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心理学博士学位申请通过了,现在是时候到你做选择,继续学业还是,继承家业。”
两人走出私人心理诊所,时眉满心都是向阳临走时的话,一早忘了跟岑浪之间的小别扭,抬头诧异地问他:
“你的博士学位怎么会申请心理学?”
就算要继续深造,
他的专业也应该是攻读法学啊。
“你为什么生气?”
岑浪却直截了当地反问她。
时眉被他问懵了下,“生什么气?”
岑浪微微歪头,迈步走近她,略低下腰身与她目光齐平,仔细观察,喑黯眼神不放过她任何一寸的微表情,说:
“出门不要我送,打电话不接,微信只会一个字,刚才也没有理我……”
他单掌掐起她的脸颊,拉近眼前,薄密乌沉的黑睫垂敛下来,低声追问:
“说说,到底气我什么?”
岑浪不提这茬时眉忘了也就那么算了,偏他凡是都要打直球,这么一问时眉想起来,又有点不爽了,也懒得跟他兜兜绕绕,开口就是:“你今早上――”
“我今早上做完没抱你。”
在她给出回答之前,得到前句提示的男人倏然猜出正确答案。
一语中的,一点即透。
岑浪眼梢微扬,指腹摩擦她细嫩脸肉的幅度伏藏痞气,慵懒勾着笑,“是么?”
是的,就是这个。
但不至于……
夕阳西下的,大庭广众的,人来人……倒也没有人,他们在拐角处。
时眉顷刻耳根熟红,慌忙伸手想推开他的身子,不料岑浪更快预判到她的反应,另一手牢牢箍住她的腰,感受到指下她愈渐升温的脸颊,他松散挑眉,问:
“就只是因为这个?”
“那不然呢!”时眉被他掐着脸,两侧柔嫩脸蛋挤向中间,唇瓣嘟起来,声音含混地不满控诉:“说好……要先贴贴的!”
岑浪像是被她逗乐,指尖一松,瘦削指背替她轻力揉着脸,失笑解释:
“你当时出了很多汗宝宝,怕你不舒服,我想先帮你洗干净。”
落在她腰上的手掌轻轻收力,指腹似无若有地抚触过她的小腹,倾身凑抵在她耳际,沉着嗓提醒她:
“毕竟快到你生理期了,要注意些。”
上个月临近生理期那次,结束后,时眉完全动不了。岑浪抱她,她不给抱,背也不肯让他背,怎么哄她就是不要动,愣是撒娇耍赖地扯着岑浪一觉睡到下午。
结果就是,
姨妈会平等地惩罚每一个不重视她的女人,时眉“荣幸”地感受到痛经的绝望。
现在回想起来,还能狠狠打个哆嗦。
其实时眉本来也没有多生气,不过是想跟男朋友的娇嗔心态,但随便耍一下小脾气,也能得到岑浪这样认真耐心的解释,又怎么会令人不开心呢。
“是…吗?”时眉佯作质疑地眯眼问他。
岑浪低头笑了,逼近一步,
“早上结束我有没有第一时间亲你?”
“好像有…”时眉被迫后退。
“洗完澡是不是抱着你睡的?”
“好像是…”时眉又退一步。
“按照你的要求,亲一下才能出门。”他将人逼到墙角,懒淡低眼,反客为主,
“你今天出门,亲我了么?”
“我亲――”
“不许说谎。”
“…没有。”
岑浪满意地勾起唇,缓缓站直身子,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看着她,说:
“那怎么办呢,时律师?”
一句不显而露的威胁话。
时眉四下扫视两眼,瞥见没人,伸手搂上岑浪用力亲吻一下他的脸颊。
离开时,看到他脸上清晰印落的完整唇印,时眉眯起眼,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轻啧一声:“宝贝,你买的这个口红色号还真挺不错的嘛。”
岑浪顺势扯住她,抬手搭上她的肩揽着她走,眼色倨傲不羁,懒腔懒调地带点小得意,下颌稍扬,嘁笑:
“我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
时眉忍着笑:“骄傲之前,你确定不把脸上的口红印擦掉吗?”
“擦什么,回家接着试。”
“只能在你脸上试?”
“不然?你还想在哪儿?”
“我还想…在昨晚我亲亲的地方可以嘛浪浪~”
“……”
甚至上车后,只要一到仅剩两个人的时候,时眉就开始肆无忌惮,
“怎么不说话啦?昨晚你一直喊我宝宝,喘得可好听了,这么快就忘啦?”
说完开始上手,“没关系,你要实在忘了,我就在这里帮你回忆回忆。”
岑浪抬手双指夹住她的嘴唇,咬牙切齿:
“时眉,别作死。”
……
午夜,骤风哀鸣。
隆冬萧寒,冰封颠潦冷寂,自北南下而来一场流离失所的飓风,吞噬云雨,刺穿浓雾,漠傲如狂暴蛮勇的野心家,踢踏铁蹄造势搅乱这个夜晚,无从安宁。
可家庭影院内,春和景明。
壁炉灼然上等雪松木。
珍妮小姐的蕊瓣被倒吊烘干,混合小柑橘投撒入炉一同蒸烤,冷消清冽中渗透丝缕甜滋味,仿若倾翻在年轮上的花蜜,浸染木质尾调,恰到好处。
投影墙放送《闻香识女人》。
留声机娓娓流泻《一步之遥》。
整间影室只有一盏灯。
一盏斜拉式落地氛围灯高挑拉罩,打投出粉与紫的碰撞碎影,一半浮华,一半幽郁,渐然晕圈杂糅归合,敷弥落下。
“当啷”一声脆响。
时眉手持高脚杯,与岑浪碰杯相撞,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双手拎起红色裙边曲膝低头,向岑浪致以公主点头礼。
岑浪恹恹挑眉,耐着性子配合地单手微举,打转两圈,贴在左肩前,半弯腰身,一个绅士礼稀释在他桀骜气质里。
野欲不驯,风雅又风流,
舞曲滑入高潮。
时眉被岑浪搂住腰肢,一手搭上他的肩,另一手与他指掌相抵,俨然端
起双人舞姿的架势,起范很足。
他们光脚在白色长绒毯上,借这曲《一步之遥》的短暂切分音节拍,滑步踢腿、旋转、搂腰,舞步交错,进退往来。
配合出一曲热情激烈的,探戈。
不,不是配合,
应该说是,较量。
一如他们床上床下习惯性的较量,岑浪优雅不拘,时眉明艳奔放,两人势均力敌,明暗拉扯,彼此抗衡。
这已经是他们练习的第十天。当岑浪告诉她即将来临的游艇晚宴上需要跳舞,问她想跳什么时,女人斩钉截铁地拒绝华尔兹,就要跳探戈。
岑浪自然无可无不可。
只是,她大学在兴趣社团学得那点三脚猫皮毛,该如何与自幼跟随私教练习纯正探戈舞步的岑浪呢。
明知赢不过,还偏要较劲。
还从不知认输。
她总这样,倔强,执拗,又迷人。
当这段烈如野火的探戈,以时眉迈错最后一个舞步而告终时。
“你输了。”
岑浪当然不会为她放水,认真对待每一场较量,才是对对手最好的尊重。
他扯起嘴角,做了个勾点手势,
“过来。”
时眉努努嘴,认栽般小步挪蹭着。
然后十分自觉地探身过去,伸给他一颗脑袋,闭紧双眼,颤音叮嘱他:
“轻点儿弹呀你……”
岑浪哂笑了声,“愿赌服输啊。”
时眉哼了下,也不指望他会手下留情,用力紧紧闭着眼睛,虽然这几天眉梢被弹,但每次都还是莫名紧张,紧张等待着额头上那一下弹响。
然而――
预想中的脆疼并未袭来。
取而代之的,
是落在唇上的舐吻。他的吻。
根本不必半字语言,时眉迅速回应他,胶着黏腻的舌吻近乎爆发性地发生在下一瞬。然后,壁炉噼啪点点的白噪音里,混入些许别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滚落在长绒地毯上。
岑浪一手把控她的蛮腰,呼吸郁沉,耐心舔吻她的耳骨,放开进展,追逐她紧绷的皮肤,细数曲弧,雕琢斑驳淤青,技巧高超。
一面是缓慢安抚,一面在极端反复。
而墙上投影帷幕中,
恰巧放送到那句经典台词。
【我想有一个女人拥住我,我埋在她的秀发里闻香。而第二天醒来,她还留在我身旁。】
如此应景。
窗外,妖风东奔西走,兵荒马乱。
室内,他们撬动情火,就地浮摇。
当意识全然消融在灼烫感官中,只有偶尔那么刹那,她会非常短暂地清醒一下,捉住理智的尾巴。
听到“嘭”地一声闷响。
她迷乱碎喘着睁开眼,余光瞟清白色长毛毯上烧起大片刺眼的红色,疾速渲染,湿透,信马由缰地浇淋。
地毯被红酒浇淋。
岑浪被她浇淋。
在她这刻极乐的晃神里,岑浪几乎被她逼疯,克制收敛的进展愈发龟裂。
然后,土崩瓦解。
就如影片所言,
【有些人,一分钟内过尽一生。】
岑浪感同身受,恍然间觉得这一辈子的欢愉,在她盎然盛绽的这刻,诠释淋漓。
“岑浪…酒……”
红酒被她踢翻了。
她想说。
惊艳在他阴燃的眸底狠戾撞过,自然地迸发,岑浪微微压紧她,嗓音涩哑:
“别管它。”
他还被她紧密勾扯着,捕食的趣味,追猎的愉悦,她的甜美,都是罪。
只是。
有些不对劲。
时眉的表情不对劲。
岑浪敏锐觉察到她的一点异样,稀微拧眉,亲吻了下她的唇,声色低柔地问:
“怎么了,宝宝?”
时眉却咬唇摇头,长睫半阖,黑发如瀑,卷翘柔软的发梢擦惹过盈弱后腰,浮荡飘摇,频次规律,幅度伶仃破碎,抱紧他哼哼唧唧的。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适合任何心愿。】
一个念头倏地划过脑神经。岑浪仿佛意识到什么,退出来,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境况下,偏偏听到时眉说:
“我的心愿,是要你成为我的骑士。”
岑浪抬头看她,指背温柔地替她拭去额上的薄汗,被她捉住手指,温软唇瓣舐吻他的腕骨内侧,又听到她问:“你会喜欢吗?”
“嗯?”他沉着嗓反问一声。
“你喜欢我这个会跳探戈的小公主嘛?”她的确不舒服,却浑然不顾,脚趾轻蹭他,弯弯绕绕,一心想要他的答案。
岑浪挑抹了下。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一点没错。
她的生理期来了。
“别乱动。”岑浪出手捉住她的细瘦脚踝,向她展示指腹上的一丝殷红,之后抱起她走向浴室,在她耳边低笑说:
“你流血了,我的小公主。”!
第62章
平安夜,难得雨歇。
晚八点,乔治亚港号游轮自东方长雾港缓速驶行,浪叠层层洄浮,汽笛闷鸣哀长似鲸落,江波诡谲,泛漫森寒潮霭。
宴舞厅内推杯送盏,一派奢靡。
“岑总,好久不见。”一位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来到岑祚舟面前,端起笑容,身旁跟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孩。
岑祚舟彼时正微弯着腰,眉骨松弛,侧身倾听杭露侬说话。
被来人蓦地扰断,他没什么表情,漠然寡淡地略偏头,凉飘飘睨他一眼,声线懒冷地开口:“隋总。”
杭露侬不似岑祚舟那般。
她从不刻意伪装自我情绪。
晚宴将将开始,想跟岑祚舟说几句话的她,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被前来敬酒的人扰断兴致,明明东道主另有其人。
但就是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个,可以跟掌控“港厦第一豪门”的男人攀谈一二的良机,哪怕只是在岑祚舟面前混个脸熟。
杭露侬神色不虞,敛起唇角眼尾的弯弧,眉梢泠然沉下,低斜着目光,不动声色的打量里落有冷眼旁观的轻蔑。
端盘的侍者此时路过,姓隋的男人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香槟,其中一杯递给岑祚舟,留给自己一杯与他对碰,笑道:
“前不久的新闻发布会我看了,恭喜咱们家太子接手集团。我听说小少爷回国后去Libra做过一段时间的高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可小觑,后生可畏啊。”
全程对杭露侬熟视无睹。
岑祚舟接过酒杯,侧眸瞟一眼杭露侬,没喝,象征性淡漠回了句:“过奖。”
隋豪倒也没在意,似乎另有重点,伸手拉拽过一旁的年轻女孩,动作粗蛮。
年轻女孩看上去有些瑟缩,略显抗拒地小力挣扎,不料换来隋豪恶狠狠怒瞪一眼后,不再推阻,由他拉着上前。
隋豪重新端起笑脸,对岑祚舟说:
“这是小女隋冉辛,今年刚大学毕业。这孩子性子太乖,平时也不懂交际天天就憋在家里练琴画画的,趁今天这个机会,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说着,他四下张望两眼,虚与委蛇地佯作无意般问起,“小少爷还没到?”
见岑祚舟没出声,他讪笑一下,干巴巴地补充解释,“悖这不想着她跟小少爷也算同龄人,他们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