐儿，旁处未必没有能人做法。也因此老东家一说，茗妩就表示理解的点头。
解了惑，又知道是怎么破的那邪术，茗妩就不再提此事了。至于老东家说的那个南下的方案，茗妩表示要回去问问她奶娘才好决定。
当然了，主要也是茗妩有些打怵和海威镖局的人同行了。
事忒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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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之前吴嬷嬷做的饭，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老东家一来，这些镖师们就仿佛有了主心骨。不光买了酒，还买了些下酒菜和卤味回来。
哪怕吴嬷嬷只是个奶娘，却因为茗妩的原因没人敢将吴嬷嬷当下人看。因此提着卤味回来的镖师直接扬起一脸笑，一副麻烦她老人家样的请吴嬷嬷将买回来的卤味装盘。
当然了，哪怕是这些人买回来的卤味，吴嬷嬷也会挑好的切下来另给茗妩单独放在一个盘盘里。
我家姑娘就得是这个待遇。
年夜饭分开吃的，镖局的人自己做了两桌。老东家和海潮到是请茗妩过去一块用，但茗妩却没去凑那个热闹，而是在自己房里和吴嬷嬷封氏一块用的。
当然了，她只是占个坐，真正吃饭的只有吴嬷嬷和封氏。
封氏吃饭的仪态很好，如果不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茗妩，那仪态就更完美了。至少比后纳进甄家的苏姨娘要好看的多。
一时想到苏姨娘，茗妩才发现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她应该给甄应壹守孝的。
不过...算了，忘了就忘了吧，反正心里都没这个人，她又处于隐姓埋名中，拘于形式给谁看呢。
若没当初那惊天一扔，茗妩说不定还不会这般。但让茗妩来说，送他与贾氏回金陵安葬，就真的算是了结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不要对被遗弃的孩子要求太多，那是不道德哒~
收回思绪时，发现封氏已经吃完了，正坐在那里不眨眼的看着她。
知道封氏状态不稳定，一刻都不愿意离开自己，所以茗妩就叫人在她的房间里给封氏搭了张木板床。
因海潮好了，茗妩一直提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放下了，吃过年夜饭都没等到守岁，也没出去放烟火就偎在吴嬷嬷怀里睡得今昔不知何昔。
海潮扶着五福还特意过来找茗妩说话，但见茗妩已经睡下了，便站在院子里看了一回烟火也回房休息了。
翌日，不等茗妩去给老东家拜年，海潮就带着镖局所有人先给茗妩拜年来了。
茗妩怔了一会儿，双手抱拳笑着给大家回礼，顺便拜年。之后见海潮还给她准备了礼物，茗妩就不得不回了一回礼。
虽然旁的镖师没给茗妩年礼，但人家能齐齐的先给茗妩拜年，茗妩也不意思简单的受了这份礼遇。于是转身去书架那里拿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不少蜡丸来。
蜡丸里封了一颗提气丹。
主药是人参等大补之物，可以在短时间内补充血气，提神醒脑。
一人发了一颗蜡丸后，瓷瓶里也就没几颗了。看看站在一旁的海潮，又看看手里的瓷瓶，茗妩朝着海潮笑笑，就将瓷瓶藏在了身后。
“我的呢？”别人都有一颗，他就算没有两颗，也应该有一颗吧。
“给你的年礼是那本《茗冈练习丛》下册。”茗妩摇头，“我就剩下这几颗了，你就别惦记了。”
海潮：“……”
那本下册，她随着编自己就随着看完了，这算什么年礼？
不过海潮不想叫人知道他昏迷的这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于是闷闷的接了那本下册后，就带着茗妩去给他老子拜年。
别看茗妩说的那么可怜，但那个瓷瓶里的药空间有备份，所以去给老东家拜年的时候，茗妩故意当着海潮和众人的面拿出一颗放在自己的荷包里，剩下的都做年礼给了老东家。
而老东家则笑呵呵的送了茗妩一把极为轻巧的小剑。
“我听潮儿说，你也是个练武的。这把剑还是早年祖上传下来的，家里无人使唤它，此次出门正巧就带了它出来，与了你，也叫它有个好归处。”
茗妩一别笑着接过，一边还心忖了一回这老头出门赶路前，是什么都想到了。
原来...这亲爹也不是那么太着急儿子的病诶~
第四十四章
那倒不是。
这把小剑早在老东家知道他们家‘买’了个山头的时候就准备给茗妩当谢礼来着。后来不过是事赶事, 最后就在这个时候将这把小剑送出去罢了。
那剑极是轻巧，剑身轻薄细长，连剑鞘看起来都雅致好看。茗妩把玩着手上的剑, 心里还想着要编一个漂亮的剑穗。
老东家见茗妩那毫不掩饰的喜爱, 心下也是欣慰。
海潮的怪病好了, 老东家又发了岁银红包, 不说吴嬷嬷，就连昨日新接进宅子的封氏都得了份红封。一宅子人全都是喜气洋洋, 一扫之前的黯淡消沉。
来了大如州这么久，一直没出去看看大如州的风土人情。今儿是大年初一, 又无事一身轻，不去逛逛更待何时？于是茗妩换上吴嬷嬷抽空做出来的新衣裙, 先是一脸不舍的将小剑放回房间，然后便带着五福和六子还有吴嬷嬷封氏出门逛街去了。
海潮也想去，可惜他那身子骨还不适合逛街这项全□□动。于是只能派了六子和五福跟着茗妩出门保护照应。
原以为街上不会有多少铺子开门, 但上了街才发现, 开门的铺子比比皆是。
从胭脂水粉铺子逛到绸缎庄，再从绸缎庄逛到金银首饰玉器行。连戏楼子这样热闹的地方，茗妩都拉着吴嬷嬷挤进去听了一会儿子咿咿呀呀。
封氏一直跟在茗妩身边，亦步亦趋，不肯稍离寸许。其神情紧张, 但紧张中还带着一丝丝困惑。
时不时的抬眼去瞧茗妩的额头, 见本该有颗痣的地方如今却空空如野,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迷茫的味道。
茗妩自然知道封氏这是怎么了，但她却装做没看见，继续带着他们东逛逛，西窜窜。
书局进了不少官刻版, 茗妩挤进去挑了几本，便被那群酸气四溢的书生一顿之乎者也的熏出来了。
最不喜欢这些书生见天的子曰子曰，因为这会让茗妩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小品，女艺人一张嘴就是‘我妈说了’，‘我妈还说了’。
黑线哗哗哒。
大年初一出来逛的人，比想像的多，甄家是怎么丢的孩子，跟出来的几个人都有所耳闻。吴嬷嬷更是牵着茗妩的手片刻不敢松开。
她家姑娘多招人稀罕呀，可别一个错眼不防再叫拐子拐了去。
那倒霉的也绝对是拐子吧。
想想茗姑娘那杀伤力，他们都替拐子后悔。
虽是这么想，但六子和五福却还是一个在后，一个在身侧的跟着茗妩，很是负责，半分不敢懈怠。一副生怕茗妩会感觉得自己受到怠慢轻视的样子。
这位茗姑娘...很有些不讲道理的样子。还是别在这种小事上招了她的眼，再给自己来顿排头了。
过了除夕，哪怕还没过生辰，茗妩也到了男女不同席的七岁线了。也因此穿着女装出门，茗妩都戴了帷帽。
当然了，主要也真是不想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茗妩这小模样长的标致，近半年又涨了些身高，虽年纪小，身量不足，却也是实打实的小美人胚子。这要是养上几年，好好的调.教一番，未尝不能名扬天下。
茗妩又是这么个身世，一个弄不好就得成为鱼肉，让逼良为娼这种事在她身上演一遍。
茗妩倒是不怕麻烦，但她却怕耽误了自己寻亲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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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不曾回去吃，而是在外面的酒楼吃了顿地道的大如州当地菜，吃过饭后，又在酒楼喝了壶茶，看了一会儿那唱小曲的姑娘各种花样讨赏。吃饱喝足，茗妩便有些困了，吴嬷嬷见此，这才拉着茗妩带着今天的战利品回了出租的院子。
一路走来，茗妩和吴嬷嬷的行李越来越多。加上今天买的，又够装一箱子的了。
而一路走来，最叫吴嬷嬷担心的银钱之事，仿佛也越来越不用担心了。计算着手里的银钱，想的都是安居落户的事。
茗妩买了几块料子，也买了两身成衣给吴嬷嬷和封氏。因为光买料子，吴嬷嬷也省不得给自己做两身衣裳穿。而且自己做衣服，哪有买的省事。
至于那几块料子，是茗妩给自己准备的。有了把江湖人的小剑，她还想给自己做两套侠女穿的那种衣裙。这个没的买，只能自己做了。
回到小院，因为老东家不是茗妩的长辈，也不是屋主人，茗妩便没按规矩礼数去见老东家，而是直接回了房间。
屋里的碳盆早就灭了，吴嬷嬷又重新取了碳来。等着屋子暖和起来的这个空档，茗妩拿出刚刚街上买的空白纸扇，准备自己画个扇面出来。
这种雅事，黛玉带着茗妩经常弄，现代的家里还有不少她们俩画好的扇面。磨墨起笔，扇子的正面写了一首桃花诗后，茗妩才发现忘记买画画的颜料了。
见屋子暖和上来了，茗妩打了个哈欠便随手用黑色的墨汁在扇子的背面画了桃树枝干。“明儿出门时，嬷嬷记得提醒我买画画的颜料。我这扇子就差一点就画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姑娘快躺下眯一会儿子吧。”给茗妩洗了手，又脱了外裳，一身中衣的裹进被窝里。坐在床边，一边用手轻轻隔着被子拍打茗妩，一边小心的将床幔放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