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昭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看四周,“殿下没告诉你吗?”
“什么?”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模样,安乐也跟着诧异。
“不—方—便,”沈临昭压低了声音,“你也一样,别在这里碍手碍脚,耽误了一桩好姻缘。殿下要是来,你说是站门口呢,还是躲起来,不然只能上屋顶了。”
“沈大公子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还是改不了,是你不方便,不是我,”听到他要走,安乐喜笑颜开,“好走,不送。”
“不远不远,”沈临昭一点也不生气,“就在隔壁,也还是婆婆的房舍,你要是再得理不饶人,我今晚就爬墙过来要你好看。”
“你敢?!”安乐气得脸都绿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不信的话,大可一试。”沈临昭说罢,昂起头朝门口走去。
“沈临昭,你给我站住!”安乐想叫住他,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会让他一改油嘴滑舌的性子。
沈临昭摇头晃脑,哼着小曲,欢天喜地走远了。他这一走,却是点醒了安乐。今时不同往日,虞俏俏已同顾溪桥和离,再不用像从前那般做任何事情都需要避嫌,更不用借着李大夫的身份偷偷进顾宅,只为见她一面。
“沈临昭,你能帮我个忙吗?,”安乐追上他,一改先前的冷淡,“我这个人向来不会说什么好话,听起来更是叫人厌弃,我为先前的冒失和不知天高地厚同你道歉。”
“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你?有求于我?”沈临昭指了指自己鼻子,险些大笑出声,“我的姑奶奶,我没听错吧,你不是一身傲骨么?怎么也有求人的时候。”
“我不是为自己,”安乐只想着如何将这二人撮合,至于沈临昭如何说,她半点也没往心里去,“你也瞧见了,我家姑娘和殿下……”
“所以?”沈临昭呆了一下,很快收起笑脸,“你想怎么做?”
“想请你,求娶我家姑娘。”安乐语气诚恳。
“什么?”沈临昭吓得松开手中包袱,险些飞到三丈远,摇摇手,“不行不行,这要是被靖安王知道,我还能有活路吗?”
“这不行………”
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馊主意。
“你在想什么呢?”安乐听出他会错了意,不由地皱了皱眉头,“我是让你演一出戏给殿下看。”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殿下这样的人啊,心气傲,明明心里在乎,可他总是闷着,一句话也不说。我是真的害怕他们两个又会错过,因此才想你帮这个忙。”
“操心别人,不如先想想自己,你不也没嫁出去么?”沈临昭双手抱胸,“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帮,就算了。”安乐有些泄气,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哎!你这个人还真的是半点玩笑都开不得,”沈临昭唤住她,“不过这件事,光靠你我两个恐怕也不能成。”
“怎么说?”安乐问,“殿下那边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他来一趟,我家姑娘更不用担心。”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姻缘不是外人随便一蹴即成的,最终还是得看那两个人,要是真像你所说,殿下不开窍,你家姑娘又是块闷石头,那该怎么办?”
“试了总比不试好。”安乐铁了心要试一试,无论成不成,才没有遗憾。
“那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不成,可千万别赖我。”显然沈临昭对这桩赌局并无胜算,甚至有些唱衰。
“不过……”
“又怎么了?”安乐对他这婆婆妈妈的性子很是无奈。
“我这样做要是得罪了殿下,那我就不能加入天策军了,不能参军,我还怎么建功立业,名扬天下啊?!”沈临昭对此事颇有执念,少不得有几分顾虑。
“你要是不帮,我现在就让殿下送你回豫州。”安乐看得出他心眼并不坏,有意拿话唬一唬他,对方终于没了声响。
“趁着殿下还未走远,我去找人,等我回来,看我眼色行事。”安乐担心他关键时候退缩,临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这才放心离去。
沈临昭蔫蔫地靠站在墙角,看着安乐离去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季恒并未走远,他一直在近处徘徊,直到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
“殿下,等等。”安乐跑得飞快,大口喘着粗气,神色紧张,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
“怎么了?”季恒知道她向来行事稳妥,若非有急事也不会这般忘了该有规矩。
“姑娘她……”
“她怎么了?”一句话叫季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回转,语气急切。
“也不知何原因,姑娘她身子突感不适,这临近并无医馆,奴婢晓得殿下是精通医理的,想着未走远,便来碰碰运气,”安乐用手肘点了点额头的汗珠,“殿下快过去瞧瞧吧……”
“我……”
季恒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眸,和含糊其辞的话语,哪里不知道她是在骗自己。可明知道是谎言,他却没有揭穿,没有半点的犹豫,直奔着宅院而去。
俏俏半卧在榻前,心里握着的当初季恒赠予的小泥人,她一直妥善保管,闲来无事总会看上几眼。生气时也想过会弃了它,却还是舍不得。
正在此时,外头却响起沈临昭急切的叩门声,“虞姑娘快开门。”
如此情形把俏俏吓了一跳,慌忙将小泥人藏到了枕头底下,起身下榻去开门。
“我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我就住在隔壁院子,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好。”
俏俏虽觉对方举动怪异,但还是感激地点点头,冲对方露出温和的笑容。
沈临昭的目光则时不时地瞥向外头,他是瞧见季恒走近,这才进了院子的。说话间,脚步声固然进来,他鼓起勇气,提了提嗓子,亮堂道,“其实我来,还有件十分重要的事。”
俏俏不曾瞧见外头的季恒,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早有安排,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对方说下去。
“在豫州,从见到你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什么退路……”沈临昭从未对哪个姑娘家说过如此情话,又事出突然,难免紧张,脸红心跳不说,还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看得虞俏俏一愣一愣。
“我喜欢你,虞姑娘,很喜欢的那种,”沈临昭早就猜到背后的脚步声就是季恒,越发起劲地说道,“顾溪桥他根本配不上你,莫要为了这混账伤脑筋,以后我来照顾你……”
季恒走近,恰巧看见眼前这一幕,他的目光落在虞俏俏茫然的神色看,转头看向安乐,“你让我……”
“殿下,奴婢……”安乐轻咳一声,诡辩道,“想来是沈公子他喝多说的醉话,不作数的,奴婢去制止他。”
“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那么喜欢殿下,可他的心里只有家国,这样的一个人于天下万民是福祉,可于你而言,爱得太辛苦。你是个聪明人,又何必自讨苦吃,活得不自在?”沈临昭越发说得动情,甚至连眼里也起了泪光。
季恒:“……”
许久,虞俏俏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花颜失色地摆摆手。
“虞姑娘,人这一辈子很长,谁没有几件糟心的事,更何况眼下殿下并不明白你的心意,你做再多,他也瞧不见听不到,长此以往,心生幽怨的也只有一人……”
听着沈临昭越说越不像话,虞俏俏急得想关门将对方拒之门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惊吓。
“虞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这很突然,不过没关系。慢慢的,你就会忘记殿下,也会慢慢地接受我。”听不见安乐有任何的出声,沈临昭只以为还不到火候,又挑了些最为实诚的情话说出口。
虞俏俏吓得脸色惨白,可她的力气,根本拼不过沈临昭。好在对方的热切仅仅停留在唇舌之间,并未有任何越的矩举动,这才叫她安心了些。
反倒是沈临昭,鬼话说多了,怕是连自己也信了,不由自主地抬手起誓,“虞姑娘,只要你能答应和我在一起,我沈临昭从今往后什么都依你的,让我往西决不往北,我赚的银两统统给你保管,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只管买,勿要心疼,我保证以后……”
第58章
看着虞俏俏惊愕的目光,季恒忍不住上前伸手拍了拍沈临昭的肩膀,轻声一句,“你吓到他了……”
沈临昭故作惊慌地转过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来人,磕磕巴巴,“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要去参军,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么?”季恒目色生疑,“这么快就要改变主意了?”
“我……”沈临昭偷偷看了眼安乐,读懂了她的眼神,忍不住说道,“古人有云,意中人可遇不可求,若是成了最好不过,若是不成,倒也了无遗憾,二者间并不冲突。”
听着他说得头头是道,季恒心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从未有过这种担心。害怕这样的话,还真入了对方的耳,眼角余光不由偷偷瞥了瞥,憨笑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不不不,哪里哪里?!”沈临昭笑逐颜开,“正好。殿下来了,也可以为我们做个见证,我对虞姑娘是真心的。”
季恒:“……”
“殿下不用不好意思……”沈临昭怯生生开口。
安乐见形式不对,忙上前拽了他一把,“沈公子,方才我听见外头在喊捉贼,你要不要去看看?”
“虞姑娘,那你等我回来……”沈临昭嘀咕道,“我这才来上京,要是叫人偷了盘缠那该如何是好?”
说罢,二人火急燎燎地奔出门去。虞俏俏见二人已走,对阶前站着的季恒更是视若无睹,默默转身往屋里走去。
“俏俏!”季恒快走一步上前,却还是被厚重的关门声挡在了外头。
虞俏俏紧捏着手坐在床沿,看着门外头那片阴影,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沈临昭方才说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他这样的人心里只有家国,哪里有什么儿女情长?
一个心里凉薄的人,终究是捂不热。
想到这里,泪水不争气地模糊了双眼,她偷偷抹了抹,季恒的身影仍在门外立着,与那院子竹影融成一片。
“俏俏,先把门打开,我有话要跟你说。”季恒知道她心里有气,也是自己食言在先。
在豫州说好要照顾她,偏偏因为自己的胆怯,不能以护其周全为借口,一次次退缩。在上京,他以为顾溪桥会是最好的归宿,殊不知亦是伤她最深。
他以为的成全,却是无法挽回的伤害。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喘不上气,猛呛几口,再抬头时,赫然响起了开门声。咳声实在揪心,虞俏俏瞅了一眼,见他无事,【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便又折回了屋子。
“俏俏,”他不知颜面地追了进来,“是我不好。我不奢求你能原谅,只是想听你我一句。”
她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与初遇时不同,她的眼底有胆怯有错愕,还有沧桑。整个人,就像落雨下垂败的花枝,心事重重,没有半点精气神。
“沈临昭他不是个好归宿……”
‘殿下来是为了说这些?’把失望攒够,对方毫不留情地狠狠又来上一击,‘沈大哥他哪里不好?殿下因何厌弃?’
“因为我不喜欢,”他道,几乎是吼出声来,“他那样的人,连自己想做什么都摇摆不定,又怎么能照顾好你。”
俏俏看着他少有的不安,似乎懂了些什么,只是默不作声。
她一副仍旧懵懵懂懂的模样,叫他心头簇起的烈火烧得更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不能答应。”
季恒是真的怕了,他看出沈临昭并无那样的意思,不过是演戏,他怕的是她会把这场闹剧当成真。
‘殿下又在说笑了……’她轻皱眉头,白皙的脸庞上写满惆怅。
把她一次次推开,翻开早被人忘却的旧事,把她嫁给顾溪桥,这就是喜欢?
“你还记得吗?在豫州,”他也知道这样太过突然,可无论对方是否相信,再不能活生生憋在心里了,“你问过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平安。’
她又怎会不记得,可他却疏忽了身边最重要的人。
“你写出了我心中的愿景,我面对的从来都是冰冷的刀刃和诡谲的人心。在世人眼里,天策军是大魏最好的一把刀,百姓敬仰,朝臣觊觎,却从未有人问过,累不累,想不想歇一歇?可人的这辈子不只有带兵打仗,我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春去秋来,过悠闲的日子。”
“你要真是喜欢他,真对他有意……”他顿了顿,似乎在担心着什么,“那我……”
‘就怎么样?’她的眼里有了期许,紧紧盯着他的眼眸,可他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本就不指望会做过什么有违大道的事来。
“那我,就把你抢回来。”他心跳得厉害,就连唇舌都颤抖不止,双手紧握成拳头藏缩在大袖之下,微微泛红。
虞俏俏有些怀疑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是不是被调了包,迟迟不肯相信。片刻之后,摇摇头,‘没答应。’
季恒紧绷的眉头豁然间舒展开来,像是得到了期待许久的物件,“没答应就好。”
‘可我已经不喜欢殿下了……’她用五指贴了贴心口,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