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星河蜉蝣【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2:39

  他没有回答谢绍的问题,偏过头看着许鸢:“昨晚让你受惊了。”
  许鸢低垂着头,似乎还沉浸在恐惧中无法挣脱。
  她开口,绵软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没什么。”
  “没有受伤吧?”
  许鸢摇摇头:“我没有,不过谢斯止他伤到了。”
  谢文洲的母亲冷笑:“比起文洲的伤,他那点小伤算什么?”
  一刻不停的鞭声是这夜晚最残酷的背景音。
  想起少年身上斑驳的血迹,许鸢孤注一掷,抬头看着谢盈朝:“您也受伤了,对吗?”
  谢盈朝挑眉:“你从哪里知道的?”
  许鸢像是凝噎住了:“……没、没有,我猜的。”
  谢盈朝握着她的手猛地缩紧:“许鸢,对我说实话,你怎么知道的?”
  许鸢抬起清凌凌的眸子,凝视着男人:“有些话,由我说出来不合适。”
  “我允许你说。”
  许鸢抿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反握住他骨节棱致的手:
  “谢先生,我昨晚听到文洲少爷说,只要解决了阻碍,继承人就能变成掌权人……”
  谢文洲的母亲蹭地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谢盈朝脸色不变:“说下去。”
  许鸢得到允许,继续说道:“……您最近脸色很差,视频里的背景似乎也不是住宅,所以我私下问了铎少爷,他说您在F国遭遇了一场爆炸,我又问了昨晚也在现场的尹宸,确认了那不是我的幻听。”
  谢盈朝看了眼谢绍:“尹宸也在现场?”
  许鸢脑子里那根弦倏地紧了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谢文洲的父母并没有把昨晚的情形如实以告。
  而这显然意味着,告诉了谢盈朝这件事,对他们而言是麻烦。
  对他们而言的麻烦,就是对谢斯止而言的生机。
  许鸢一下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光有尹宸,还有温家人。”
  她轻声说道,但也仅限于此,再多说,就不明智了。
  谢盈朝的眸光暗下来:“真有趣,伯父伯母可没对我说这件事还有另外两家的参与。”
  谢文洲母亲:“管它谁参与,文洲是被谢斯止废的,先把这件事扯清楚再说……”
  她还想说下去,被谢盈朝打断了。
  他叫来丁管家:“把斯止叫进来。”
  佣人拿了一条毛巾为谢斯止擦拭背上的鲜血。
  因为失血和疼痛,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
  冷汗将他额前的碎发打湿,狼狈地黏在脸侧。
  不过他的脊背在任何时候都是挺直的,哪怕鲜血横流,也没弯下一分一毫。
  “哥。”少年站在沙发之前。
  谢盈朝:“为什么不说,昨晚除了你还有温家和尹家在场?”
  少年哂笑:“我也没有机会吧?”
  谢绍与妻子坐下后,谢盈朝找人叫谢斯止过来,问他昨夜是不是他动的手。
  谢斯止刚点了头,谢文洲的母亲就站起来指着他一顿痛骂,勒令佣人将他带下去打。
  谢盈朝没有阻拦,谢斯止自然就没有开口辩解的机会。
  “告诉我,温家与尹家为什么在场?”
  “大哥不如亲自去问。”谢斯止挑眉,“从我嘴里说出的话,伯父和伯母恐怕也会怀疑真假。”
  谢盈朝抬头,发现尹荔和尹宸正站在门边。
  许鸢低声解释:“尹小姐怕我再遇到危险,所以亲自送我回来了。”
  尹荔大步走进厅里:“不全是为了送许鸢,我和我哥是来找谢家讨说法的。”
  她一向是以粗莽、暴躁和草包闻名,连招呼都懒得打:“谢盈朝,谢家什么意思啊?你们家内斗我管不着,可谢文洲也太下作了吧?自己做下龌龊事就算了,还想拉我哥当替罪羊。”
  谢文洲母亲:“尹小姐这是哪里话?”
  “呵。”尹荔冷笑,“去问你儿子啊,昨晚同情他断了命根子,我没当场发作,现在你们既然有精力闹,那说明没事了,不如大家一起闹开好了,他迷晕许鸢已经够龌龊了,还迷晕我哥想把他和许鸢放到一张床上,我呸。”
  谢绍脸色不变:“你有证据吗?”
  尹宸适时插嘴:“我看医生的单据都还留着,再或者让温家人来作证,当时有好几个温家的在现场。”
  谢盈朝搭腿坐着,很难从他眼底看出情绪,他笑:“不错,温家也有份。”
  谢斯止忍着疼痛,蹙起眉梢:“谢文洲与温家做了一个交易,只要除掉许鸢,温楚溺就还有嫁进谢氏的机会,而谢文洲帮了温家的忙,以后温楚溺做了谢氏的女主人,当然也会知恩图报。”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抬眼观察谢盈朝的脸色。
  如他所想,男人的脸色不那么明朗了。
  如果将谢氏比为一座王国,谢盈朝就是当之无愧的王。
  他有能力有手段,当然也有王者的心思。
  ——谋算着想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却和别的男人图谋算计他,普通男人尚且不能忍受,何况谢盈朝。
  这无异一顶预支的、吃里扒外的伪绿帽,是将男人的尊严放在脚下去踩的举动。
  谢斯止看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垂下了眼睫:
  “不过事发当晚,温家发现,这件事对他们有害无益。”
  “和谢文洲图谋,相当于有把柄攥在了他手里,就算以后温楚溺嫁到谢家也会受制于人,更何况,要是东窗事发,谢文洲毕竟是谢家人,他未必会有事,温家倒很可能被推出来成为替罪羊,所以——”
  “——温家中途打消了念头,可他们无法阻止事情发展,就找到了我。”
  谢斯止几句话就把温家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
  “我原本不懂,谢文洲为什么要对许鸢下手,直到听见他说,只要大哥厌恶了许鸢,谢氏短时间内就不会有新的继承人出生,那么就算这一次爆炸不成,还有下次。”
  “一派胡言!”谢绍站起了,冷冷地盯着谢斯止,“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谢盈朝沉默地听着,没有表态。
  “一派胡言吗?”尹宸再次插嘴道,“谢伯父,我当时也在场,隐约中也听到了爆炸两个字呢。”
  他笑得很阳光单纯,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加上他不是谢家人,他的话分量并不算轻。
  “你当时被迷药迷晕了,和许鸢一样神志不清,你们怎么能分辨出那些话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谢绍冷静道,“盈朝,你是聪明的孩子,说不定是有人自己在F国动手害你,借机嫁祸给文洲。”
  谢斯止笑笑:“伯父是在指我吗?”
  “可是,我有什么理由杀死大哥呢?”
  “就算大哥没了,继承人除了谢文洲外,还有谢铎和谢静秋,怎么算都轮不到我头上吧?”
  “倒是谢文洲。”他抬起邃密的眼眸,“他害许鸢是既定的事实,几个月前书架倒塌也是他嫌疑最大,比起我,他更有可能想杀死大哥取而代之。”
  “我之所以捅他那一刀……”
  少年牵动唇角,背后的伤口痛得他嘶了一声,不过笑容依然带着一贯的散漫和天真:
  “不仅因为他想碰我嫂子,更是因为,他害了我哥哥。”
  谢盈朝平静的神情终于在此刻被打破了,他缓缓扬起浓黑的眉梢。
  什么时候,他和谢斯止这么兄友弟恭了?
 
 
第18章 
  -不仅因为他想碰我嫂子。
  -更是因为,他害了我哥哥。
  尽管谢盈朝并不很信谢斯止嘴里这句话,但在尹宸和尹荔的证词下,谢文洲一下被拎到了危险的风口上。
  如果只是迷.奸未遂。
  碍于亲人的情面,谢盈朝再厌恶也不能惩罚得太过严厉。
  毕竟对于谢家而言,许鸢只是个外人,他不好为了她得罪谢绍。
  可事情上升到谢文洲图谋家族权力,并且试图害死掌权人,就没那么容易揭过了。
  在这件事上,就算是谢绍也不能多说什么。
  书架坠落,谢文洲还是最大的嫌疑人。
  谢盈朝能容忍他一次,绝不可能再三地容忍。
  谢斯止需要被惩罚这件事,在谢盈朝的力排众议下,暂且搁置下了,一切要等F国的爆炸案查出结果。
  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
  谢绍夫妇愤然离开庄园。
  谢斯止站在屋外的冷风里。
  他点了根烟,想以此把注意力从身体的疼痛上转移。
  他不喜欢赤身裸.体的感觉,所以披了件薄软的衬衫在身上,去送尹家兄妹。
  “今晚的事,谢了。”
  谢斯止很清楚,只有他一个人的证词,很难打动谢盈朝。
  许鸢和尹宸的出现,帮他解决了很大的麻烦。
  尤其尹宸作为一个外人,谎称听到了“爆炸”两个字,无异于给谢文洲压了一座让他难以翻身的大山。
  谢盈朝一定会重新调查F国的事情,至于他能查到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在此之前,谢斯止不会有事。
  毕竟他的理由还算充分——为了嫂子,也为了哥哥。
  哪怕谢盈朝心里不信,但为着这句面上的鬼话,也暂时不会让人动他。
  “要谢就谢许鸢吧。”尹宸打着瞌睡,“是她说,这是报复谢文洲最好的办法。我和尹荔并不是想帮谁,只是想看谢文洲倒霉,毕竟他算计到我的头上,这是他自找的。不过现在我们两清了,算是还了昨晚欠你的人情。”
  “以后有能让谢文洲倒霉的事也尽管叫我,我要让他知道,尹家不是好惹的。”尹荔握了握拳头。
  谢斯止点头,唇角弯出礼貌的笑容。
  尹家兄妹走了,他那抹笑很快敛回了唇角。
  他回头。
  在苍茫的月色下,谢盈朝的住处亮着璀璨的灯光。
  ——他把许鸢带了回去。
  ……
  男人唇舌间的气息充斥着许鸢的口鼻,堵住了她所有呼吸的路径。
  她的唇被吮得生疼,津液交缠时,头脑陷入一阵眩晕里。
  模糊中,她觉得自己被抛进了一片熔岩之海,灼热的火焰围困住她,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被死死拿捏住了。
  谢盈朝将她抵在穿衣镜前,扼住她纤细的脖颈。
  许鸢呼吸一窒,被迫仰头看他。
  “你不专心。”男人的唇和她分开,气息扑在她鼻尖,“在想什么?”
  许鸢:“你的伤……”
  隔着衬衫的面料,她能感受到他衣服之下纱布的触感,他的伤并没有好全。
  谢盈朝凝视着她,缓缓松开手。
  可他的唇没有离开,仍在许鸢的嘴唇与鼻尖轻蹭:“想我了吗?”
  “还好。”许鸢如实回答,“就是有些担心。”
  谢盈朝听到她的答案,弯唇笑笑。
  她僵硬成这样,要硬说想他,他也不会信。
  这样也不错,至少在他面前,她愿意说真话。
  谢盈朝放开许鸢,他解开西装的纽扣,脱掉衣服随手丢在沙发上。
  许鸢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把衣服拿起来,折好挂在衣架上。
  等她转过身的时候,谢盈朝把衬衫也脱了。
  他赤着上身靠在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朗姆酒,静静地看着她。
  他胸口遍布着新伤,有的揭了纱布,有的还没有。
  “你现在可以喝酒吗?”
  “酒精含量不高。”
  “那也不行。”许鸢把他手里酒杯拿走,“哪怕只有一点酒精,也会影响伤口的恢复……”
  她说着说着停下,抬头观察谢盈朝的神色,有些胆怯地改口:“……但如果实在想喝,也可以不用听我的。”
  她仔细拿捏着和他相处的分寸。
  “许鸢。”谢盈朝端详她的神色,“你很怕我吗?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女孩的薄唇绷成一条紧张的直线。
  他以前假扮钢琴老师时,她还可以勉强和他谈笑。
  现在,面对一个这样锋芒毕露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再怎么装作自然和无畏,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
  “说实话。”
  许鸢索性实说:“是的。谢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
  “当初铎少爷花了一笔钱把我从青木帮带走,如果我把这笔钱还给谢家,您愿意放我离开吗?”
  谢盈朝笑了,没有丝毫犹豫:“我不愿意。”
  是他的风格,温柔、优雅,却毫无余地。
  “那……”许鸢与他对视。
  这一次,她眼神没有躲避,“和我一起被送到庄园的女孩,您可以放她们离开吗?”
  谢盈朝:“原因?”
  “很多。”许鸢抿着唇,脸上呈现出苦恼的神色,“就当我是同情心泛滥吧,如果您注定不会放我走,那能放她们离开这座笼子也还不错,反正您的需求,只要有人能够解决就好了。”
  “笼子。”谢盈朝放下酒杯,走近她,“这就是你对庄园的评价?”
  许鸢点头,坦诚而自然。
  “如果是笼子里的动物,那么该用锁链锁着,我并没有那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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