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一个人从小养成的思想习惯没那么容易被改变,尤其,楼轻轻仅是动嘴说了几句话。
跟封建社会养尊处优的长郡主,讲世人平等,怕是嫌命长吧。
“双禧掌嘴。”
狐酒无趣地撩了撩眼皮,淡声吩咐。
干瞪着眼看的双禧早就忍不了了,扬声喊了两个小太监按住楼轻轻,就捞起袖口走上前。
楼轻轻眼睛里的得意不复存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惊恐,被小太监按住的她使劲扭着胳膊挣扎。
但这些必定都是徒劳,一个身体还没成年的小姑娘所具有的力气。
当然比不过整日干粗活的太监,几番挣扎无果。
楼轻轻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大脑飞速运转,搜刮着自己的筹码:“萧酒!你不能这样做!我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人!”
“贱民!竟敢直呼郡主名讳!”
双禧凝眉一瞪,步子加快些许,走到她的面前。
掐着楼轻轻的脸调整了一下角度,手掌高高抬起,毫不犹豫狠狠地扇下去。
作为长郡主身边的大丫鬟,双禧在必要时刻,一定是不好惹的。
“啊啊啊——”
“阿行、不会放、放过你的!”
没经历过什么事的楼轻轻,才挨了双禧一巴掌眼泪就撑不住了,扑簌簌地顺着脸往下掉。
她因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而声音哽咽,还不忘冲着狐酒放狠话威胁。
双禧眉头拧得更紧,手下的力气一下比一下重。
狐酒瞧楼轻轻糊着一脸的鼻涕眼泪,嫌弃地皱了皱眉,启声叫停:“双禧停下,把手仔细洗了去。”
闻言,双禧看了眼手上沾着的液体,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鼻涕还是泪液。
她自己也觉得不干净,长呼一口气:“婢子这就去。”
“先别急着回来,我要吃小厨房做的椰蓉酥,你去吩咐一声。”
刚走没几步的双禧听此,回身看了狐酒一眼,行礼毕恭毕敬地应是。
狐酒起身,抬手轻掸了掸裙摆。
莲步轻移,她走进哭得抽抽噎噎的楼轻轻。
轻启朱唇,道出摆在明面上的事实:“本宫提醒你一下,就是你口中的太子殿下也得捧着本宫。”
如今各位皇子渐渐成长起来,而皇上越发年长,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
周行无比需要萧知玉的站队与助力,就算他心中如何的不情愿,也得面上欢喜讨好的捧着萧酒。
“还有,你方才说本宫这个太子妃不算什么?那你这个没名没分被周行藏在身边的,又和青楼的女人有什么不一样。”
“哦,也有不一样。”
狐酒扫了她一眼,拉长地尾音意味深长:“青楼的女子卖艺卖身讨活路钱,而你倒贴周行,还分文不收。”
楼轻轻牙齿咬着唇,苍白的小脸上印着通红的巴掌印,嘴硬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我是太子喜欢的人,是他最喜欢的人。”
如果说旁人是无理辩三分,那同样无理还亏心嘴笨的楼轻轻,就为自己连一分都辩不上。
但楼轻轻此时此景的样子,配着那张秀丽可爱的样貌很是惹人怜惜。
可这里是青鸾殿,是狐酒的地盘。
周围也只有心肠冷硬的狐酒,以及没根的小太监。
而最吃楼轻轻这一套的周行,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为狐酒将来的大业忙得脚不停转。
倒是可惜了楼轻轻做出的可怜模样没人看。
狐酒双臂背在身后,倨傲散漫地微微弯下腰。
眼里笑盈盈地和她对视,但言语却字字句句戳在楼轻轻心上:
“你不过是一介庶人,凭你辱骂本宫挑衅皇室威严这个罪名,本宫即便当场了结你,你所仰仗的太子殿下也不敢多放一个屁。”
话罢,狐酒摸向腰间从萧知玉那得的弯刀,五指收紧,按在柄把上抽出那漂亮似弯月的刀身。
刀刃贴着楼轻轻红肿的脸颊,随着狐酒手里慢悠悠的动作来回滑动。
就像是一条冰凉的毒蛇缠在颈上,稍不注意,就会被其一口咬下就此丧命。
楼轻轻被狐酒吓得连抽噎都不敢发出来了,眼神下瞥,盯着那锋利的刀刃,害怕得下嘴唇都在细细颤动。
如萧知玉所说,这开过封的弯刀确实锋利无比,不经意地来回间就在楼轻轻脸上划破了一道血红的小口子。
血口子很快渗出血来,染红了依旧贴在她面颊上的刀刃。
狐酒眼尾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声音天真而清浅地告诫:“你给本宫记着,我不仅是周行名正言顺求娶的太子妃,更是皇上亲封的安乐长郡主。”
“本宫与周行大婚之夜,你用箭企图刺杀我的事,还记得吗?”
见楼轻轻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胸口也像个破旧风箱一样,起伏急促。
狐酒彻底冷下了脸,不顾楼轻轻的恐惧,继续缓缓说道:“本宫还记得呢,小小年纪心机倒是深得很,箭头上还特意涂着腐蚀性的药粉,是唯恐我毁不了容吗?”
在楼轻轻脸上比划的刀刃,无阻地游移到她脖颈处的大动脉。
因为,自幼作为孤儿生存在尔虞吾诈的妖界。
狐酒还没到断奶的年纪,便接触生死,在鲜血厮杀里存活下来。
所以,丰富的杀戮实战经验,让她快速又准确的,就找到了一击致死的位置。
刀尖轻而易举的扎破皮肉,仿佛下一秒就会刺入脆弱的脖颈。
刺目的鲜红血液顺着脖子,滑出一两道血线,在楼轻轻苍白的脖颈上尤为明显。
尖锐的刺痛感与巨大的濒死感将楼轻轻笼罩,她拼命地深呼吸汲取空气,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身体瘫软无力地往下坠,若不是小太监挟制着,恐怕都要坐到地上。
楼轻轻心神恍惚的求饶,惊惧的语气颤抖:“我错了,求求你,别杀——”
耳边,楼轻轻卑微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飞溅,很快从那个被刀刺出的血洞里流出,并在楼轻轻粉色的衣襟上浸开一大片血色。
狐酒离她有些近,微热的血液点点飞溅到脸颊上,艳丽的皮囊平添了几分邪气。
她注视着逐渐出气多进气少的楼轻轻,眉梢微挑故作疑惑:
“你说什么?本宫没听清。”
“魔鬼!你这个魔鬼——”
楼轻轻感受鲜活的生命力从自己的身体里不断流逝,她深提了一口气,强忍着剧痛低声嘶吼。
狐酒不管她的最后呻/吟,直起身子。
把贴身丝帕抽出来,擦拭还在滴血的弯刀。
致命处被重伤,楼轻轻神智模糊地挣扎片刻,便没了生息。
指间微松,楼轻轻身上就被丢了只的青色丝帕。
淡雅的青沾染着突兀的血红,边角处还绣着一朵清雅的梨花。
狐酒扫了一眼还在架着楼轻轻尸体,两股战战脸色苍白的小太监。
摆摆手,大方慈悲地示意:“你们下去吧。”
“是,太子妃。”
无比近距离的目睹一场凶杀现场,两个小太监都吓得不轻。
现在得了狐酒的命令,心惊胆战地飞快离开,跟兔子似的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卫清,把尸体处理了。”
狐酒也没多做停留,对着空气唤了一声,便抬步离开。
脸上鲜红的血迹,她也没擦,就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让宫人们瞧见了。
今天会杀了楼轻轻这事狐酒也没想到,她没有提前做任何准备和安排。
那么多双眼睛瞧见楼轻轻进了她的青鸾殿,也瞒不住,不如直接亮出来。
再者,狐酒也没打算瞒着。
那边卫清把血迹清理了一番,扛着装在麻袋里的楼轻轻飞檐走壁。
他正在抄小路去郊外山上,同时卫清有些纳闷,觉得主子好像变了些。
虽然脾气和以往一样嚣张跋扈,但胆子大了不止一点。
这还不过半月就杀了两个人,他感觉自己都快从暗卫变成专业干收尸的仵作了。
但虽这么想着,卫清也不敢有任何忤逆的意思。
因为怕有人顶替了他的活,反过来给他收尸。
作者有话要说:
卫清:孩怕。(瑟瑟发抖)
①“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出自《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第25章 权谋文男主的悲惨青梅
日垂山间,陈设贵气的青鸾殿内准时弥漫起热腾菜肴的香气。
双禧两手相握持于腹前,她神色严肃地走动在桌边,巡视般看了一番菜色与各处的摆放细节。
心觉满意,并不什么不妥后。
双禧唇边牵起自然而然的笑容,她走入内室,在窗边的美人榻前停下。
“郡主,可以用晚膳了。”
双禧双腿轻屈,行了个礼。
狐酒正靠在榻头上看书,她长睫微垂,认真的目光盯在书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微微颌首。
看完眼前的一页,狐酒不再磨蹭,将手中的诗集放上书签,搁置榻边的小桌上,起身下榻。
须臾,狐酒坐于桌前,红唇微微动着。
她手持着玉著夹起碟内的冰糖糯米藕,贝齿轻咬,将圆圆的藕片咬出一个缺口。
双禧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与表情细节,见状,脚步走动间,夹了两片糖洒小番茄放进她面前的碗碟中。
冰糖糯米藕偏甜偏腻,而糖洒小番茄水分足,炎热的夏季来上一片最是爽口。
这桌上比它更爽口解腻的菜色也有,但双禧知道她的郡主偏好甜口食物。
有双禧这个贴心的可人儿在身侧服侍,狐酒事事都会轻松许多并且更加享受。
她咬下那片沾着白糖的番茄,凤眸微弯,转脸给了双禧一个赞赏的眼神。
双禧面色有些羞赧,同时试探着摸了摸茶壶,温度适合,她拿过茶盏给狐酒到了杯温茶。
近来炎热,但也不可多贪凉的。
在外人面前,双禧是青鸾殿里面冷严格的头等掌事姑姑,轻易不能得罪。
但在狐酒面前,她就是个爱笑的贴心人儿。
前世,双禧死在萧酒的葬礼上。
她一头撞在那厚实深沉的棺木上,额前霎时浸出大片血迹模糊了她的脸,同样模糊的还有她渐弱地呼吸。
俄顷,双禧便奄奄地倒在棺椁前,绝了气息。
她随着萧酒而去。
这次不会了,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双禧愿意,狐酒可以将她带在身边一辈子,给足她常人没有的尊贵体面。
若是双禧想要成婚生子,狐酒也会为她指一名品德优良的男子作夫君,走完普通幸福的一生。
当然,那也都是后话。
——
正当狐酒愉快的用膳时,却有一不速之客匆匆闯入殿内打断了她的用膳,同时打断了她尚且愉悦的心情。
“表妹,楼轻轻是不是来你这儿了?”
周行快步走进殿里,华贵的玄色长袍都被他急匆匆的步伐带得扬起。
他人还未出现在狐酒的视野里,急言急语的质问就传到了她耳中。
从黎明劳顿忙碌到月上枝头,周行腿脚酸软又身心俱疲。
刚回东宫就去了去楼轻轻的院里,想着在知心人那里放松舒缓一下绷紧疲惫的心情。
没成想,他到了院里却不见楼轻轻的影子,问过楼轻轻的贴身小丫鬟。
周行这才知道楼轻轻去了太子妃的青鸾殿,还疾言厉色的不让她跟着,从下午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狐酒懒散地瞧了他一眼,声音不同于昨日面对周行的柔和。
反而,截然相反的有些冷:“本宫不认识你口中的楼轻轻,不过今儿的确有个姑娘来找我。”
敷衍了事地说完,面前的狐酒竟看也不看他一眼,把视线重新放在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
狐酒这看他一眼都嫌脏的行为,让周行不由得怔愣,随即感到诧异。
难道这菜对“萧酒”来说,比自己还重要吗。
现如今,狐酒也不打算跟周行演戏周旋。既已有楼轻轻的死横在他们中间,她觉得就不可能还一片欢乐安好。
就算周行想和她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安好。
狐酒也不想粉饰太平,她不喜周行甚至厌恶他。
如今的局面正对狐酒心意,她早就想与周行直接撕破了脸皮,但无缘无故那般只会引起旁人的猜疑。
周行见她身为自己的妻子,却高傲地对自己冷着张脸就觉得厌烦。
丝毫都不如轻轻体贴温柔,但尽管心里如何的不喜厌恶,那张脸还是戴上深情人设的面具。
周行坐到狐酒身侧的椅子上,状似不在意地试探:“那楼轻轻现在在哪?”
狐酒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口中的番茄片咽下。
而后,才施舍般地瞥了周行一眼,启唇说道:“杀了。”
她神色平静的吐出两个字,仿佛像在说“吃了吗”这种寻常事。
周行脸上温柔的面具凝滞一瞬,似有逐渐裂开的趋势。
他死死盯着狐酒那张淡然的脸蛋,随后,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再也绷不住情绪。
脸上勃然变色,猛地一拍桌面,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气急攻心,周行竟是连伪装也忘记了。
“楼轻轻她是孤的人!”
迎着周行疾言厉色的咆哮质问,以及那可怖到让人心惊的眼神。
狐酒目不斜视,没什么反应,好似周行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泰然自若地夹起一块梅汁里脊,还没放入口中,就被横空出现的一只手打落。
那块梅汁里脊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而后快速摔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狐酒的视线跟着梅汁里脊走,梅汁里脊落地后,她盯着那块色泽极好的里脊肉条。
半晌,狐酒抬眼朝喘着粗气的周行看去,淡漠的眸子闪过肃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