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对方就要上手,安乐忙上前制止,“沈公子,我家姑娘一切都好,不劳你记挂。”
“你看这姑娘,我也没得罪她,处处与我针锋相对,她这样欺负我一个外乡客,她的良心不会痛吗?”沈临昭用极其夸张的神情回话,甚至用手护住了眼眸作委屈状。
‘安乐……’俏俏轻轻地把她拉到一边,摇摇头。
“姑娘难道瞧不出他这是在演戏么?”安乐对付过这样的女子,也面对这样的男子时,除了七窍生烟之外,更多的是无奈。
‘他刚来上京,人生地不熟,难免害怕,’俏俏指指自己,将心比心,‘我从前也这样。’
“他那是怕吗?”安乐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想打人是一定的,要不是俏俏拉着,“难道不是得意么?”
“虞姑娘,你快拉着她,她眼睛这么红,该不会想……想打我吧……”
“不是想,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地找牙!”安乐气得肺都快炸了,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人,偏偏俏俏死命护着,根本拉不开身。
‘不会不会,她不打你,不打你。’俏俏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场闹剧平息,只得拉着安乐的手,‘不是说好,来找房舍的么?’
“晚上住哪?’
“找房舍?这个我在行,包在我身上,”沈临昭甚是热情,“不过,我不明白,你应该是跟着靖安王来的上京,不住王府为何要住在外头?”
“吵架了?”沈临昭哪里知道之前发生的种种,他的印象仍旧停留在豫州那晚。
俏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脸上笑容渐收,默默地低下头去。沈临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赔笑,“这这这……不提这个,找房舍是吧,找房舍要紧……”
“姑娘,奴婢不喜欢他,你要是跟着他去,奴婢就不去了。”安乐哪里是真的讨厌沈临昭,只是看着他一表人才,还会逗俏俏欢心,担心季恒又会多一个劲敌。
从前,就连嫁给顾溪桥的时,也没那么害怕,因为她深知,顾溪桥与俏俏性格并不合,分道扬镳也是早晚的事。
细微之处,他与季恒并未有太多区别,都是木鱼脑袋,不曾开窍。
“谁要你喜欢,你自己没喜欢的人么?”安乐一开口,沈临昭就来劲,“你爱去不去,我和虞姑娘去,跟谁稀罕你似的。”
“……”
‘别吵。’俏俏狠瞪沈临昭一眼,这才叫他不情不愿地歇住了嘴。
“唉!”刚走出几步的沈临昭突然折了回来,“可巧,方才我遇见的,房舍的主人他有许多屋子,咱们住得近,往后也好相互有些照应什么的。”
‘沈大哥也要留在上京?’俏俏只以为是季恒找他来的,为的是什么重要的事。
“天策军一年一度的招兵就要开始了,沈公子是为了这个才来上京的吧!”安乐毫不留情地摊出了他的打算,“沈公子既然是姑娘的旧友,这个忙我自然也是要帮的。”
沈临昭睁大了眼,屏住了呼吸,希望对方的□□嘴里能吐出天鹅来。
“我会禀告殿下,沈公子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他有心,也亲自来了……”
“别,这位安乐姑娘,姑奶奶,我再不敢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殿下我来上京的事,”沈临昭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连说好话,“刚刚临昭多有冒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没听见成不成?”
“要是叫殿下知道,他一定会写信给我阿爹阿娘,如此一来,还怎么当骠骑大将军啊!”
沈临昭显然有些急了,也为刚刚的油腔滑调懊恼不已,“我这不是故人相见,一时间喜不自禁,也不是不可以原谅的。”
“那好,”安乐好容易逮住了对方弱点,忙不迭说道,“还请沈大公子以后离我们家姑娘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不是在外头,彼此也有个照应么……”沈临昭并不知道其中缘故,虽心有不甘,但也怕对方来真的,怯生生地呢喃一句。
“我家姑娘自有殿下照顾,倒不用着沈大公子你瞎操心……”
“把人丢外边,算哪门子的照顾。”沈临昭又看不明白了,自己长得人畜无害,同俏俏更与越矩的举止,如何就惹得她这般警惕?
“你还说,”安乐有些急了,再看了看身旁的俏俏,“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别理他。”
沈临昭听她这么一说,有些纳闷地抠抠手指,默不作声。俏俏也知道劝不动,也只好点头答应,朝沈临昭匆匆道别,转身便走。
只是上京虽大,空余的房舍再多,两个姑娘也不敢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事与愿违,亲身体验过才得知,赁居的花费不是笔小数目,况且还要额外付牙郎,有穷生奸计,更有狮子大口的,叫人望而却步。
于是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先的地方。俏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悠闲哼曲的沈临昭。
第56章
“姑娘,我们走。”安乐不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总觉得对方的出现,会令季恒的神算少很多。
俏俏有些犹豫地拉了拉袖子,转眼示意,‘不是同一个屋檐下,不碍事。’
“虞姑娘!”沈临昭喜难自禁,顾不得安乐神情肃穆,飞奔到跟前,关切道,“怎么样?”
俏俏实诚地摇摇头。
“都没有入眼的?”沈临昭有些好奇。
俏俏摇摇头,‘贵。’
即便顾溪桥给的银两足以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可终归不是自己双手赚来的,她也不会用。
“这好说,看中哪间,我掏钱。”沈临昭笑着咧嘴,拍了拍胸脯。
“姑娘……”安乐欲言又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管用的法子。事到如今,让她再回王府,已经是不能了,赁居太贵,客栈又鱼龙混杂,根本不能久居。
“要不,你和我一块住……”沈临昭指了指身后头院墙高阔的屋子。
安乐气得脸红,“沈大公子可是把方才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千万别听他的,谁晓得他安得什么心思,”安乐搂紧她,急得又劝又安抚,“姑娘别太担心,没有殿下,奴婢可以去找戚将军,他有得是办法,哪里真就流落街头了?”
“吵架了?”沈临昭眼眸一转,早已明白一切。
“跟你有什么关系?”安乐气哼哼地瞪了对方一眼,最是见不得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姑奶奶,你真的误会了,这院子里头并不只有一间屋子。你家姑娘并不与我同住一间,紧张什么?我沈临昭堂堂正正,哪里就有你想得那般不堪?”
“若真有念头,我对付你们两个姑娘家不是绰绰有余?!”
沈临昭很是无奈,还真没有被谁如此这般认成不怀好意的歹人,翻来覆去地说,实在心累。
“再说,招兵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也住不了几日,这屋子空着也空着,你们住进去,倒也不浪费我那白花花的银子,谁没个落魄的时候,真不知在嘴犟些什么?”沈临昭咕哝了一句,看着天色阴沉,叹息道,“我要是你,早就扶你家姑娘进去了,难道看不出她快累坏了吗?”
“……”
“那也不成,沈大公子若真是为了姑娘好,自然应该想到,姑娘家的清誉最为重要,如此之举并不合规矩。”
‘多谢沈大哥一番美意,我们就不打扰了。’
“虞姑娘,若这院子里只有你我二人,我沈临昭断然不会开这样的口……”
“沈大公子就别打我的主意了,”安乐忍不住添了一句,“我是绝不会让姑娘和你同住一个院子的。”
“那是因为……”
“外头是谁在讲话呐,小昭你怎么还不进来?”老妇人的沧桑的话语,打断了众人。
一根由枯木制成的拐在从木门后头敲了出来,老人白白发苍苍,弓着背,干涸瘦弱的五指颤巍巍扶着大门,像枯萎的藤蔓。
“阿婆,你怎么出来了,我马上就回。”沈临昭顾不得和安乐的口舌之快,生怕老人家有什么闪失。
“我也是无意间找到这间院落,阿婆无儿无女的,我瞧着心酸,反正住哪里不是住啊!”沈临昭压低了声音,跑上前扶住老人,“阿婆,我扶你回屋。”
“那位是你妹妹吧,”尽管俏俏站的远,可老人家还是看到了,“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众人瞠目结舌,沈临昭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话。老人家到底是眼力见不好了,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就像了呢?
“外头风大,婆婆我先扶你进去,一会子慢慢说。”
不少一会儿,沈临昭又匆忙小跑出来,“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吧,婆婆隔壁还有一间空房,不大不小,应该够住。”
“也就只有你,把我想成那种人,”沈临昭微瞥安乐一眼,怨愤道,“还比不过老人家耳聪目明呢,兄妹知道吗?不是你想得那样!”
俏俏本也不想留下,但看到婆婆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到自己分别已久的嬷嬷,当下思念难挨,也不忍再叫安乐来回奔波,用手指指里头,‘不如暂且住下吧……’
“姑娘!”安乐对沈临昭说得满脸通红,一时间竟也没有婉拒的理,只能默默跟着点点头。
院落不算大,倒也算亮堂开阔。沈临昭先把二人领到屋子内,安置妥当,才肯放心。
“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你饿了吧,我会做几样小菜……”
“这是房钱,沈公子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请走吧,我家姑娘要歇息了。”
安乐与他从未有过接触,见他油腔滑调,不是个靠谱的人,因而防备之心越发之重。还没等对方说上半句话,递了银两就要关门,险些夹到对方脑袋,吓得沈临昭连忙抬手自护。
“再怎么说也要先填肚子吧,”沈临昭知道安乐并不待见自己,也不多搭理,冲着虞俏俏笑道,“想吃什么,我会几道拿手的家乡小菜,要不要一道尝尝?”
听到有好吃的,俏俏内心却婉拒,脑袋却诚实地应了应。
“那好,”沈临昭喜出望外,“一会儿我喊你。”
“谁要吃你东西?!”安乐轻哼一声,丝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姑娘和沈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听到门口渐远的脚步,安乐这才折回屋内,一面整理一面问询,“奴婢瞧他举止未必也太过轻浮了些,哪里像什么名门公子,讲话也没个分寸……”
‘在豫州,他救过殿下。’俏俏知道,说再多,多抵不过这一句。果然,安乐先是震惊,继而沉默,但看俏俏认真的神情,她有些尴尬地抓抓手,“是奴婢眼拙了。”
“待有机会,奴婢同他赔个罪。”
瞧那模样,倒不像是能干成什么大事的。安乐自认一开始对他颇有成见,把对方当成了季恒的假想敌,谁料竟有这种的故事,自省之余更生惭愧。
‘不用,’虞俏俏摆摆手,担心她想太多,‘沈大哥不会放心上。’
安乐微微颔首,走到门边轻轻推了出去。小小的院子内,已然有了烟火气,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惹得两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奔波一日,没有吃过半点垫肚子的东西,着实难受。沈临昭拎着锅铲小跑过来,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往里头喊,“虞姑娘开饭了。”
在豫州,俏俏只知道他的巧舌善变,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还以为自己见了鬼。
“快趁热吃。”沈临昭贴心地递上筷子,又看了眼站在旁边不肯落座的安乐,顿时收起笑容,闷声也递出筷子。
“我不吃。”安乐饥肠辘辘,该有的骨气仍旧半点不能丢。
“你不吃就没有气力,你没有气力,还怎么照顾好你家姑娘。”看着她一脸冷冰冰的模样,沈临昭也不再坚持,把筷子搁回到桌上。
俏俏拉了拉安乐的手,示意她坐下,又冲沈临昭微微一笑,以示答谢。
“我不吃是因为……”
安乐刚说话,便听到外头传来沉闷的叩门声,沈临昭搁下筷子站起身,“婆婆,虞姑娘你们先吃,我去瞧瞧。”
犯嘀咕的不止虞俏俏一人,沈临昭也纳闷,这位婆婆无儿无女,更无亲眷,平日里孤身一人,除了邻里再与人叨扰,之前平日对方都是扯着嗓子喊,像这样默默无声的还是头一回。
沈临昭满脸疑惑地开门,却很快转了脸色,冷声道,“你找谁?”
门外头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溪桥。俏俏从沈临昭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警惕时,本能地起身跟着走到门口。
“虞俏俏!”顾溪桥没有回答沈临昭,在看到那个熟悉身影时,突然开口。
虞俏俏后悔自己起身,想躲避却已晚,身子僵硬地看着来人,泪水不争气地润湿了眼眶。
“顾公子若是想求和的话,就请回吧!”安乐见状急忙开口,目色厌弃地看着来人,语气不同与对待沈临昭的冰冷。
“你误会了,我是来送东西的,这些都是她先前惯用之物,若是用不上,便弃了吧!”顾溪桥说完,便有几人从马车上抬下几只沉甸甸的木箱,往路边一摆。
“把话说清楚。”顾溪桥这番举动,便是傻子也能听出语气里的不友善,又见对方一副病恹恹,很不耐烦的模样,沈临昭心头的无名之火登时蹿了上来。
顾溪桥懒得和眼前人多说一句话,更不等俏俏有何反应,转身就要走。沈临昭转头看到偷偷抹泪的虞俏俏,便赶忙上前拦住他,“你,是不是欺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