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一对许淙也很喜欢,两只钗长得一模一样,都很好看,而且上面还有小颗的红宝石。不过这个好贵,要十两银子,如果真的买回去的话,他的零花钱就要缩水好多,他娘估计不会太高兴。
因为她经常说喜欢什么让爹娘给你买,不要乱花钱。
想到这里,许淙皱起了小眉头。
丰泰银楼的掌柜,乐呵呵地看着这对父子。
早在他们进门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后来等年纪小的这位少爷一开口,说要给娘买生辰礼物,他顿时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去年的那对父子嘛。
一个做儿子的敢让爹买,一个做爹的眼也不眨地掏钱,这样的父子虽然有,但也不多,所以给掌柜的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所以现在见年纪小的在犹豫,他就笑道:“小少爷,我们丰泰银楼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知小少爷去年挑选的两件,令祖母和令慈喜不喜欢啊?”
许淙诧异,“你还认得我啊?”
掌柜的哈哈笑,“自然是认得的,我们生意人就讲究个好眼力。而且去年也是令尊和小少爷一起来的,忘不了。”
“难得这么有缘,不如小少爷再挑两件?”
许淙犯愁,拿着那根‘富贵延绵’的簪子道:“可是我今天没带钱。”
银楼掌柜语塞,“这……”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小少爷身后站着的男子,莫名地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应该不止在去年见过。不过他一天到晚见到的人太多了,所以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又碰过面,只是觉得应该不是在铺子里。
至于小少爷的担忧,他有心想要说两句吧,但因为不知道人家平时是怎么教孩子的,所以也不敢开口,免得把人家的孩子带歪了去。
这个时候,他就听到那男子开口了,“淙哥儿,你既没带银子,那就让他们下午送到家里去吧,如此便两全其美。”
还能送货上门?
许淙突然想起来了,对哦,是可以送货上门的,以前他们家买滴酥鲍螺的时候,就让饴和斋的伙计送上门。不过自从得到了奶油的方子后,后面就很少买了,要不是渣爹提醒,他都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许淙抬头询问,“能送上门吗?”
银楼掌柜呵呵笑,“当然可以,不知小少爷家在何处?”
许淙松了口气,回道:“我家就在县衙后面,唔,你让人去县衙问问,就说是许府,他们就会带你去了。”
县衙后面,许府?
银楼掌柜略一回想,马上就惊讶地看向了那名男子,怪不得他之前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应该不止在去年见过。
可不是嘛,他是许县令啊!
年初的时候许县令为大雪的事情多方奔走,掌柜的曾经远远地瞧见过几回,所以记在了心里。但当时许县令或穿着官袍官帽、或是戴着一顶黑帽子,人也比现在瘦些,所以他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想到传闻里,许县令的确有一母一妻一子,儿子亦是四五岁的模样。再加上刚刚小少爷说他们家住在县衙后面,还姓许,银楼掌柜就更加肯定了。
只是没想到,许县令竟然是这样的许县令啊。
银楼掌柜在心里暗暗称奇,但这并不妨碍他整了整衣裳,朝许明成一拱手,“原来是县令大人亲至,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许明成淡淡点头,“不必多礼。”
然后他看向儿子,柔声道:“淙哥儿,东西已经买好了。时辰已经差不多,我们该去和你孙叔会和,免得他久等。”
许淙没忘孙教谕要请渣爹吃午饭的事,乖乖地伸出手去给他牵。
但临转身的时候,他突然眼珠子一转,把之前给渣爹挑的那一支拿出来,将另外那对镶嵌了红宝石的放进去,然后对许明成振振有词。
“爹,我买了一支,你要买一对!”
“不然娘要不喜欢你了!”
许明成失笑,“哪儿学来的怪话。”不过他也没有反对,而是对银楼掌柜道:“下午都送到许府,找黄管家即可。”
银楼掌柜忙点头,亲自送出门去。
……
父子二人出了丰泰银楼,没有走多久就来到了勉县最大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很高很大,许淙抬头望去的时候,都没注意它的名字,而是被它那高达两层的高度吓得愣了一下。
两层楼啊,真少见!
一进门,就有小二点头哈腰地凑过来,“客官里面请,不知是客官是有约,还是只得您和小少爷两位呢?”
“约了人,姓孙。”
闻言店小二更殷勤了几分,“原来是孙爷的客人,孙爷已经在楼上雅间等候了,两位贵客楼上请,楼上请。”
店小二没有说谎,孙教谕的确已经在楼上等候了,门一推开的时候,许淙不但看到他在吃一碟干果,还闻到了一股酒味。
孙教谕站了起来,“明成兄,咦,淙哥儿也来了。”
他喊着正要出去的店小二,“你去端些小孩喜欢的饮子来,再加几个菜,炸鹌鹑也再加一碟,对了酒就不用再上了,加个汤。”
打发完店小二,他招呼人坐下,“明成兄,淙哥儿,快坐快坐。这家店的几个菜还有炸鹌鹑都不错,你们待会儿尝尝。”
许淙乖乖地喊了句‘孙叔’,然后就挨着许明成坐下了。
看到桌上有剥好的瓜子仁,他还伸手拿了一颗吃。
然后就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孙教谕请人吃饭,当然不是没有缘由的。他首先就跟许明成说,县学经过这一个月左右的改革,目前进展良好。
按照他的话说,那些没有功名,但经受住了考较的人入学之后,便如活水入鱼池,所有人都积极了很多。
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有大收获。
这里的大收获,指的当然是功名了,这个许淙懂。
许明成当然也懂,考中功名的人越多,对他这个县令也是大有好处的。最起码‘教化’这一块便能得个上等,哪怕是上上等,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吏部侍郎是金氏的父亲,他的岳父。
不过虽然心里明白,但许明成并没有说出来,他点了两句,“秀才只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更上一层的举人。”
“勉县已经二十年未曾出过一个举人了,若两年后的乡试能有人中举,才是大善。”
第49章
勉县出一个举人,比出十个秀才更好。
孙教谕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科举这事是急不来的,因为他和许明成,两人谁也不能够代替勉县的学子们去参加乡试,只能像现在这样,给那些有希望的人多些指点。
就如同他们之前科举那样,剩下的就看个人运道。
想到这里,孙教谕便释然了。
“好了,明成兄,难得沐休,我们不聊这个了。”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酒壶,就要给许明成倒满,但看到他旁边正一口一个瓜子仁吃得正欢的淙哥儿,便又把酒壶放下改为了茶壶,
给两人都倒满了一杯茶后,孙教谕将茶杯举起,郑重道:“明成兄,今日请你来,其实是想要向你道谢的。”
“那一日听完你的话后,我思索许久。”
“然后觉得你说的有理。”
孙教谕一脸的苦色,“可恨我身在局中,竟然未能分清楚身边人话语里的真假,不如明成兄你看得明白。好在现在醒悟也为时不晚,我已经往家里去信,明年开春等大郎试着下场之后,不管他有没有中,都让他们母子到勉县来。”
“明成兄,多谢了!”
“我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孙大郎要来?
许淙马上就竖起了耳朵。
然后他就听到许明成回应,“你能如此想,便是再好不过。”
“妾室,终究只是,”说到这里,许明成的目光扫到已经吃完半盘瓜子仁的许淙,顿时皱眉:“淙哥儿,这瓜子仁你吃了这么多,待会再吃炸鹌鹑,仔细嗓子疼。”
许淙连忙放下手,“爹,我不吃了。”
比起在家里也能吃到的瓜子仁,他还是对酒楼的炸鹌鹑更有好感,因为张厨娘没做过这个,她平时做的都是一些比较清淡养生的菜肴。
“那吃这个,这个甜。”
孙教谕见状,把一碟果脯往许淙的方向推,然后转头继续和许明成说话,“明成兄,你说得对,往日是我对柳氏过于纵容,才导致了洗三那日的祸事。”
“正好家里的人也已经到了,如今我已将家中事务都托给了一位嬷嬷,她老人家这几日会一一替我向各府致歉。”
他再度举起了杯,“明成兄今日回去,也请替我向嫂夫人美言几句啊,可别因此恶了我们两家的交情。”
“待我夫人过来,再让她登门赔礼。”
许明成没说什么,而是同样举起了杯子。
两人一饮而尽。
许淙看着他们潇洒地一口闷,也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甜饮子,举起来一口喝完了。
唔,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下午回去后,许淙跟金氏分享了羊肉汤和羊肉饼,还有非常美味的炸鹌鹑,尤其是炸鹌鹑,许小淙用了整整一百个字来描述它的美味。
先是说它皮酥肉嫩非常好吃,然后又说它咸香可口,就连骨头都有滋有味。美味的炸鹌鹑淙淙能吃一整盘,可惜坏爹不让。不但不让吃,他还不让淙淙带回来给娘你尝尝,说路途遥远,带回来就不好吃了。
淙淙不信,带回来肯定也很好吃的。
非常非常好吃。
许明成被他念叨得没有办法,对金氏道:“淙哥儿一出酒楼的门,就在念叨了,你明天吩咐厨房给他做一只。”
许淙眼前一亮,“真的吗?”
金氏好笑,“你爹还能骗你不成?不就是一道炸鹌鹑,明日让张厨娘做就是了,不过我们可说好了,你年纪小,只能吃半只。”
半只就半只吧,总比等到孙教谕下一次请客的好。
许淙心满意足。
说完了正事,许淙想起了吃午饭的时候听到的话,于是道:“娘,孙叔说要把孙大郎接来,孙大郎明年要考童生和秀才,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中。”
接孙大郎来?
金氏听得有些莫名,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许明成。
许明成便道:“孙教谕说已经往家里去信,孙夫人和孙大郎等人明年开春就启程,约莫七八月份就能到勉县。”
“此外,孙教瑜还把家事托给了一位嬷嬷,估计明日就会上门拜见。”
金氏这次听明白了。
她淡淡笑道:“还算不糊涂。”
“我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将一个姨娘纵出了当家主母的做派。是她有恩于孙家,还是她生的子嗣考中了功名?以往她来看望佟姨娘的时候,也曾提出要来拜见娘和我,但我都未曾理会,没想到倒纵大了她的威风,都能不把娘和我看在眼内了。”
“也就老爷你与孙教谕交好,不计较这些。若是换了别个心眼小的,只稍往朝廷递个奏本,孙教谕就落不着好。”
“希望孙夫人是个明白人吧。”
“娘,为什么孙叔会落不着好啊?”许淙好奇询问,这只是一件小事啊,落了各家的面子,赔礼道歉应该是可以解决的,应该到不了丢官的地步吧?
“这事啊……”
金氏想了想,看到许明成朝她点头,便道:“这事是这样的,十几年前有一个姓贾的人考中了状元。”
“谁知状元帽还没戴热乎,便有人敲了登闻鼓。”
“淙哥儿可知道登闻鼓?”
这个许淙知道,许明成之前讲课的时候顺便提过,所以他脆生回答:“登闻鼓就是立在皇宫门口,谁要告状都可以去敲的鼓,敲了之后打板子,打不死就可以告状。”
要命还是要正义,这鼓摆在那里,就表达得非常明白了。
“对,那就是登闻鼓。”
金氏继续说道:“有人告那贾状元,说他不敬嫡母,纵容他那做姨娘的生母和妾室、儿女欺辱嫡母。家里大鱼大肉,却只给嫡母吃糠就咸菜。”
“不但如此,他还宠妾灭妻,以妾为妻,以庶充嫡。这位贾状元办下的事啊,桩桩件件可谓是骇人听闻。”
许淙张大了嘴巴。
这位贾状元,也太那什么了吧!
金氏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然后道:“后来陛下大怒,就将那贾状元贬成了同进士。若不是朝中诸位阁老、朝臣们极力相劝,说‘殿试不黜落’,陛下就要夺他功名了。”
“但即便如此,陛下也说了贾家永不录用。”
“这下你可明白了?”
金氏给许淙总结,“孙家这事,往小了说是孙教谕治家不严,往大了说便是孙教谕宠妾灭妻。这样的罪名落下来,他这样只靠祖荫蒙了缺,在朝中没有人支应的,哪里能落得了好?”
“哪怕是夺职返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许淙明白了。
孙家洗三这件事,还真的比想象中要严重啊,怪不得孙教谕不但让人上门给各家道歉,还马上往家里去信,将孙夫人接过来。
不然即使这次的危机过去了,还会有下一次。
啧啧啧,所以养小老婆就是不好!
许淙顿时斜眼看向渣爹!
不过等夜深人静,许淙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大张着双手双脚,然后望着头顶淡青色的帐子,叹了口气。
他亲娘常白芷去年不想跟来勉县,除了放不下自己的事业之外,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呢?
哎,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想着想着,他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
……
第二天醒来,许淙已经放下了心事,转而看起了自己昨天挑选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