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于,“你是我的”。
关于这个话题,他们不是没有过讨论。
“你希望我是你的吗,岑浪。”
时眉也曾这样问他。
岑浪稀微拧眉,在认真思考过良久后,他纠正她的说辞,说:
“我希望你爱我。”
“有什么区别吗?”时眉没太懂。
岑浪低缓笑了,
“我的希望是,你爱你的事业,爱你的生活,爱你自己,然后也爱我。”
他有意强调这个顺序。
当时窗外风雷漫雨。
观影室内壁炉灼燃熏暖,他在那个午夜将她圈揽入怀,深情亲吻她的发顶,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而不论你爱不爱我,有多爱我,你仍是你。”
“你不属于任何人,时眉。”
他这样告诉她,要她清楚,让她明白,“你永远,只是你本身而已。”
所以坦白说,在他们确立关系之后的每个瞬间,岑浪始终尽全力以他所认知的方式来爱护、爱惜、爱怜她。
不停地送她礼物,表达心意;第一时间带她见长辈,给足安全感;
不厌其烦用行动验证,他是真心的。
事业上,不会护她在身后,自以为是地“保护她”;也不做她的后盾,刻意等她来央求以此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完美搭档,
处理问题上他足够强大,情绪稳定,对待搭档他秉持尊重而不越界。
恋爱中,他是永远陷入热恋的情人。
情人,时常比恋人更亲密,更疯狂,更令人心动勃发。
他们床上床下,都要命得合拍。
方方面面,岑浪无可挑剔。
现在,他提及“名分”。
时眉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在不谙世事的年纪就遭遇过领养又被抛弃的她,总还是会有些慌。
如果只是两人之间的恋爱,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一天岑浪变了,也没几个人知晓,时眉认为这样自己可以少受一点伤。
而如果公之于众,她会彻底被动。
并非是她不信任,
只是幼年被遗弃的阴影,常隐常现,
她还有一点点,没有做好准备。
时眉微微抿唇,默了下。
岑浪有多聪明,从期待到看穿也不过是她从头到尾沉默的几秒钟时间。
他忽然笑了,稍稍欠身,弯腰靠近一些直视她的眼睛,低声承诺给她听。
他说:“我不会变的,宝宝。”
没有进一步逼迫她给出关于“名分”的回应,既然她还没有做好准备,那么此刻的退让,是他最高规格的理解与温柔。
“倘若有一天我真的变了,”他抬起手,食指屈蜷,轻柔敲扣了下她的脑门,
“那一定是我变得,更爱你了。”
时间倒回48小时前。
晚间23点59分,
某网媒横空曝出一则头条新闻,
――《狸猫太子:继承人或为弃婴,壹浪明日股价将迎来第一波寒霜暴跌。》
新闻曝出,震惊财媒与娱媒两界,不过半小时火速窜上热搜榜首,大批量营销号水军下场,词条性质转眼红得发紫,尾随一个“沸”字。
全天24小时无间隙盯梢网媒舆论的壹浪公关部也难免震诧,毕竟针对壹浪或岑祚舟旁敲侧击的新闻时常上演,他们也见怪不怪,随便出手压一压很快就过。
而忌惮于负法律责任,网媒通常都会使用代称来发布新闻,例如“第一豪门”、“百年集团”、“首富”等等。
在标头如此指名道姓,还是头一回。
但不管怎么说,壹浪公关部迅速全员进入警备状态,通知信息技术通讯等几大部门,全面力压舆论热度。
只不过,对面似乎有备而来。
在周末这样网民习惯性深夜冲浪的时间段,热度迟迟居高不下,就像后方有一股势力在暗箱操纵,很快遍及各大平台。
“发布新闻的是哪家,查到了么?”岑祚舟刚刚结束十几个小时的跨国航班,一下飞机就收到消息,时差都顾不上倒。
石r点头回应:
“据我们的人逼讯,这家媒体公司的老总表示他们的内部加密官网在下午一点左右,突然遭遇黑客攻击。”
岑祚舟步伐微顿,精准抓住重点:
“我们的人逼讯?”
“……是夫人、是杭女士亲自逼供的。”
石r很快改口道。
岑祚舟微微皱眉,“她人呢?”
“杭女士很安全,您放心。”
跟随老板快一十年,石r怎么会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随后继续边走边汇报,
“最初,发动舆论方势头很猛,我们的公关与技术部门重点联络并针对几大平台,开价撤下热搜头条。”
“但在此过程中,对方明显早有准备,很快转移阵地到其他平台,且出动大量娱媒的营销号及水军,造势的阵仗不小。”
“杭氏出手了?”岑祚舟落座后排
,长指飞快滑动平板上的内部讯息,低声问。
石r坐在副驾,回答:
“是的岑先生,杭女士提前预料这次舆论不会轻易被压,当即命令杭氏集团的公关与通讯技术部门全体出动,与壹浪进行线上联手力压舆论。”
他看了眼时间,“截止一个小时前,即凌晨两点23分,所有涉及小少爷是弃婴的谣言被全部压下,撤得很干净。”
“现在挂出来的新闻也是她干的。”
岑祚舟翻滑热搜界面。
这次是肯定句。
“……是的。”石r明显迟疑了下,如实交代,“按您的吩咐,在保护杭女士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我陪同她一起去到发布小少爷那条舆论的网媒老总家中。”
依照杭露侬的脾气,
一定不是规规矩矩地敲门进去,大概率是夜闯没跑。
“她要求对方给出赔偿,否则的话,咳……”石r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
“否则,就端了人家的窝。”
岑祚舟懒淡接话。
石r:“……是的。”
岑祚舟瞥了眼满屏的新闻标头,尽是某上市集团总裁婚外情私生子,豪门一家为争财产鸡飞狗跳的闹剧。
用一则伦理八卦舆论来压一则本就扑朔迷离的新闻,的确是相对有效的办法。
也确实符合,
杭露侬狠戾果决的行事风格。
岑祚舟些微勾唇,没再说什么。
“岑先生,许昌良这次邀请您参加平安夜的游轮晚宴,您是否赴约?”石r问。
“当然。”岑祚舟敛起嘴角弧度,按灭平板,屏幕上投射出他浓郁讥讽的眼色,
“毕竟,他送了一份大礼给我。”
石r点头应下,迅速在平板上为岑祚舟之后的几日行程做计划,似乎又想到什么,问:“但您的邀请函被小少爷……”
岑祚舟抬手按了按眉心,有点无奈,半晌后沉声吩咐:“到时候派人护好他。”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还有,他的女朋友。”
“另外,通知媒体,三天后在壹浪召开记者发布会。”岑祚舟眸色未变。
“是,岑先生。”
这时,车内徒然响起一阵震动。
岑祚舟拿起手机扫了眼,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但他的直觉,预感并不好。
“喂。”他破天荒地接起陌生号码。
“岑祚舟。”电话那端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语调妖然敞亮,笑声说,
“听说许昌良送了你一份不薄的大礼。”
“你想说什么。”岑祚舟显然轻易猜出对方的身份,冷漠吐字。
“想不想知道,「教授房」背后的那位‘教授’,究竟是谁?”女人腔调神秘,
“想知道的话,半小时后,来「壹号公馆」109房见我。”
岑祚舟挂断电话,手机捏在指尖翻转两圈,下一瞬,出声命令:
“掉头,去「壹号公馆」。”
……
约他的是旗袍女人。
她应该提前跟前台打过招呼,岑祚舟赶去时,前台人员直接礼貌交付他另一张房卡,允许他直上十楼。
只是,当岑祚舟乘电梯上到十楼,探寻到109号房间,滴下房卡后推门进入;
当房门自动关阖的一瞬;
他没有见到女人。
但他清晰嗅到,这间仿照中古世纪装潢风格的哥特式房间内,弥散充斥着一股十分浓稠深重的血腥味。
岑祚舟冷静自持,步伐优雅从容,锋锐视线逡巡一圈后,顺着味道转入浴室门口,站定,然后拉开门。
女人还剩一口气游离。
面目惊恐地,瘫在浴缸里抽搐。
身穿墨绿色高开叉修身旗袍,血迹蔓延渲染全身,绿色洇得发黑,甚至分不清楚致命伤口在哪里。
岑祚舟站在浴缸外,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仅仅是那样,居高临下,目光森冷地睨视着她。
旗袍女人像是认出了他,浸泡在血水中的手艰难抬起,伸向他,眼神已然空洞发虚。
她皲裂的嘴唇动了下,
苟延残喘地,要他听清这句:
“做…家政的人,是、是教授……”
在她颤音落下那刻,
在她左手失力摔回的那刻,
在她睁着眼,气息断止的,下一刻,
在这时候,房门被人从外滴卡后大力踹开,梁铭带人持枪冲进来,径直狠力抵住岑祚舟的后脑,厉声呵斥:
“别动,警察!”!
第59章
“人跑了,拍到个背影。”
警局办公室,梁铭推门走进来,扔了沓影频截图资料在岑祚舟面前,咬牙一掌拍在桌上,不甘心道,
“差一点,又是差一点。”
“正常。”岑祚舟情绪平静,“他布的局,又怎么会轻易折在我们手里。”
岑祚舟拎起那沓资料,审量的目光落在上面,仔细观察片刻后,放下文件,指尖敲叩两下,淡淡勾唇,
“不过至少这次,不算一无所获。”
梁铭也缓过点来,回身坐在对面,掏出烟盒递给岑祚舟一根,自己点上后,反手将火机扔给他,轻叹着唏嘘一声:
“那案子都过去25年了,想不到你还没放弃,竟然一直追到今天。”
二十五年前。
梁铭刚刚大学毕业,未曾料想还是一名新入警员的他,第一次出现场接触的案子,就是一起轰动全市的命案。
也是在那个时候,
他认识了第一案发现场的目击者,
年仅15岁的岑祚舟。
这些年两人一商一警,联系并不多,但彼此心里都清楚,当年那案子的凶手至今没被缉拿归案,且仍在继续犯罪。
这案子一日未破,深扎在两人心底的这块疙瘩就一刻都不能削平。
他们两个,谁也不会放手。
“梁队不也一样。”岑祚舟接住火机,缓缓吸燃烟身,抬眼看他。
梁铭大咧咧地笑了声,“你都叫我梁队了,职责所在,我不就是干这个的么。”
岑祚舟扬扬眉,不置可否。
“老爷子身体还硬朗吧?”梁铭问。
岑祚舟点头,“托梁队的福。”
两人上一次接触合作,是在凶手针对岑祚舟又无从下手,于是便将迫害的矛头转移向岑家老爷子。
多亏梁铭,老爷子虽然残了双腿,但所幸保下一条命。
“悖托我什么福。”梁铭郁闷地吐了口烟,“凶手至今没抓到,逢年过节的,我都没那个脸去看他老人家。”
那次也是差一点。
像这次一样,
像25年前一样。
岑祚舟轻掸烟灰,声平淡稳:
“放心,这次,他绝对跑不了。”
“所以你确定,操纵「教授房」背后的这个‘教授’,就是25年前那起案件的凶手。”
梁铭皱起眉头。
“当然。”岑祚舟口吻笃定,“毕竟他催眠杀人的手法,只有我亲眼见过。”
而他们这一次合作联手,
是在成澈予自首入狱,指定岑浪做他的辩护律师,并在岑浪的审讯下交代出许昌良及“教授”之后。
能轻松接触到港厦商会和许昌良的人选,梁铭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名字,
就是岑祚舟。
又是那么恰好,岑祚舟在这时候收到许昌良送来的一份大礼,
――「教授房」的会员账号。
原本,岑祚舟打算直接将账号密码传给梁铭,但又考虑到或许“教授”可以查到会员登录的定位,一旦查到是警局,则必然启动自毁模式,那么一切便会功亏一篑。
于是,他约梁铭暗中去到自己的地盘,并按照许昌良告知的时间登录账号。
然后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里面身穿白色西装的“教授”,头戴面具,使用变声器在对一名年轻女孩进行催眠。
直到没多久,当“教授”在说出“Cleaning”这个单词的下一瞬,
女孩自杀了。
很快,梁铭接到警队手下的通知,说接到报案称在岗东区淇河路某下水道内发现一名女尸。经查验,死者身份为港岛大学大一新生。
“「壹号公馆」的死者身份查出来了。”梁铭掐了烟,朝他手里的文件扬扬下巴,示意,“死者肖思涵,女,27岁,港厦商会的成员之一,是「Z.Z&HomeCleaning」高级家政代理服务中心的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