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纸鸢——星河蜉蝣【完结】
时间:2023-02-09 13:52:39

  “……也是啊,谢盈朝不会允许你那样做的。”尹荔反应过来了,“你不穿我穿,我是一定要去招蜂引蝶的。”
  ……
  许鸢很少穿浓艳的颜色,也很少化这样精致的妆容。
  在完整的效果出来之前,尹荔也不确定裙子和妆容与许鸢的适配度会怎样。
  当许鸢把裙子的结扣系好站在她面前时,她惊呆了:
  “可恶,许鸢你怎么会这么美啊?!你这样让我还怎么去招蜂引蝶?”
  许鸢愣了愣,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妆卸了,尹荔拉住她:“我说说而已,你别动,就这样,这样很好。”
  许鸢平时很少化妆,她天生底子好,皮肤没有一点瑕疵,一对眼仁又格外黑亮。
  谢静秋说她是纸糊的白风筝,其实她不像。
  因为风筝是死物,但许鸢一眼望去是有灵魂的。
  像一朵开在春雨里的桐花,被雨淅淅沥沥地打着,垂落在枝头,有种叫人怜惜心疼的美。
  可当她妆容精致,衣裙鲜亮时,又像一副中世纪的艺术品,摆在那里,华丽、璀璨,美得让人心神摇曳,却又有种尊贵的距离高,叫人不敢触碰。
  许鸢帮着尹荔把那繁复的裙子穿好。
  正要从换衣间出去,隔壁响起了几个女孩压低的嗓音。
  “认得许鸢吗?”
  “我知道她,她和我上过同一堂课,很漂亮。”
  “我也知道,我有次看见谢家的谢铎停车在她身边,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她难道是谢铎的女朋友吗?”
  “才不是嘞。”说话的女孩压低声音,“我今天才知道,她是谢盈朝的人,一直住在谢氏的庄园里。”
  女孩们齐齐惊呼,又把声音强行压回嗓子里。
  “未婚妻?”
  “当然不是啊!连温楚溺都做不了谢盈朝的未婚妻,许鸢那样普通的家境怎么可能啊?”
  “不是未婚妻那是什么?”
  “就是,就是……嗨呀,你自己想嘛。”
  “我懂了!可是我前些天明明看见裴霁言课间和她说话,我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呢。”
  “哪个裴霁言?”
  “学院里还有几个裴霁言啊!”
  “哇塞,她也太会勾引男人了吧!”
  如果前面都还是正常的聊天,是人类八卦的天性,那最后一句就直接炸了尹荔的火药桶。
  她就要冲出去理论,许鸢一把拉住她:“别冲动。”
  “这叫冲动?这叫替天行道!她们在背后说你勾引男人诶!”
  尹荔一嗓子吼了出来,直接把隔壁那几个女孩吓跑了。
  许鸢平静:“谁人背后不说人,你不说吗?”
  尹荔:“我……”
  她天天在许鸢面前痛骂温楚溺和温楚溺身边那群马屁精。
  “……可我骂的是温楚溺,她们骂的是你啊!”尹荔理直气壮,“温楚溺那朵白莲花,她该骂!”
  许鸢笑笑:“被人议论几句也不会少块肉,你要是去吵架,把妆吵花了怎么办?万一打起来,裙子被扯烂了呢?”
  尹荔不屑道:“开玩笑!你去满学院里问问,谁敢跟我动手?”
  “知道了,大小姐。”许鸢拉她出去,“时间快到了,再不走你就只能去别人挑剩下的男人堆里招蜂引蝶了。”
  尹荔一看表,骂了句糟糕,拉着许鸢就朝舞会的方向跑。
  ……
  这是许鸢见过最热闹的舞会。
  弗拉克斯曼学院的正中心,有一大片新修的草坪。
  乐声悠扬,灯光璀璨,草坪中央是舞池,一对对衣着光鲜的男女在其中翩翩起舞。
  尹荔飞快地溜进人群中去挑选她中意的男人了,留许鸢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相比之下,她更愿意一个人去画室画画。
  可是来都来了,也不好现在就转身离开。
  正当她思考着该去做什么时,她看见了裴霁言。
  隔着层层人群,他穿着白色西装,挺拔地站在人群稀落的地方。
  他也在看她,从她刚到这里起,就一直注视着她。
  那天的对话之后,他了解了她的处境。
  在想出办法能带她离开之前,他很体贴地没有再纠缠,只是偶尔遇见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在别人眼里,就像最平常的同学一样,没有任何引人遐想的交集。
  但许鸢知道,他心里并不像他表面上那样平静,有些东西,光从眼神里就能看见端倪。
  许鸢想要走进舞会,可尹荔为她准备的裙子太宽大了,裙摆也很长,不知勾住了什么,拽得她动不了了。
  要她蹲下来去解,姿势不雅观就算了,裙摆太大,她也很难碰到。
  一位美丽的小姐遇到了窘境,周围很多男士都愿意施以援手,裴霁言也快步朝她走来。
  但一只手快过了所有人。
  谢斯止弯腰,将那红色的裙摆从草坪出水口的闸门上解了下来。
  他没有松手,而是笼住提起了许鸢的裙摆:“我帮你提。”
  许鸢与他对视,他笑得温暖无害:“当心点,再被缠住就不好了。”
  裴霁言走到他们跟前,他瞥了眼谢斯止,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许鸢,我想邀请你跳支舞。”
  “她不会和你跳舞。”不等许鸢开口,谢斯止先答道,“我的嫂子,我会亲自照顾。”
  “谢斯止。”裴霁言平时的气度温和,这时却难免带上了一点凛冽,“她不是谢家的囚犯,在这样公开的场合里,和谁跳舞是她的自由,你蛮横地跑出来干涉,是件很没有礼貌、且缺乏教养的事。”
  “是,我是没有礼貌。”谢斯止满不在乎,“可就算论先来后到,你也得往后靠靠。”
  裴霁言蹙眉,他清楚地看见,在他开口之前,谢斯止并没有对许鸢发出过邀请。
  “我记得是开学日那天,你在礼堂代表新生发言的不久之后,我就已经邀请过她了。”
  少年转向许鸢,笑着问道,“对吧?”
  他不提,许鸢几乎要忘记这件事了。
  当时他给递给她两枚剥开的香榧果仁,说是开学礼物,恭喜她离开庄园。
  许鸢道谢,他笑着对她说,如果真想谢,那么该给点像样的回礼,比如,在两个月后的建校日舞会上和他跳舞。
  在早于裴霁言邀请她跳舞这件事上,谢斯止没有撒谎。
  可裴霁言并不打算因此放弃,他看着许鸢,仍朝她伸着手,固执却温柔。
  如果有可能,她哪个都不想理。
  她清楚,在什么样的场合里,什么样的身份下,她该做什么样的事。
  她不确定谢盈朝会不会找人盯着她,比起谢斯止,她更不愿意把裴霁言扯到这个阴深的泥潭里。
  可现在的情况下,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不然这两个人不会罢休。
  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目光落过来了。
  许鸢对裴霁言抱歉地笑笑,搭住了谢斯止递来的手。
  ……
  “你走神了。”
  在被许鸢踩了第三脚之后,谢斯止忍无可忍地提醒道。
  “许鸢,你阶段性考试以全优的成绩通过,你的礼仪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跳舞时要对舞伴有最起码的尊重吗?还是说,你其实后悔选我,想和裴霁言跳这一支舞?”
  许鸢没有回答,动作间又踩了他第四脚。
  谢斯止从不知道一只兔子也能这样气人。
  可奇妙的是,他一开始是挺气的,在发现许鸢是在明晃晃地对他发脾气后,又不气了。
  “喂。”他轻声喊道,“你一个月没理我了。”
  “是吗?”许鸢不痛不痒地回道,“我以为只有三天。”
  那晚,许鸢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房间。
  之后的半个月,谢斯止在房间养伤,许鸢白天上学,晚上待在谢盈朝那里,像两条平行线,完全没有交集。
  半个月后,谢斯止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正常生活了,可无论是在庄园一家人共进晚餐时,还是在学院里,许鸢都完全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她甚至会在睡觉时锁好房门,断绝他夜里溜进她房间的可能。
  谢斯止知道是因为那晚的话,可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你到底想要我怎样?”少年蹙起眉,不耐地问。
  许鸢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端详着正和她跳舞的少年。
  舞会的灯光映在他脸上,将他原本冷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
  可许鸢觉得自己看不透他,他一面露着乖,一面藏着坏,心思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邃,这让她在面对他时,会产生一种极不确定的、不安全的感觉。
  她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哪个笑容又是在掩饰内心深处的阴暗与恶劣。
  “我从没想过要改变任何人,也不需要你怎样。”许鸢平静地说,“只是觉得,如果两个人的道德观念无法达成一致,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坚持各自所坚持的,少些往来。”
  谢斯止放开许鸢的手,站停在了一刻不停的乐声里。
  他眼睫轻垂,敛住了暗沉的眸色:“难道谢盈朝很高尚吗?你对他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可是天差地别。”
  许鸢静了静:“您说得对,或许您可以学您哥哥,把我的命攥在手里。”
  “我很怕死,在知道惹怒了您会死的情况下,我也会试着讨好您的,小少爷。”
  她一向是个温柔的人,但固执较真起来,也让人很难招架。
  谢斯止拧着眉,在思考她的建议有几分实施的可能性。
  一个外国少年端着酒杯走来:“谢,不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美人是谁吗?”
  许鸢回头,那少年和谢斯止差不多大的年纪,金发碧眼,鼻骨高挺,俊美像是画册里走出来的人物。
  谢斯止在这圈子里恶名远扬,敢主动找他搭话、看上去还和他关系不错的人,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许鸢警惕地问:“他是谁?”
  谢斯止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金发少年笑容洋溢,朝许鸢伸手:“伊恩·弗拉克斯曼,很容易认识您,美丽的小姐。”
  谢斯止一阵头痛。
  许鸢之所以一个月没理他,正是因为伊恩经手的那起爆炸案中涉及到了无辜的人命。现在本尊就出现在她眼前,还试图就和她套近乎,事情正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不难预料,过了今晚,许鸢对待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许鸢没有和少年握手,她盯着谢斯止:“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斯止:“这是弗拉克斯曼家的学院,一年一度的建校日,他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是你们又要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许鸢。”谢斯止回视着她,郑重其事道,“我还没有蠢到在刚惹怒你的情况下,转头就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许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在一旁暧昧笑着的伊恩,转身要走。
  刚动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的裙摆又被地上的东西勾住了。
  谢斯止弯腰想帮她解。
  许鸢隔着厚重的裙摆,一脚踢开了他的手。
  她不顾姿态是否优雅了,蹲在地上硬生生把裙摆拽开,而后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斯止几乎被她气笑了。
  “她很美,但性格真糟糕。”伊恩惋惜道。
  许鸢的性格糟糕吗?
  如果把这话拿到别人面前去说,恐怕会被人误以为,这是对少女最无耻的污蔑。
  但谢斯止不得不承认,一个月没理他的许鸢,确实比从前脾气大了些。
  “谢,你对女人太绅士了。”伊恩亲密地搭住他的肩膀,唇边勾着几分邪性,“把她交给我调.教,不出一礼拜,保证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变成最温顺的甜心乖乖,考虑一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分享女人而已,你不会小气吧?”
  虽然性格恶劣了一点,但却是少有的美人胚子。
  在伊恩眼里,那美好绝妙的皮囊足以抵过性格上的不足了。
  更何况,没有女人能在他的床上对他恶劣。
  在这一点上,他和谢斯止没什么共同语言,倒是能和他那传闻中的哥哥聊上几句。
  可当他笑着望向好友时,却从谢斯止眼里看到了阴冷的寒意。
  像一只被侵略了地盘的幼狮,凭着凛冽眼神,宣示着自己对所有物的保护与占有欲。
  伊恩毫不怀疑,他要是敢对那女孩下手,谢斯止会立刻拧断他的脖子。
  他很识趣,玩世不恭举起手,后退了半步:“ok,我自己闭嘴。”
 
 
第20章 
  走出很远,许鸢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一路上,一些男人试图和她打招呼、邀请她跳舞,都被她婉拒了。
  她走出舞会的范围,一个人站在学院的天然湖边看水中倒映的月亮。
  当四周安静时,许鸢下意识反省自己。
  从小到大,她一句重话都没对人说过。
  可刚刚,她不仅对谢斯止冷言冷语,还踢了他一脚。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对他会有这样强烈的怒意,也不太清楚自己在他面前怎么会有这样的脾气。但总之,这是不好的,无论是从她接受过的家庭教育还是基本礼仪来看,她都做了一件相当糟糕的事。
  “不去参加舞会吗?”
  许鸢回头,是裴霁言,她又朝四周看了看。
  裴霁言说:“我来之前看过了,没有别人。”
  许鸢抱歉地笑笑。
  她就像一只丛林中被猎人锁定的鹿,即使猎人不在,也担心会有猎犬的盯梢。就连和同伴在溪边喝水这样的时候,都得时时警惕,小心谨慎,悲哀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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