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发问的同时,薄晓却没半点犹豫地掏出了手机,直接扫了她的二维码,笑说:“手机号我等下微信发给你,记得通过哦。”
她低头时长发轻轻蹭过脸颊落到胸前,漾起一缕淡淡的、清新又饱满的香气,让苏小雨在这气息和笑颜中不自觉地滞住,默了好几秒才连连点头:“啊,好的好的。”
大概是她这模样有点呆,薄晓唇角的笑意又变深了一些。
苏小雨匪夷所思地脸颊生热,红了耳朵。
等把薄晓送去了编剧那,她才关上门晕乎乎地飘到窗边,吹着晚风自我确认了一下。
她是直女吧?
嗯,据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轨迹和恋爱经历来说,百分之百是直的。
既然她没问题,那——里面那位过气影后简直就是人间扳手了。
又香又美又没架子的第一眼冰山美人谁会不喜欢啊啊啊啊!
房间里,薄晓在和女编剧讨论角色。
才刚开了个话头,又有人敲门,“路老师来了。”
路老师?
薄晓略微迟疑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道白衣黑裤的修长身影。
不会这么巧吧?是路余白?
还是……编剧组其他姓路的老师?
在她出神的片刻,房门再次被推开,脑海里的那道身影就这样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眼前。
编剧笑着上前:“路老师晚上好,既然两位都到了,那我们就去排练室吧!”
路余白站着没动,目光微微向下,落在薄晓脸上。
薄晓也视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心里缓慢地升起一个问号,随即,问号消失,又变成了一个感叹号。
上午见导演时,程导只说让她与惊喜飞行嘉宾合作一个影视片段,并没有说那位惊喜嘉宾是谁,她也没问。
她在意的是这个机会,与谁合作对她来说都没差别,再说,她也没资格去干涉。
眼下,薄晓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原来这个惊喜嘉宾就是路余白?
路余白眉梢微挑,似乎也有点意外,“薄晓?”
帽檐遮掩,看不分明他眸中情绪,薄晓听到他微不可查地笑了声:“好巧。”
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薄晓心中的感叹号在这片刻之间已经变成了句号,平静而客气地对他笑了笑,“路老师好。”
灯光明亮而冷锐,骤然的沉寂,他周遭的气场好似冷了一分。
片刻,路余白才意味不明地挑起唇角,“不用这么见外,叫我路余白就行。”
话落,他率先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编剧忙跟上,同时对薄晓笑了笑:“我们去排练室边排边讲。”
薄晓点头追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排练室走,薄晓落在后面,和最前方的路余白落了很远的距离。
中间隔着好几个人,她依然能清晰看到他的背影,脑后短发修剪利落,脖颈修长,白衬衫和平直宽肩互相成就。
到了排练室门口,助理和工作人员留在外面,只有薄晓和编剧跟了进去。
偌大的排练室,四面都是镜子,中间是宽阔的场地,只在靠近门的一边放了张沙发,沙发前是茶几,旁边散乱放着把椅子,而对面墙角处则摞着几个凳子。
“坐吧。”编剧掩上房门,路余白没什么情绪地开了口。
薄晓看了眼沙发,下意识地往椅子旁边走,下一刻,路余白已经拉过那把椅子,坐了上去,漫不经心道:“女士坐沙发。”
薄晓慢了一步,被编剧拉到沙发上,恰好和路余白坐对面。
视野里是他微垂着的手,骨节分明,手背白皙,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膝盖上轻蹭了下。
薄晓低头从包里掏出剧本和笔,没留意到那只手随即又抬起,很没必要地扶了下帽檐。
当帽檐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她时,她已经习惯性地按着水性笔的弹簧,垂眼看起了剧本。
编剧拿来了完整的剧本初稿,短时间内把完整剧本读完属实很赶,于是她将完整的故事情节大概讲述了一遍,又重点剖析了一下表演片段中的人物情绪。
大概聊了二十分钟,手机响起,导演找。
她抱歉地跟两人知会了一声,拿着手机出去。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宽敞明亮的排练室瞬间陷入沉寂。
因这沉寂,排练室变得更空。
一分钟,两分钟,迟迟没人说话,排练室又渐渐变得很满。
被沉默的压抑和淡淡的尴尬填满。
路余白交叠的长腿分开,目光再次不着痕迹地落到薄晓身上。
从她蓬松的发顶,慢慢向下,漫过她长而浓密的睫毛,线条漂亮的侧脸,落到她那饱满的、微抿着的唇上。
乍然地共处一室,或许她也有点不自在。
路余白清了清喉咙,自认为绅士地主动开口:“做了这么多标注?”
“……”
意外的沉默。
他听到自己的话音缓缓落下,落在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足足过了好几秒。
正当路余白的手指再一次不自然地扶向帽檐时,薄晓才从思索中抽离,慢半拍地抬头,几分茫然地看向他。
“路老师刚刚说什么?抱歉,我没听清。”
路余白的手指生硬地停在鼻梁边,沉默一瞬,状似无奈地捏了下鼻梁。
“我说——”
喉结轻轻滑动,他眼底划过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薄老师当年跳我家院墙时可没这么见外。”
“……”
作者有话说:
路余白:老婆和我独处好像有点紧张,我作为男人必须绅士主动!
薄晓:忙碌中。对方对你开启了在线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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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被徐成追到电梯门外骚扰的那天如果有的选择,那么薄晓最不愿意撞见的人就是路余白。
因为他是这个圈子里唯一一个她出道之前便认识、勉强算是对她知根知底的人。
第一次遇见路余白,她就跳了他家的院墙,并且被他……逮了个正着。
那年薄晓刚读高一,顶着新晋校花的头衔入校,偏偏不知道低调收敛,整天和一群从初中部一起升上来的朋友混在一起,浑身能量,热情仗义,招摇过市的同时还不忘见义勇为。
典型的电量过剩的小太阳,盛夏里最灿烂的玫瑰花,喜欢她的人仰慕不已,嫉妒她的人恨得牙痒痒。
一不小心,她就因为在奶茶店的一次仗义执言得罪了高二的女混混。
对方不是善茬,但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也丝毫不怵,双方在奶茶店和操场上对刚过两次,难分胜负。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那晚,因为留校办板报晚走,落单的薄晓在买冰饮的路上被对方一群人撞了个正着。
吵架薄晓没在怕的,但当时天黑巷深,对方仗着人多想对她使用暴力。
薄晓一时大意险些挨了个耳光,在反应过来之后把手里的绿豆沙冰往带头那大姐大头上一砸,送了对方一顶冰镇“绿帽子”后转头就跑。
那女的先是一阵惊声尖叫,随即便带着她的小姐妹追了过来,巷子里没灯,薄晓七拐八拐地跑了一阵,不知怎的就跑进了死胡同。
眼前是冰冷的白墙,身侧是一户深宅大院,院子用的是白色篱笆墙,里面伸展出大片的蔷薇,在晚风中灿烂地摇晃。
耳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薄晓拍了拍手,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踩着篱笆墙爬了上去。
爬到墙头,还没来得及往下翻,她便猝不及防地和一个少年看对了眼。
那少年穿着白色短袖Polo衫,黑色运动短裤,白色球鞋和白袜子,头上戴了顶白白色鸭舌帽,造型乍一看像是日漫里的越前龙马,漫不经心地站在清凌凌的月光下。
两人视线相触,霎时间都没了动静。
约莫过了两三秒,那少年手腕动了下,薄晓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花洒,原来是正在浇花。
夏夜晚风,花前月下,浇花的英俊少年,画面美好得像是漫画照进了现实,薄晓却完全没有欣赏遐思的心情。
赶在少年开口之前轻“嘘”了声,她一边声明着“我不是坏人也不是小偷你别害怕”,一边艺高人胆大地扑通往下一跳,刚好跳到那少年身前。
脚腕震得有点疼,但是当着陌生人的面必须冷酷地忍着,薄晓若无其事地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发现自己不小心踩坏了一株蔷薇花。
“呀,不好意思,踩坏了你的花,改天赔你。”
她微喘着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被疯子追杀,借你家院子躲躲,谢了啊。”
薄晓在同龄女孩中算是高挑的,但也只是将将过了少年的肩膀,被帽檐挡着,她没看到少年的眼神,只看到他轻轻扯了扯唇。
而后,他弯下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下次再跳墙时,记得别穿短裙。”
“!!!”
刚散下去的热气轰然涌上脸颊,薄晓险些慌了阵脚,忙乱地伸手去拉裙摆,直到手指触碰到校裤中缝才恍然地僵在原地。
深吸口气,她又气又窘地抬起头,恰好捕捉到少年眼底一晃而过的坏笑。
隔天,薄晓听说一班从A市转来了一个很帅的插班生,名字也很好听 ,叫路余白。
又隔了一天,她才知道,原来他就是路余白。
*
薄晓又在路余白眼底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坏笑。
走廊上隐约有声响传来,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路余白的目光还落在她的脸上,唇角笑意淡了。
薄晓没再让他那抹藏在深处的坏笑如当年般得逞,没什么所谓地“啊”了声,语气里带着点感叹的笑意。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儿,路老师别往心里去。”
路余白的笑意彻底收了,唇线淡抿着,片刻才说:“现在年纪也不大。”
薄晓疑惑地抬了抬眉。
路余白:“开口闭口叫老师,我还以为我已经四十了。”
薄晓听着他这话,不合时宜地想起高一时两人共同的数学老师的地中海发型,那老师,恰好姓陆。
莫名的,她有点想笑,忍了忍才开口:“没别的意思,只是尊称。”
大家不都这么叫吗?更何况,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影帝,她总不能搞特殊,落个不尊重影帝的恶名。
“……”
路余白没应声,排练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薄晓想起姜凝对他的评价,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只瞥见他冷硬的下颌线。
他现在是比高中时更清冷了一些。
其实读高中时,她也没有很了解他。
毕竟只做了一个学期的同学,她就随父母工作调动转去了江城。
见路余白半天没开口,薄晓收回思绪,继续看剧本。
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终结时,对面,路余白拿着剧本,缓缓地靠上椅背,开口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也不能不懂礼貌。”
?
薄晓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你是影后,又是前辈,那我更应该尊称你一声薄老师,不过薄老师好像不太好听——”
路余白修长的手指翻开剧本,撩起眼皮看向她,略略思忖了下,表情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那我就叫你……小老师?”
“……”
*
十分钟后,两人开始对戏。
路余白摘掉帽子,对着镜子随手撸了把头发,又戴上。
静默片刻,再转过身时,那完整暴露在灯光下的眼睛里情绪已经有了变化。
薄晓看得分明,那是惯性掩藏的人才有的不动声色。
气质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杨艺曾经在表演课上讲过,好的演员是具有独特的气质的,那种气质可以使演员在面对角色时沉淀不轻浮,是让演员靠近角色,走进角色,变成角色的重要特质。
并非所有演员都能幸运地拥有这种气质。
但路余白身上有。
虽然他此刻身穿私服,深处明亮的排练室,漫不经心地捏着剧本,一条手臂甚至还搭在镜子前的栏杆上,但薄晓还是在他抬眸那刻,从他眉宇之间看到一丝沉郁。
属于乔深的沉郁。
《罅隙之下》是一个民/国题材的剧本,描述国难危机之际,如尘埃蝼蚁般匍匐在罅隙之下的爱国志士的挣扎与反抗。
路余白饰演的男主角乔深是潜伏在汪/伪政/府的双面间谍,表面阴狠毒辣,为虎作伥,背地里却一直在偷偷向□□传递情报。而薄晓饰演的女主角林珈芝表面是名动上海滩的舞女蔷薇,实则是一名中/共特工。
林珈芝和乔深以及她的哥哥林珹都是出自书香富庶家庭的孩子,幼年相识,青梅竹马,却因战争而离散,经年后再见,早已是物是人非。
代号为“熔岩”的林珹在一次行动中不慎暴露被捕,在刑讯室里受尽酷刑,乔深暗中策划的营救计划失败,为了大局,只得亲手将他枪决。
“熔岩”死后,他的任务落到了下线“寒冰”、也就是他的亲妹妹林珈芝身上。
林珈芝从少女时期暗恋乔深,在得知乔深亲手杀害其兄长后便对他恨之入骨,誓以摧毁汪/伪“黑天计划”、手刃乔深、还国家以青天为终身目标。
而薄晓和路余白要演绎的片段,正是故事接近尾声时,林珈芝被抓,被上司怀疑是内鬼的乔深奉命去审讯她的剧情。
剧本中这段的场景是在刑讯室,林珈芝受了酷刑,伤痕累累,被吊坐在老虎凳上。
薄晓从墙角处拿下两个凳子,坐了一个,另一个垫在腿下,潦草模拟场景,她把剧本放在一边,自己把双手举起来,一言不发地看向路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