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酒说完,抬步就要走。
“没有要毁了你的身体,只是捐一个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乔乐阳胸口起伏急促,快速挪步挡在狐酒面前。
“滚开!”
少女眼睛发红,情绪有些失控地嘶声呵斥,她奋力推开乔乐阳。
乔乐阳被她眼中无助的恐惧深深刺到,一个晃神,被推得脚步踉跄不稳的后腿几步。
撑着门回过神,乔乐阳去看狐酒离开的方向,留给他的却只有少女毅然的背影,扶在门上的手无力攥紧。
狐酒走下了楼,她重新把小提箱放在地上,握住拉杆向上拉。
刚一抬头,狐酒就看到乔乐宁站在大门口。
在凉亭内乔乐宁想了很多,她的理智警告她这时候千万不能冲动。
但一进门就看到狐酒拉着小提箱下来,刺骨的寒意就朝乔乐宁脑子里钻,把那些理智全都给碾碎了。
想起医生说过如果换/肾失败后的结果,求生本能让她止不住的害怕,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狐酒走,如果她走了自己怎么办。
救命稻草要飞走,乔乐宁真的慌了,她跑上前拽住狐酒的胳膊,厉声叫嚷:“你们赶紧拦住她,把她给我绑起来!”
对死亡的恐惧让乔乐宁无暇顾及其他,那张甜软单纯小公主的面具,现在被她自己亲手撕破甚至踩烂。
狐酒听着她刺耳的尖叫,不适地皱了皱眉。
环视着朝自己走来的佣人和保安,她直接掐着乔乐宁的脖子,把她用力摁在了墙上:“你这个人真的很吵,就像只要被拔毛的鸭子。”
乔乐宁这个小身板还有着病,当即就抓着狐酒的手剧烈咳嗽起来。
“你们快把她们两个拉开!”
乔夫人赶到大厅就看到这么具有冲击性的一幕,她的气息都来不及平稳,就大声地指令。
以狐酒她们为中心,围成一圈的佣人和保安就要上前拉人。
狐酒眼睫一抬,放开对乔乐宁的桎梏,顺手捡起一旁被乔乐阳丢在楼梯口的棒球棍。
对着领头的保安就是一记闷棍,狐酒的力道收敛了一点,但也只是不至于发生命案的一点。
领头保安当即痛叫出声,龇牙咧嘴地捂着剧痛不已的左臂。
耳边是保安刺耳的痛叫声,狐酒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心里不断涌上愤怒和绝望。
这是薛酒留下的,压制住心里上升的负面情绪,狐酒毫不犹豫地再次抬手,抓着棒球棍狠狠地抽向他的手肘。
领头保安嘴里不断发出惨叫,这次直接捂着手肘满地打滚哀嚎。
她记得这张脸,或者说这张脸早已深深刻进薛酒的记忆里。
曾经无数次薛酒就要逃走,他都会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戏弄她一番,途中无论薛酒怎么没有尊严的跪地磕头求他报警。
这个人也只是一脸戏谑的笑视着,最后看够了薛酒卑微的狼狈,就抓起她的头发不顾薛酒的惨叫,强行把她拖回那间暗无天日的房子里。
这栋楼里的人都不无辜,谁都清楚乔家是在非法囚禁薛酒,但可悲的是没有一个人选择报警。
狐酒面上表现着惊惧的害怕,手里看似是在拿着棒球棍乱挥,实际上专挑疼的地方砸。
狐酒并不能暴露真正的实力,薛酒可没有任何与人打斗的实战经验,要是使出来不就露馅了。
狐酒谨记,她现在只是个战斗力等同于零的高中生女孩。
围上来的佣人多少都被打到,被抡到的地方止不住的泛着震疼。
说到底他们也只是打工的,没必要因为雇主家的事拼命。
于是纷纷后退,生怕自己慢了一点儿就是下一个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的保安。
人总是对危险的事物远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挨上了灾祸。
狐酒见这些人都识相的退开,她把棒球棒“哐当”扔在地上,拉起行李箱就走。
而乔乐宁浑身发软瘫坐在地上还在顺气,她眼神不甘地紧盯在那越走越远的身影,但再也生不出任何亲自上去阻拦的想法。
乔乐宁心里到现在都余存着惊恐,在狐酒掐着自己脖子的那一刻,她真的觉得狐酒会杀了自己。
乔乐宁能有这样的感觉,也不全算是她的幻觉与臆想。
毕竟,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气息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狐酒是自血腥厮杀里长大,尚还幼小的她就在一次次濒临死亡的危险中绝地实现反杀,或暂避其锋芒安全脱离险境。
第44章 伪骨科文里的真千金(
狐酒走后,乔夫人安抚好吓得失神的乔乐宁,慌忙的就给乔父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乔父眉头紧皱,丢下手里的工作就从公司赶了回来。
乔家,监控室内。
监视器里播放着录像,乔父坐在监控器前注视着里面的画面。
面孔尚且稚嫩的女孩像只不慎坠入险境的小兽,明明心中害怕惊惶不已却不得不强撑着故作镇定。
她双手紧握那根棒球棍仿佛那是唯一可以拉她出险境的稻草,浅麦色的手背都因过度用力而凸起根根细骨,望着周围的眼底满是怯怕和警惕。
监控室里的一幕正是不久前客厅里发生的事情。
乔父早在之前的电话里就已经得知,狐酒本来在乔家待的好好的,却突然一改态度出走的原因。
她发现了他昨晚拿出来翻看过,随手放在书桌上的那份报告,她感受到了威胁以及本是血缘亲人的背叛和算计。
乔父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望着那个没见过几次面却无比熟悉的面孔,心中泛起一阵复杂与怀念。
但转瞬而过,乔父深吸一口气,忽地起身一巴掌打在乔夫人脸上,触及其怒火他温和好说话的表面瞬间被撕下。
乔父丝毫不顾及着乔夫人的脸面,扬起的音量怒斥说教:“你作为这个房子里的女主人,连个小姑娘的行踪你都不清楚,不仅让她发现了本应该严严实实隐瞒着的秘密,还让她跑了出去。”
“你这些年白长脑子了!?”
面对这个结果,他没有为‘薛酒’撑腰,而是责怪乔夫人看管不严让她跑了出去。
乔父作为一个集团的管理者,对一些事情还是看得明白清楚的。
这次让‘薛酒‘得知秘密跑走了,再想平顺的请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乔家权大钱多在苏市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也更容易瞒过法律做些违法的事情没错。
但若是他们弄得太过明显和难看,明面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法律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比较公事公办的。
至少,薛酒的户口还在薛妈妈那里,现在并没有迁到乔家来,就算他是薛酒生理上的血缘父亲。
只要薛酒不愿意并表现出强烈的抗拒意愿,即使乔家动用关系也没办法明面上挑不出错处的将人带回来。
“爸!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面对乔父突然的动手,乔乐阳手指都惊惶地细微颤了一下。
他回神,立刻上前伸手挡住乔父还要抬起的巴掌。
乔父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还是很大的,巴掌从空中对着乔夫人的脸扇下来的瞬间。
她当即被打得偏了头,捂着发疼的左脸发丝也凌乱的散在脸上。
乔夫人得神情难堪中透着卑微,目光自挨打的那一瞬间就始终低着,不敢和乔父对视,半点没有平日里优雅贵妇人的样子。
乔夫人和乔父是高中同学,情窦初开之时两情相悦。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连孩子都生了三个,尤其是成年人之间的联系,少不了除感情以外的东西添加进来。
乔夫人嫁给乔父也算是高嫁,她的娘家只是开着一个小公司,平时各方面发展都少不了需要仰仗着乔父。
所以这么多年,婚后面对乔父动怒时的打骂,乔夫人也是一直容忍着。
承受乔父的打骂时,陷入难堪的乔夫人常常会想,如果她娘家的势力与乔家势均力敌的话,她是不是在面对打骂时,也有勇气与他叫板并反手打回去。
但这只是乔夫人的幻想,现实依旧冷冰冰的摆在面前。
脸上也依旧火辣辣的痛。
乔乐阳看着乔父被他挡回去的手,暗自握紧了身侧的手。
他很清楚,这不是第一次乔夫人被打,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良久他松开手掌,把乔夫人拉到自己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而在乔夫人心里的定位是体贴小棉袄的乔乐宁面对乔父的怒火,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凑到乔夫人身边开解安抚她。
“爸,薛酒走了,那阿宁的病怎么办?”
乔乐阳仔细窥探着乔父的脸色,小心的试探开口。
乔乐宁也怯生生的抬头看着乔父,眼睛里布满忐忑,心里的一系列起伏的活动却被她装无辜掩饰的极好,不显露分毫。
乔父对乔乐宁这个女儿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即使得知乔乐宁不是他亲生的,但也依旧是宠爱的。
前两天他的情绪有些受到影响,现在也调整回来了。
乔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沉吟道:“不急,阿宁的主治医师也说了,阿宁现在的状态并不是最佳做手术的时间,还有两年的时间,总能想到法子让薛酒给阿宁捐肾。”
就是到时候得用些非常手段……
这句话乔父没有说出口,但在场的人全都听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乔乐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对薛酒是有愧疚的没错,但乔乐阳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乔乐宁也不是全无感情。
薛酒的肾/源和阿宁的身体匹配度最高,移植器官这种事情少几个匹配度,轻则很可能器官和身体产生排异反应,重则性命堪忧,他也是知道的……
乔乐宁心底倒是涌起欣喜安定之情,但那张白生生的小脸上却是浓浓的愧疚之色,好像对让薛酒给她捐肾是件让她很愧疚的事情。
乔父对薛酒的感情很复杂,他一看到她就想起了前几年逝去的乔爷爷,说面对那张脸没有感情是假的,但这比不过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乔乐宁。
乔父也知道□□匹配度少几个的风险,他坚持要让薛酒给乔乐宁捐肾,一是他不打算做出反悔的事情。
在他心里,说出的话就要做到,二是,谁知道使用另一个匹配度较低的□□,会不会产生排异反应或危险。
在乔父心里他是这么想的,如果薛酒不把肾移植给乔乐宁一个,那乔乐宁处于死亡的危险边缘就越近。
虽然薛酒少了一个肾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只要她捐出一个肾,两个人都能活。
身体有亏损干不了重活,乔家又不用她干活,到年纪了就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出去。
但以狐酒看,应该是找个人家卖出去吧。
乔父说完就去了厨房,他在公司忙碌了一上午都没吃东西,早就饿了。
乔乐阳则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揽着情绪低迷的乔夫人送她回了房间。
周围没有重要人物,乔乐宁嘴角放低警惕得意的一扬。随后迅速收敛了嘴边的弧度,慢一步的跟上了乔乐阳和乔夫人的脚步。
乔乐宁倒是想直接回房间,但如果她这个女儿再不上去安抚乔夫人,小棉袄的地位就会不保,也会让乔夫人与自己离了心。
——
而那边回到家得狐酒敲了薛家门,待门一开开,她就两眼通红,直接松开行李扑进薛妈妈怀里。
被她扑了个满怀的薛妈妈先是一愣,后感到熟悉的气息以及她那满腔委屈无处安放的情绪。
也不顾上询问女儿怎么回来了,心里焦急的拥着小声抽泣的女儿,心疼地用掌心抚动着她的背。
——
太阳西沉,月亮渐渐攀上树梢。
薛家。
现在天气还很热,客厅沙发旁的立式空调,“呜呜呜”地运作传送着冷气。
浓白的蒸气从红油滚滚的辣锅飘散在空气里,又被空气所裹挟着那令人口齿生津的香辣传到每个人的呼吸间,有些微微的呛鼻,但这适当的刺激感更能增加人的食欲。
沸腾的热锅摆在圆桌的正中间,锅的周边放着一叠叠处理切好的菜。
绿油油的新鲜蔬菜以及白净饱满的菌菇,表面都还覆着晶莹的小水珠,带着血色的肉类也排列整齐放置在白色的碟中。
狐酒微低着首,正张嘴咬扯着筷子上裹着辣椒花生碎的浅褐色牛肉卷。
牛肉被滚烫的红油锅底争先恐后的侵入过,辣而香的鲜味已经浅浅的进入到薄薄的牛肉卷中,肉嫩而鲜辣,非常过瘾。
狐酒虽生长在修真界,修为在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使不吃不喝仅靠吸收灵气也可以。
但大概是受幼时作为孤儿,艰难生存食不果腹的日子影响。
狐酒非常重口腹之欲,对外界感兴趣最深的就是品尝不同滋味,但都有“美味”这一特点的食物。
连长久居住的谷中都有一位专门为她制作餐食的厨师。
那位大厨是位竹子修炼成人身的精怪,热爱烹饪,甚至走访人间各地虚心请教学习,曾还担任过知名酒楼的掌勺大厨。
面对狐酒开出得极高的酬劳以及大妖递来的橄榄枝,竹子精毅然的收拾行李从酒楼跳槽到了狐酒的谷中。
从某种意义上对狐酒来说,死亡之后拖着残缺的灵魄去到陌生的小世界,完全有缘人心愿来修复自己的灵魂这件事。
唯一的好处与安慰,便是能品尝到她从未见过尝试过的美味。
虽然大多数美味被当地人称之为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薛酒的口味跟着薛妈妈一样偏重口,喜重油重辣的食物。
而狐酒本人在吃食上则更偏向清淡细腻一类的菜品,但偶尔吃些重辣的食物享受那带给舌尖的刺激感。
也还算不错,况且薛妈妈的手艺一直很好。
薛酒小时候家里远没有现在富裕,有些拮据的经济条件,让他们也买不起一些好的食材,但就只是一捆平平无奇的嫩青菜。
在薛妈妈手里掺之猪油蒜末大火爆炒,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出锅倒在盘子里,香气四溢。
狐酒没有吃过那盘给薛酒印象很深的炒青菜,但根据这半个多月的体会,也知道薛妈妈的手艺很好。
狐酒吃的津津有味,腮帮不停鼓动着。
不同于狐酒的细心品味,薛妈妈和薛安面对香气诱人的火锅却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