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老太太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有些怀念,“我还没吃到呢……”
中年男人也跟着叹了口气。
气氛有些凝固,无名的伤感笼罩着每一个人。
生命又美好又脆弱,人不在了,但是感情还活着。
肖隽端着一份打包好的焦溜肉片出来,“先出了一份。”
他放在桌子上,看了看丁砂,“怎么了?”
“没事,”丁砂抬头看着他,忍不住嘟着嘴撒了下娇。
肖隽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乖。”
他转身回去厨房端了杯鲜榨果汁出来,“记得喝。”
老太太满目慈爱的看着丁砂,“小夫妻感情真好,刚结婚?”
“孩子刚两个月。”丁砂指了指后面,“在屋里睡着呢。”
老太太听着更慈祥了,最后只感叹了一句,“真好啊……”
肖隽把米粉肉蒸上,开始准备圆梦烧饼。
圆梦烧饼算是一道比较地道的北京菜了,相传是慈禧太后有天梦见了吃烧饼夹肉末,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恰巧真的上了这道菜,于是就把它叫做圆梦烧饼。
中筋粉和白糖酵母和好的偏硬的面团,捏点小剂子出来加油拌上放在一边,然后揪出正常大小的面剂子。
面剂子按开后把沾了油的小剂子塞进去包好,沾点糖水后沾上足足的白芝麻,微微按一下,变成一个厚厚的小烧饼,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放到一边饧发。
发到两倍大小后送进烤箱烤个十五分钟,又香又软的小烧饼就做好了。
热锅宽油下肉末,炒到颜色发白,肉馅发酥后,马蹄丁和姜末扔进锅里,料酒酱油,盐糖胡椒粉调味,翻炒几下后就可以出锅了。
最后一边锅上的米粉肉也可以出锅了。
肖隽把两道菜打包好带出来,老太太正盯着焦溜肉片出神。
她可能在想那个吃到好吃的就会眉飞色舞的老头子吧。
中年男人付了钱,扶着颤颤巍巍的老母亲回去了。
肖隽在门口看了他们半天,突然说,“我们一定要一起死,谁也不丢下谁。”
“呸呸呸,年还没过完呢!”丁砂伸手打他,“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肖隽却很认真,“我说真的。”
“我们一定要一起死,我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世上,也不想自己一个人留在这。”
丁砂又觉得感动了,她垫脚摸摸肖隽的头,“好吧,我努力。”
“有个词叫生同衾死同穴,”肖隽揽着她细了不少的腰,“我这辈子都只和你一个人,生同衾,死同穴。”
丁砂笑着伸出小手指头,“那拉钩吧。”
肖隽和她拉钩钩,“说好了。”
丁砂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她挠挠头,“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越来越健忘了……”
肖隽翘翘眉头,看她冥思苦想。
丁砂一拍脑门,“小平安!我把小平安忘了!”
她像阵小旋风一样跑进去,小平安已经醒了,正憋着一包眼泪,要哭不哭的看着门口。
丁砂赶快抱起来哄,“乖宝宝……妈妈给你唱歌……”
小平安才把眼泪憋回去,哇啊哇啊的说些丁砂听不懂的语言。
好在小平安很好哄,就算被妈妈短暂的忘记了一小会儿,也还是亲亲热热的看着丁砂笑。
肖隽又在前面开始收拾自己要带走的东西。
没过一会儿,那个中年男人又返回来了。
“你好,有什么事吗?”肖隽有些疑惑。
“是关于我父亲的事。”中年男人拿出一本包装十分仔细的书,“我想把这本菜谱送给你。”
第36章 扣三丝
“菜谱?”
肖隽诧异的看了看,没接过来。
“能进去说吗?说来话长。”中年男人有些惆怅。
“当然可以,”肖隽把他迎进来。
“我叫汪正扬,我父亲叫汪海,是鲁菜正宗八十代传人,这本菜谱,是我父亲把学到的和自己这么多年创新的结合在一起,呕心沥血写出来的。”
肖隽的面色严肃了些,他也是听过汪海的名讳。只不过没见过,也不知道就是那个馋肉馋京味菜的老人家。
“这菜谱我不能收。”肖隽摇了摇头,这么珍贵的东西,放在任何一家酒楼都是镇店之宝。
汪正扬笑了一下,“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我父亲前段时间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因为我家那臭小子说宁愿学西餐也不愿意学他的菜谱。老爷子伤心了,跑出来跑步到的你家。”
“回家后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娃娃不愿意学就别逼他了。”
“可我也觉得遗憾呐。”
汪正扬看着肖隽疑问的眼神,“我虽然跟着父亲学厨,可是我不行,不是这块料,我只能跟着菜谱上一板一眼的做出每道菜,外行吃到嘴里说好吃,可内行都知道,这饭菜刻板。”
“我尝不出多一分少一分的区别,也想不到该怎么改变食材调料和做法去改良菜式,我天生就不是这块料。”
“家里的酒楼我能经营的很好。但是汪家菜的发扬光大我根本做不到。”
汪正扬轻轻的摸着手里的菜谱,“与其让它束之高阁,不如送给你让你把它改良发扬光大。”
“父亲也会高兴的,他一辈子都在做菜。如今我给他的菜谱找个好去处,百年以后我也对他有个交代。”
肖隽再看那本菜谱顿时觉得不一样了,不只是一本菜谱,还是一份沉甸甸的愿景和托付。
他郑重的说,“我只能保证我不会让汪家菜蒙羞,从我手里出来的每一道菜,我都会让它担得起汪家菜的名号。”
汪正扬留恋的看了一眼,把菜谱交给肖隽,“你做的菜我们都吃了,很好吃。”
“母亲也说好吃,”汪正扬想起母亲,温柔的笑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正式开业?我想带母亲来堂食。”
“你会做本帮菜吗?我母亲是上海人,但是很久没吃过正宗的本帮菜了,我也想让她圆梦。”
肖隽沉吟了一会儿,“可以做腌笃鲜,再过一段时间就有春笋了。”
汪正扬高兴极了,“我母亲最爱腌笃鲜了!”
肖隽告诉他店面迁移的地址,送他出去。
回来的时候捧着那份重若千金的菜谱,还是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这么垂头丧气?”丁砂抱着小平安过来。
“来小平安,给爸爸笑一下。”
小平安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懂,倒是真的乖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肖隽把汪正扬的事情告诉了丁砂,最后又说,“真的是……”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说什么,只得叹了口气。
丁砂腾出手来看了看菜谱,“正好那边改装修,可以把汪爷爷的菜誊写几道出来单独拉一栏,就写汪家菜,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肖隽怕她抱着孩子胳膊痛,把小平安接过来,“那边的房东挺好说话的,房子的地段和面积更大了,我想着合适的话后来攒够钱也可以买下来就跟房东提了一句,房东说可以。”
“所以装修的事可以好好想想,现在疫情慢慢控制住了,改天可以约个设计师,看一下设计图装修,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啦!”丁砂还挺高兴的。
可能国人都有一种买房子定居才能落叶归根的安定感。
丁砂自然也不例外,她说着就掏出了手机开始查找装修图。
“是装成什么样都行吗?”丁砂问道。
肖隽言简意赅,“看你喜欢。”
丁砂就是他的喜好。
对肖隽来说,面对丁砂的时候永远都只有是没有不是。
丁砂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定下来要用中国式装修。
她保存了一副中意的装修,拿给肖隽约来的设计师,“能不能照这样子弄?”
“当然可以,”设计师看了一眼就心里有数了,“不过这种木质家居现在市面上的可能不太符合你的喜好。”
“没关系,我可以拿图定做,”丁砂摆摆手,魏叔的审美和手艺都很让她满意。
“那就定了,接下来几天我都会在那边盯装修了,有什么需要敲定的我给你打电话。”设计师是个雷厉风行的职场女性,一切都说完后才面色柔和下来。
“小朋友多大了?才刚出生没多久吧?”
“刚三个月,”丁砂笑了笑。
“真可爱,我家里丫头这么大的时候可能哭了,天天哭的像死了爹一样。”
丁砂梗了一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设计师冲她笑了笑,“我前夫在我孕期出轨了。”
“这……”丁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可以对我说节哀,”设计师调皮的眨眨眼,“反正我也当他死了。”
丁砂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她觉得这个设计师真的还挺有意思的。
不仅很洒脱,就连商议装修事宜的时候都避开了肖隽和她联系。
按设计师的话来说,是避免一切不必要的麻烦。
设计师看了看天,“不早了,我还得去跑一趟建材市场,不知道哪几个店开着呢。”
“等等!这么晚了,吃了饭再走吧。”丁砂连忙拦住她。
设计师本想说不用,可是肚子却真实的叫了一声,她索性坐下,“那就吃了再说,刚好我也饿了。”
“想吃什么?”丁砂给她拿菜单看。
设计师看了看,“吃个……简单养生的吧,扣三丝。”
“来碗米饭?”
“不不不,”设计师直摆手,“精致自律的都市白领晚上是不吃碳水的。”
丁砂笑着把菜单子扯给肖隽。
扣三丝其实是一道全素的淮扬菜。
白萝卜,胡萝卜,青萝卜切丝焯水,倒入锅里一直备着的鲫鱼汤再撒点盐和胡椒粉调味,上锅蒸上十分钟后撒上蛋皮就能吃了。
不仅鲜甜爽口,而且鱼汤的鲜香也全部浸润其中,养生又健康,还不辜负嘴巴。
设计师把这一盘吃了个干净,拍着肚子高高兴兴的去了建材市场。
丁砂拿着一堆家具图片,“你看看这些,有没有什么不需要的或者还要添加的,改天给魏叔拿过去,这一堆得做不少时间呢。”
肖隽拿来看,最先入目的就是一张丁砂标注的特大号床铺。
足足两米多,看起来都大的很。
肖隽忍不住捏着手机开始想入非非。
第37章 麻辣烫
丁砂回过头来就看到肖隽盯着图纸眼也不眨的发呆,不由得问了一句,“你看什么呢?”
肖隽惊了一下,“啊?没……没看什么……”
他又低头瞥了一眼那张大床的图纸,然后就过来抱着还不肯睡的小平安,“我来吧,你不是总说你腰疼吗?”
丁砂把孩子抱给他,“他好像还不困,想玩一会儿,你陪他玩会儿吧。”
“我去洗个澡,感觉头发都要臭了。”
丁砂拿着换洗衣服去了卫生间,肖隽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些心不在焉,小平安伏在他的怀里吐泡泡,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肖隽抱着孩子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不高兴的。
脸色也时不时红起来。
丁砂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肖隽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怎么了?”丁砂问道。
“没……没什么。”肖隽被她吓了一跳。
“你今天奇奇怪怪的,”丁砂有些纳闷的看着他。
怎么也想不到肖隽现在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豪车剧情。
“还……还好吧。”肖隽搪塞一番,把小平安放下,“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丁砂也累了一天,早就耐不住打了几个哈欠,闻言倒回去找吹风机,“我吹个头发就睡,你先睡吧。”
肖隽哪里睡得着。
等丁砂躺下后,肖隽都还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
“你到底怎么了?”丁砂只觉得他处处都透着怪异。
“我……我……”肖隽被自己的想象勾出一身热汗,他情不自禁的靠近了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丁砂。
丁砂被他扑面而来浓郁的荷尔蒙扑了一脸,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反常。
丁砂没忍住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好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翻身下床,“我……我去趟卫生间,你先睡吧。”
丁砂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后,肖隽踩着拖鞋离开的声音很是急促。
洗手间里的莲蓬头被打开发出哗哗的水声盖过了男人若有似无的喘息,丁砂从被褥里探出一张红的要滴出血来的脸。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依然熟睡的小平安,慢慢的长吐了一口气。
等肖隽回来的时候丁砂已经迷迷糊糊了,她不小心摸到肖隽冰冷的皮肤,冻了一个激灵。
“冷到了?”肖隽伸手搓搓自己的胳膊,等不凉了才去抱丁砂,“我缓缓就不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