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小口咬了一点被炸得酥脆的边缘。
银鱼被切得细碎,融进了面糊里,吃不出完整的鱼肉,但鱼的鲜甜和油香融在了一起,令人唇齿生香。
好吃,但确实很油。
许鸢吃了一小半,胃就有些受不了了。
谢斯止接过来,把剩下的吃完,牵着她朝巷子深处走去。
两人进了一家藏在小巷里的酒吧,天还亮着,酒吧没有正式营业。
谢斯止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他没有看菜单,直接点菜:“一扎香蕉啤酒,两份菠萝饭。”
服务生记下了,正要去给他上菜,谢斯止叫住他。
店里光线昏暗,他俊美的脸颊晦暗不清,靠着椅背懒懒地说:
“啤酒要加双份甘草,菠萝饭要用湿木柴煮的九分熟,再洒一点去年的黑芝麻。”
服务员脸色瞬间严肃了,他弯腰恭敬道:“好的先生,请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许鸢问:“你刚才说的,是暗语吗?”
谢斯止不正经地笑:“我和他说,我带来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有意出售,价格优惠,要他帮我联系买家,他答应了,等人来了,就把你卖掉。”
“好啊。”暗色光线里,许鸢垂下眼眸,“尽管把我卖掉。”
他们头顶,悬着一个个空玻璃瓶,穿堂风一过,玻璃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寂静而闲适。
谢斯止弯起唇角:“这样漂亮的女人,又有点不舍得了,该怎么办?”
服务员端来两碗菠萝饭和一扎啤酒。
谢斯止把饭推到许鸢面前,饭很清淡,合许鸢的口味。
谢斯止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边喝,边在这光线之下,安静地打量她。
啤酒还没有喝完,一个体态肥胖的男人进了店。
他一眼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谢斯止:“我就知道是你,只有你才会在喝香蕉啤酒的时候加双倍甘草。”
谢斯止站起来,和他拥抱:“好久不见。”
许鸢望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男人也发现了她,盯了她一会儿,犹豫着说道:“这位,我记得是……”
“只是曾经。”谢斯止平静道,“曾经,是我的嫂子,现在,是我的女人。”
他介绍道:“许鸢,他是肯·哈勒姆,你们曾在谢氏庄园里见过,还记得吗?”
他一提醒,许鸢想起了这个人的身份。
多年之前,谢斯止被发派到N国,不久后,肯·哈勒姆曾漂洋过海来到庄园参加谢盈朝的宴会。
许鸢得知他是N国人后,在洗手间门口拦住他,偷偷拜托他,请他多关照谢斯止。
“您好。”虽然对谢斯止的某些话不满,但她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哈勒姆笑笑:“你是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女人。”
“你对美丽的女人都印象深刻吗?”
谢斯止语气淡淡的,但男人依然听出了不满。
他笑笑:“没有别的意思,多亏她,我才能在黑牢里找到你,交你这个朋友,很幸运。”
哈勒姆是商人,N国许多大型超市都是他的产业。
在谢氏开辟了N国市场之后,他自然也得到许多优惠与便利。
现如今,几乎垄断了整个国家的超市行业,是N国举足轻重的商人。
许鸢在旁听着,忽然问:“什么黑牢?”
哈勒姆:“你不知道?金斯莱家族的黑牢,内战那些年,被喻为N国最恐怖的地狱,当初他……”
“时间不多,说正事。”谢斯止指骨叩了叩桌子,打断他的话。
哈勒姆换上一副正经的表情:
“除去被绑走的人质外,厂区里有权限能弄到员工住宿与加班信息的,一共五人。”
“引外人进入厂区绑走人质,要么为了钱财,要么因为私怨,我私下请熟人查了,他们银行账户上都没有出现来历不明的巨款,也没有听说和谁结怨,就算和同事有私怨,也不必殃及所有人吧?”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谢斯止懒散地倚着,唇畔泛起阴冷的笑。
哈勒姆:“艾琳·金斯莱,外号黑色罂粟,手段比她父亲还要狠辣。”
“金斯莱家族卷土重来后,黑牢也在她手下重新建起,一个月内绑了上百人,上一个从黑牢里赎出来的人,手指被一根根剪了下来,身上的皮肤也被滚油烫了一遍,在医院治疗无效,已经死了。”
谢斯止问:“那女人背后,据说有一个从不露面的神秘人?”
“这个人的身份,目前还没人能查到。”哈勒姆担忧道,“谢,我很担心,如果他们的目的是你……”
谢斯止喝掉杯里的香蕉啤酒,加了双份的甘草的液体,微微发苦:“我有分寸。”
“时间差不多了。”他看了眼腕表。
许鸢面前那碗菠萝饭也吃完了。
他站起来:“我们该走了。”
……
回到下车点,刚好过去一个小时。
赤脚的小孩把车子擦干净,伊诺克又付了他们一笔洗车费。
“车停在这里如果没人照看,回来后,玻璃一定会被砸碎,城里小偷太多了。”伊诺克歉疚地说,“现在车子洗好了,两位,我可以继续充当你们今晚的向导。”
谢斯止神情带着几分倦怠:“不必了,城里没什么意思。”
伊诺克问:“你们逛了哪里?”
“只喝了一点啤酒,不习惯这里的食物口味,我记得厂区有专门的H国厨师?”
“没错。”伊诺克点头,“回去我就请人为你们准备晚餐。”
车子开回厂区,伊诺克去厨房联系厨师了。
谢斯止和许鸢回到房间。
黄昏逝去,夜幕降临。
建筑和厂房潜伏在黑夜的暗影里。
谢斯止站在窗边,看了很久的月亮。
他晚上喝了啤酒,有些微醺,眼眶四周的皮肤泛着一点红意。
许鸢从浴室出来,穿着纯白色的浴袍。
她头发湿漉漉,水珠一颗颗沿雪白的脖颈流入锁骨之下,浴袍遮不住的地方。
他靠在窗台上,歪头凝视她。
许鸢被他看得很不自然,拿起衣服要回浴室换上。
“明天我让哈勒姆送你回首都。”谢斯止忽然开口,“到了那里,谢铎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
“是要做什么坏事吧?”
谢斯止笑了:“你说是就是。”
许鸢想了想,问他:“我们之间一个月的期限……”
“等我回到你身边,继续算起。”他淡淡道,“只是暂时让你回去,我可没说现在会放你离开。”
许鸢不说话了,她身上散发着沐浴乳甜甜的花香。
刚被热水浸泡过的皮肤白里透粉,水嫩嫩的,让人看着口干舌燥。
香味的因子游离在房间的角落,撞入他的嗅觉。
谢斯止落在她身上的眸光,一点点深了。
他缓步朝她走近,压低了声音:“有件事你要知道,现在门外,或许有人正在偷听。”
许鸢瞥了眼房门。
一个走神的空隙,他就来到了身边:“他说不定在想,为什么房里没有动静,他们真是夫妻吗?或许会因此而怀疑我的身份也不一定,如果被揭穿了,你和我,都会有危险。”
他声音低沉,带了点沙哑的蛊惑。
许鸢因为他的靠近很不自然,她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门外有人?”
“忘了吗?”谢斯止将她堵在自己和雪白的墙壁之间,低头看她,“对N国,我比你熟。”
“分明是在骗人”
“你尽管打开门看看。”
许鸢没有开门,她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凝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叫出点声音吧,让门外的人听见,我们在做什么。”
许鸢茫然:“声音?”
她的神情里带着一点纯粹的天真,后知后觉才明白谢斯止的意思,脸颊一瞬间如熟透的樱桃。
她恼怒:“你怎么不叫?”
他蓦然笑了:“也行。”
他俯身,下巴轻搭在她肩膀,削薄的唇紧贴她耳侧。
低沉、磁性的喘息声入耳,许鸢的脸不仅是红,甚至开始滚烫了。
“这样,你觉得够吗?”
许鸢推他,他纹丝不动,衬衫下的肌肤·烫得她颤抖。
这几天日日同坐一辆车,夜夜同睡一张床。
他一直没有过界的举动,装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
“喂,许鸢。”
他的呼吸一丝丝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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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许鸢不再推他了。
人在微醺时,意志力远不如平时。
谢斯止眼底红得厉害,见她没有反抗,薄唇贴上了她的脸颊。
许鸢没有躲。
那一刻,心底的柔软几乎把他包裹了。
像被拽入一团滚烫的熔岩,浑身燃起欲.色的火焰。
正要低头,去含她的唇瓣,她开口:
“要么强迫,要么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只会这样的伎俩。”
许鸢直直凝视他的眼眸:“我从来没有说过原谅,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那道火焰一簇簇冷了下来,他动作停了:“不原谅我,和让自己快乐,这两者有冲突吗?”
“不是所有人都在乎身体的满足,对我而言,就算一辈子都不做这种事也没有关系。”
“撒谎。”他不耐地拧起眉,“如果不喜欢,从前为什么哭成那样?”
许鸢静了静:“我也很讨厌那时的自己。”
她受到的教育和观念,那种事应该是与合法的丈夫,又或两情相悦的爱人来做。
和谢盈朝一起时,是身体的痛苦。
和谢斯止在一起时,却是心理上的折磨。
讨厌因为他一个动作就不争气地、哭泣颤抖的自己,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也无法释怀。
因此,对于谢斯止的亲近,她本能地想要逃避。
“我们的约定里,没有说过,我需要配合你做这种事。”
“也没有说过,不能做。”谢斯止眼睫垂着。
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得到许鸢的回应,他眉梢蹙起了一个烦躁的弧度,“麻烦的女人。”
他压下眼眸里的阴暗情绪,不再动了。
但也没有松开她,修长的手指仍抵着她的肩膀,将她困在自己身前。
静夜就这样沉默了。
窗外月影森森,两人陷入无言的僵持里。
最后,是谢斯止先退步。
他抬起许鸢的手腕,把她腕上的沉香珠摘了下来。
生日那晚,在放满油画的小屋,他亲自把珠子戴在许鸢手上。
之后,许鸢一直收着,没有戴。
前些天在来的路上,他坐在副驾养伤,用懒散的语气要求她戴上。
现在,他将珠子收回,一言不发,转身出门了。
……
伊诺克带着厨师正要来送晚饭,却在他们住处的楼下看见了谢斯止。
他靠在墙上吸烟,指尖一点橘色火光在夜里闪烁。
脚底散落了许多烟头,显然,他在这里等了很久。
“晚饭先放一边。”谢斯止盯着他,“伊诺克先生,请将这几个人请到会议厅,作为谢先生的特派员,我的调查要开始了。”
他递去一张纸条。
伊诺克问:“您不是说,谢先生有他的计划吗?”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做的事,不是谢先生计划里的一环呢?”谢斯止淡然道。
他在墙上掐灭了烟。
……
厂区会议室。
伊诺克盯着坐在长桌主位的男人。
他一言不发,全程安静坐在那,盘着一串珠子。
那珠子的沉香木成色并不好,至少看起来,与他一身的贵气极不相称。
伊诺克暗自猜测这个叫米基的男人,在谢氏会是怎样的地位。
其他人也是一脸疑惑,他们尝试开口询问,但无论问什么,谢斯止都不回应。
只是沉默地,盘动指尖的沉香珠。
一个女人见状说道:“您看起来很喜欢这串珠子。”
谢斯止抬起眼眸,嗯了一声。
女人见他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讨好地问:“一定很昂贵吧?”
“很便宜的东西。”他淡淡地说道,“只是对我有特殊意义,从前丢过一回,找回以后,就格外珍视了。”
“丢在哪里了?”女人问。
“N国。”谢斯止笑着说,“金斯莱家族的黑牢。”
这话一出,在座几人神情都不约而同地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