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别哭——宝光相直【完结】
时间:2023-02-13 17:54:42

  林商陆点点头,
  “不介意的话,我送你?”
  时眉眨眼道: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会跟你客套。”
  林商陆低头笑了,“我的荣幸。”
  在接上阿文和羽羽之后,时眉报出下一站的目的地。
  林商陆没有想到,
  她说的回家,是回他们曾经共同的家,
  ――港厦市西郊孤儿院。
  而时眉也不会想到,
  她居然会在这里,
  在她仰头与林商陆笑眼相谈时,
  看到岑浪。
 
 
第27章 
  入秋气温落下来,
  还称不上多冷,但凉风好似一柄裹了柔色绸布的利器,剪去晚夏的闷热余温,染黄槐杨木林,抖碎枫叶,搁浅满地。
  晚霞如一把春光烧起旺势,
  薄云羞得赤红浮光,
  粼粼又璨璨。
  “我记得小时候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老师都要求我们重新做这些东西换下去年的,我经常因为手笨气得嚎啕大哭。”
  时眉停步在长廊末尾,微微仰面,抬起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垂挂在檐角的风铃,嘴角弯起柔软弧度,
  “每次你总会先帮我做好一个,拿来哄我,让我别哭。”
  放眼望去,整条长廊蜿蜒窄曲,檐顶织绕攀缠着密密仄仄的葡萄藤。
  藤蔓或粗实或细脆,七彩琉璃风铃坠吊在上面,满满当当的。
  秋风穿廊撩动,溅起伶伶仃仃地碎颤铃音。似溪水偎向泉石,清泠,透澈,
  还有一点孤零零。
  林商陆掀眼,目光凝落在她的指尖,轻声笑她:“现在还爱哭么?”
  “怎么可能!”时眉笑着啧他一声,半晌,她稍敛唇角,偏头认真地看向他。
  其实从上回重逢后,时眉心里便藏着很多问题,有很多话想问他:
  后来他去了哪里生活?
  养父母是好人吗?没有虐待他吧?
  什么时候、为什么又回来港厦了呢?
  还有,
  既然回来了,既然还记得她,
  怎么从来没有找过自己。
  晚风低旋,捎来些许冷意,时眉吸了吸鼻子,七零八碎的关切问题盘桓心底,删删减减,终究只剩下一句:
  “阿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林商陆背脊微僵,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低敛眼睑,抬手脱下身上的外套,撑罩在时眉的肩上,替她拉紧衣领裹住那件薄薄的短袖。
  他挑起唇,语气从容平稳:
  “挺好的,你呢?”
  时眉歪头看着他,指尖撩了下耳边的发丝,弯起月牙眼,笑得明媚:
  “四个字形容就是,风生水起。”
  林商陆被她逗笑出声,点头赞同:“嗯,毕竟时律师这么优秀。”
  “哥哥――”
  时眉还没来得及接话之前,旁侧忽然蹿出一道小小身影,传来着小男孩一声激动地高喊。
  她顺势望过去,
  随即整个人愣在原地,
  怎么是…岑浪?!
  男人一身黑色涂鸦棒球服,休闲裤束扎进复古原色马丁靴,外套里面的浅紫卫衣连帽扣在头上,冷恹恹地迈下越野大G,单手甩上车门。
  “你怎么来了?”
  时眉走过去,一脸震惊地问他。
  岑浪半垂着眼皮,沉默扫量过披在她身上的男士外套,瞟了她一眼,继而懒洋洋地调转目光,疏冷淡漠地瞥向站在她旁边的林商陆。
  好半天后,他要笑不笑地嗤了声,眼神郁郁,随后将拎在手里的礼品袋递给阿文,没什么情绪地赏她三个字:
  “送东西。”
  ???
  什么鬼态度?难不成还因为早上那事儿生气呢?
  时眉无语地瞪他一眼,但碍于林商陆在,她也不好跟他直接开怼,勉强忍了下来,侧开身跟他从中介绍:
  “上次在警局你见过,阿商,市刑侦分局最年轻的特聘法医。”
  说着,她转头朝林商陆笑起来,指着岑浪说,“他叫岑浪,我们律所的同事。”
  岑浪舔舔唇,简直要气笑了。
  介绍别人就是阿商,
  介绍他就是岑浪。
  别人就是最年轻的特聘法医,
  他就一句轻飘飘的同事。
  行,会玩。
  这时,林商陆迈前一步,主动伸手向岑浪,声线平淡地自我介绍一句:
  “林商陆。”
  岑浪微微昂首,低睫斜他一眼,手抄在裤兜里没动。下一秒,当他挑眼掠向时眉,接收到对方递过来的警告眼神时,抿了抿唇,这才懒散伸手象征性回握了下。
  “小眉。”
  一位中年女人出现,切断他们谈话。
  “曹院长。”时眉走过去,意识到中年女人像是有话要说,她扶着女人慢慢走去一旁,稍稍弯腰倾听对方讲话。
  岑浪后靠着引擎盖,略微掀眼,视线无声投向长廊边轻语交谈的两人。
  不远处,中年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厚度不薄,神情殷切地拉住时眉的手,要她一定收下。
  应该是一沓钱,岑浪猜。
  “小时候有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家长来办领养手续时,身边时常会带着一名律师。记忆力,那些律师永远是衣着体面,光鲜亮丽的都市精英形象。”
  林商陆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她看到以后就说,长大了什么都不做就做律师,帮更多的家庭领养孩子,帮更多的孩子挑选‘好’人家,没想到后来她真的入了这行。”
  岑浪迟疑了一下,开口问:“‘好’人家的标准是什么?”
  “不家暴、不虐待、不侵害,能让孩子吃饱穿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
  岑浪冷淡侧目,听到他说:
  “不会二次弃养。”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个瞬间,岑浪凝回对面正在跟中年女人温柔讲话的时眉,心底倏地一沉。
  林商陆淡
  淡眯起眼睛,将注视的目光同样落在时眉身上,继续道:
  “相比港厦其他区域的孤儿院,这里收留儿童人数相对较少,因此够不上重点扶持名额,但这里的基础设施却并不差。”
  他移眸看向岑浪,没由来地这样问他:“你觉得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难猜。
  “有人在暗中捐款资助。”
  岑浪回答。
  林商陆轻轻挑眉,再次望向女人时,眼底淌出几分无奈的成色,摇头低笑说:
  “依照她的性格,一定只肯留下勉强够自己生活的费用,剩余的经济收入会毫无保留地送到这里。”
  所以,
  她才会爱钱,
  又没钱。
  岑浪不是没有过疑惑,
  作为超一线城市,港厦在职的高级白领薪资待遇自然不低。而据他了解,Libra律所的酬薪福利也相当丰厚。
  时眉作为高级律师,工资结构分起薪、绩效提成、奖金和年终奖,如果带新人的话还会有额外的辛苦费。七七八八算下来,就算扣掉税费,她一年到头入手的数字也绝对可观。
  可她却连台车都没有,
  连个房子的首付都没攒出来,
  事到如今,还要租住在旧城区安全隐患极大的巷子里。
  甚至家门口的监控都是坏的。
  这时候,长廊边那位中年院长的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紧紧攥着时眉的双手,声音不自觉扬高了些:
  “好孩子,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个人代表咱们院的一点心意。”
  “现如今不比从前,国家政策一年比一年好,你也别老惦记着这边,往后赚了钱就留给自己吃好的穿好的,要好好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啊。”
  时眉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温柔耐心地把信封装回院长的口袋,轻描淡写地跟她打趣:
  “您太小瞧我了不是,我也不是从前那个刚入社会的小实习生啦,我现在赚得可比以前多得多。”
  “我前段时间刚涨了工资呢。”说完,她给院长指了指岑浪,眨眨眼,
  “那是我领导,不信您去问问。院长您就放心吧,您还不知道我吗,亏着谁我也不可能亏着自己。”
  院长显然不吃她这套,作势轻拍了下她的胳膊,气道:
  “你别想骗我,不说车房那些大数的,就你这身衣服都穿两三年了。”
  “……”
  时眉抬手将头发别去耳后,表情有点不自然,她稀微垂敛着睫毛,良久后,才扬起嘴角,状似满不在乎道,
  “反正…我也没有家人,您就当我提前投资吧。咱们不是说好了嘛,等您退休了,我就回来接您的班。”
  岑浪拧起眉,眼底的光郁结喑沉,神色复杂。
  “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可以闲聊的程度。”他从时眉身上撤回视线,冷漠飘向对面的男人,嗓音疏离: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林商陆眼色平稳,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挑唇笑了声,不咸不淡地反问:
  “既然是才认识的关系,你又为什么,见到我就不爽?”
  岑浪:“……”
  那边,时眉总算连哄带劝地送走院长,听到这边两人在聊天,她走过来随口问了句:“聊什么呢?”
  林商陆故意接话:“我们在聊这位岑律师为什么――”
  “走不走?”
  岑浪迅速截断他的话,凝向时眉。
  林商陆低笑一声。
  时眉愣了下,“去哪?”
  岑浪虚眯了下眸,倏然欠身凑向她,薄唇靠近她耳畔,压低嗓,慵懒吐字:
  “徐嘉合那顿饭,还欠着我工时费呢。”
  时眉:“?”
  这都还记着?
  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男人啊!
  这时候,林商陆无声勾起唇,似笑非笑地在旁边来了句:“眉眉要不跟我走?”
  岑浪缓缓直起身,咬牙冷笑一声。随即走去副驾旁拉开车门,头一歪,口吻毋庸置疑:“上车。”
  时眉:“……”
  “加班去了阿商,回头喊上小乔他俩,咱们一起约饭~”
  时眉朝林商陆笑着挥挥手,转头笑容立刻消失,没好气地狠剜了一眼岑浪。
  不料刚坐上车正准备关门,手腕蓦地被岑浪一把捉住,“等等。”
  “干嘛?”时眉疑惑抬头。
  只见岑浪脱下自己的棒球服,懒懒挂在肩头,一手扶着车门微扬下颌,语调冷傲地提醒她:“衣服。”
  时眉不明所以地低下头,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披着林商陆的外套,连忙脱下来想下车去还给人家。
  谁知却被岑浪反手劫走,
  下一瞬迎面兜头罩过来一抹黑色,时眉本能地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居然是他的棒球服。
  干什么呢这是?
  都上车了还给什么衣服?
  她满头问号地抬眼望过去,看见男人一脸冷酷地绕过车头,在经过林商陆跟前时扬手将外套扔给他,随后开门跳上车,二话不说着车给油直接飙出去。
  “就喜欢穿他的?”
  岑浪透过后视镜,扫了眼被时眉叠好放去后座的棒球服,冷哼一声。
  时眉:“蛤?”
  不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怎么哪哪都这么奇怪?
  岑浪抿唇不吭声。
  见他不说话,时眉只好主动问他:“你打算让我怎么还债?”
  岑浪不知道。
  他压根就没想什么还债的事。
  只不过……
  “急什么。”他说。
  只不过,
  是看到他们单独在一起,
  就不爽到爆炸。
  “你――”
  正想开口呛他,手机突然毫无预警地响起来,时眉扫了眼来电显示。
  是陌生号码。
  “喂,你好。”她接起电话。
  刚好前方信号灯变红。
  岑浪踩下刹车,默不作声地偏头看她,觉察到她整个人的情绪蓦然沉下来,薄睫淡垂着轻轻抖颤,捏着手机的指节用力到隐隐些许泛白。
  如果没猜错的话,
  他大致知道那端的来电人是谁了。
  果然。
  时眉结束通话以后,静默一瞬,半晌,她慢慢转头望向
  岑浪,嘴唇轻动,眸波乍然流露出根本难以掩饰的喜色。
  “是夏婕!”她欣喜道。
  绿灯亮了,岑浪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平稳而快地驶出路口,又在趋近下一个路口之前逐渐减速。
  “她约我现在就去见面,但是《委托书》我没带在身上。”时眉咬紧下唇,像是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皱眉嗫喏道,
  “怎么办,她会不会是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个机会,趁徐嘉合不在的时候才能联系我出来见面。”
  岑浪单手反拨方向盘打到底,迅疾调转车头,同时声色疏淡地告诉她:
  “你前面的储物箱。”
  时眉忙伸手打开眼前的储物箱,一眼发现里面的档案袋,取出来打开,竟然是一式两份《全权委托协议书》。
  她大致翻阅其中条款,看得出尽管大致模版内容相似,但协议中的细节部分具有很明显针对当事人的目标指向性。
  而这位当事人怎么看,都是夏婕。
  “你怎么还随时备在车上啊。”
  女人的声音显然变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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