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少女也清醒了些。
她睁开眼,眸色无助,对视几秒后,认出了他:“谢斯止?”
黑暗中,少年静住。
你认错人了。
虽然很想这样狡辩,但对于许鸢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能认出他这件事,他心底有种莫名的、淡淡的喜悦。
许久后,他低低地回道:“是我。”
第15章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承认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他很清楚,此刻在做的事,很不道德。
哪怕他可以逞辩是为了帮她缓解痛苦,可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谢斯止甚至觉得,女孩的巴掌随时逼近,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可她没有。
许鸢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之后,静了几秒。
“你在做什么?”她声音很低,拖着柔柔的尾调。
这句话问得太单纯了,谢斯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在帮你。
可真的只是出于这样的心思吗?
-是你在做梦。
许鸢虽然意识不清醒,可她不傻,明早总会想起来的。
-在做让你开心的事啊。
有些轻浮了。
谢斯止抿了抿唇,最终选择了沉默。
许鸢被他抱在怀里,费劲地抬起眼皮时,刚好能看到他被谢铎处理过的伤口。
“你受伤了。”她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是半梦半醒的间无意识的呢喃,“因为我吗?”
其实记不清之前发生了些什么,脑袋混乱得像一团浆糊。
只是认识至今,他总是为她受伤。
这一点,她一直记得,潜意识里问出了口。
谢斯止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笑笑:“你醒了吗?”
许鸢并不很清醒,脸上仍然红通通的。
她翕动着挺秀的鼻尖,皓齿深深地抵住下唇,快把那樱桃色的嘴唇咬破了。
“谢斯止。”她滚烫的指尖揪扯住他的领口,嘴里只会喃喃念他的名字,“谢斯止,我好难受……”
少女蜷缩成一只虾子,可怜巴巴地挨着他。
因为药性带来的痛苦,她把嘴唇咬破了,指甲没有章法地在他身上胡乱抓着,留下一道道红痕。
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试图触碰过真正需要的地方。
不知是不懂那些,还是严厉刻板的家教不允许她那样做。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无助地喊他的名字。
却不知,在此种情境下,那娇软的声音能把人溺死。
谢斯止看了眼手臂上的抓痕,哄孩子一样温柔地抱着她:“我在呢。”
可下一秒,他又十分自然地流露出了恶劣的一面:“叫我的名字做什么?”
“是要我帮你吗?”
“你说啊。”
“许鸢,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帮你。”
他指尖动作故意停了,许鸢被他气哭了,眼泪不受控制滴滴答答朝外淌,她鼻音里带着哭腔:“谢斯止……”
他故意来来回回磨她。
药性虽强,但抵不过少女的羞耻心强烈,她咬死了牙不开口,肌肤烫得像一只火炉。
“还是说你想去泡冷水?”少年坏心眼地问,“要是想去浴缸里,我也很愿意为你效劳。”
许鸢不再说话了,她灼热的呼吸羽毛一般,温柔落在他锁骨,如微弱的火焰触碰干枯的稻草,一刹燎原。
谢斯止不再逗她了,指尖温柔抚动。
他下颌抵在她柔软微湿的发丝上:“要是被谢盈朝知道,他会杀了我们的,嫂子。”
许鸢闷闷静静的。
很久后,她很轻地问了一句:“你好像很熟练……”
谢斯止忍不住笑了:“傻不傻?这是本能啊。”
……
次日。
许鸢醒来时,谢斯止已经离开了。
她药劲过了,头还很痛,怔了足有半分钟才记起昨晚的事来。
她被人骗走迷晕,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不真实,直到后半夜与谢斯止躺在床上时,她才清醒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她记得谢斯止指尖的温度,记得她将头埋进他怀里,记得他笑意低低,在耳边喊她嫂子。
至于其他的……
她身上没有汗味,也没有粘腻感,谢斯止贴心地帮她擦过了。
许鸢拍打了几下脑袋,羞耻涌了上来,她把自己摔到床垫上,拿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眼睛。
按铃声响起,许鸢爬起来走到门口,墙边显示屏上出现了尹荔的脸。
她开门放她进来。
尹荔见许鸢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一把抱住她:“谢斯止他简直是个疯子!许鸢,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是不是谢斯止欺负你了?”
听到“昨晚”、“谢斯止”和“欺负”这几个词,许鸢脸瞬间就红了。
她别过身,装作若无其事:“没有啊。”
尹荔:“我昨晚被吓到了,等我去找你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还好他没把你怎么样,不然我要自责死了。”
许鸢对于昏迷后的事一无所知:“昨晚发生了什么?”
尹荔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许鸢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把谢文洲给那个了?”
“是啊!谢文洲那根东西都被他切断了,上面那一部分就剩一点筋膜连着,医生赶来后把他裤子脱下来检查,老天爷,我当时还在场,血肉模糊的,简直恶心死人了。”
许鸢想起昨晚,谢斯止抱着她抚摸她的温柔力度,轻轻的,像在触碰珍宝,很难和提刀伤人这样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恶鬼和天使,原本该是两个极端。
却在同一天夜里,出现在同一个少年的身上,很难叫人将其产生什么联系。
“昨晚的事,温家也参与了吗?”许鸢问。
尹荔登时翻了个白眼:“温家人死活不肯说,还想封锁消息,但谁猜不出来啊,他们想在事后把你和尹宸栽到一起去,这样谢盈朝一旦知道,不光会处置偷情的你,也会牵连到尹家,真是歹毒的算计。”
“不过他们的盘算落空了,估计没人能想到,谢斯止那么狠。”
“你知道吗?我问过了,当时屋里六个人,他们不是打不过谢斯止,是因为谁也没想到他上来就能动刀,还是对着谢文洲的要害,等他把谢文洲废了以后,剩下的人早就吓得不敢动弹了。”
“太可怕了。”尹荔心有余悸地拉着许鸢,“你听我的,以后得离他远点!”
许鸢垂下眼,没有吭声。
他是为了救她,别人或许会怕,但她不该怕。
套房的餐桌上放着一小盘甜点,里面摆着她昨晚为宴会做的天鹅泡芙。
两只黑天鹅交颈相对,栩栩如生。
餐盘下面压着一张卡纸。
那是谢斯止留给她的。
许鸢拿起来。
少年的字迹清晰漂亮:
记得吃早点。
学院见。
在卡纸的的边角处,他画了一只邪恶的小羊,软绵绵的卡通羊脸上长了两只恶魔角。
不知为什么,许鸢觉得,这和他本人挺像。
*
温家老宅。
温楚溺心惊肉跳地看向坐在沙发对面的少年。
学院今天有马术课,他穿着简单的运动T恤,昨夜似乎没睡好,眼下有一点淡淡的黑眼圈。
他从进来那一刻起脸上就带着笑,可温楚溺知道,那不过是假象。
谢斯止恶名在外,没人能忘。
就算一时忘了,昨晚他在总统套房里做下的事也如鬼影般纠缠着她。
毕竟,她是谢文洲的同谋。
谢文洲还在顶尖医院的抢救室里躺着。
她不认为,谢斯止今天来只是为了对她笑笑。
谢斯止将一个袖珍的录音设备放在客厅的桌上,打开按钮。
温楚溺和谢文洲那日在车上的密谋声传出来:
“温小姐,其实我们完全可以联手。”
“对温家而言,K国的能源订单,已经变成烫手山芋了吧?”
“只要除掉许鸢,谢盈朝会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你是要我杀人吗?”
“当然不,涉及到杀人,你要去找的就是青木帮,不是我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今天我帮了你,以后温家如愿以偿与谢氏联姻,应该不会忘记我吧?”
听到录音,温家的人脸色瞬间变了。
如果只是被谢斯止抓到现行,他们还可以狡辩。
比如,温家人之所以出现在总统套房里,是刚好路过,想要阻止谢文洲。
再比如,是许鸢自己晕倒在走廊上,被他们和谢文洲发现抱到了房间里安置。
只要咬死不认,没有证据,谢盈朝就无法把他们怎么样。
可现在证据拿出来,说什么都是徒劳。
谢斯止笑笑:“这是很私密的谈话,可是抱歉,现在我知道了。”
温楚溺的父亲温凡毅神色肃穆:“谢家的小少爷,请你直接告知来意吧,昨晚的事是楚溺做错了,我们温家会认,但我认为你一大清早上门来,也不止是为了揭穿我们做下的错事吧?”
“温家打算怎么认?是认派人意图侵犯我嫂子?还是认和人联手,私下里盘算谢家的权力和家产?”
“如果是前者,大哥或许会生气,但未必会直接和温家撕破脸,如果是后者,他可不会姑息,如果两者兼有……”
谢斯止的笑容灿烂极了,“许鸢家道中落才被青木帮带走送进谢家,如果令爱打算以这种方式进到谢家,也不是不行,我想大哥很愿意接受送上门的女人,只是这样虽然能实现温家的愿望,说出去,却不好听。”
“你说什么!”
“你咒谁呢?”
他话音落下,温家的人不约而同站起来怒目而视。
温楚溺抿着嘴唇,已然在暴怒的边缘。
“其实何必闹得不开心。”谢斯止被一群温家人围着,神色依然轻松。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这件事一个替罪羊足够了,我想,温家应该不愿意来做这只羊吧?”
温凡毅蹙眉:“你的意思是?”
谢斯止与他对视,眸色深邃:“能救温家的办法不止和谢家联姻一条,把K国的能源订单做下来,收益可观,虽不能让温家恢复鼎盛,但解决温家的燃眉之急应该不难吧?”
温楚溺:“你说得轻松,温家要是有能力自己做下这个订单,还至于苦恼吗?”
“要是我能帮你呢?”
少年的话一出,厅内所有人都静了。
他们打量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
——谢斯止。
谢家的私生子,备选的继承人排序里都没他的份。
他更是没有接触谢家核心生意的权力,凭什么夸下这样的海口?
“K国的弗拉克斯曼公爵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埃德温是谢盈朝的挚友,至于小儿子伊恩……”谢斯止笑笑,“他和我有点交情,以弗拉克斯曼家族在K国的地位,应该不难帮你们完成这项能源订单吧?”
温家人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弗拉克斯曼家族在K国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谢斯止真能说服伊恩,甚至都不需要两家合作,他只需要在关税、条例等方面给温家一点便利,就足以帮助温家做下这笔订单了。
温凡毅端详着少年。
圈子里总传,谢家的小少爷是个野种,不学无术。
可现在他看来,那似乎并不是对这少年最真切的评价。
他像一汪静水,表面无风无波,实则水面之下涌动着汹涌的暗潮。
那诡秘的漩涡只要凝聚起来,力量足以吞噬千斤的巨船。
温凡毅也知道,一旦与这少年达成联盟,就相当于温家的把柄被他抓在了手里,免不了日后要为他做事,可目前来开,他只能这样选择。
谢斯止达到目的,懒洋洋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学院了。”
他指着桌上的录音设备:“这东西,是我昨晚派人去谢文洲房间搜出来的。他是目前谢氏的第一继承人,谢盈朝不婚不育才是他想要的,谢盈朝有了孩子,以他的心思的手段,还会让别人来染指谢家吗?”
“你不会真的天真地认为,谢文洲有那么好心,要帮你成为谢家的女主人吧?”
温楚溺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以我对谢文洲的了解,他早算计好了。既除掉了许鸢,也可以把一切栽到温家头上,到时候谢盈朝追究起来,他有一百种脱罪的办法,倒霉的只有温家,而温家也有这样做的动机,两个可能成为谢氏女主人的人都被除掉,他完美脱身。”
谢斯止笑笑:“想借尹荔的生日宴一箭双雕,殊不知自己才是别人箭下的雕,真蠢。”
这话是赤.裸裸的羞辱,但句句是实。
温家人脸上露出了灰败的神色。
这次,是真真切切叫人给耍了。
谢斯止走到门口,脚步忽地顿住。
清晨日光洒落在他漆黑的鬓角,他回头:“还有一件事,我认为你们需要知道。”
“以后,别碰我嫂子。”
……
谢斯止上了车。
司机是谢铎。
谢铎拉开一罐速溶的椰奶咖啡,递给他:“温楚溺以为的一箭双雕,既能搞掉许鸢自己嫁到谢氏,还能顺带整治尹家,谢文洲也以为自己一箭双雕,能同时搞垮两个即将成为谢氏女主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