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参谋长倒是不认同,摆手带摇头的,“老话说,子像母,万一呢。”
郑蕙好不吝啬的翻他一个大白眼,伸手就揪住他的耳朵,“你给我回家吧,少丢人现眼。”
卢参谋长哎呦一声,没办法就被抓着回了屋里。
周场把屋里都给安排好了,“来,周温,这是你的那屋,小叔特意给收拾的,朝南,还有大窗户,你以后上学来这里住。”
周温笑着点头,“谢谢小叔。”
周场伸手摸摸她的头顶,“跟小叔客气啥。”
周实一路上也就叫了一声爹,没再开口,他不是对周场陌生也不是客气,他是对谁都这么话少。
向阳看着这院子是真不错,就是没怎么好打理,最好这路两边都给种上菜。
“你这屋里东西都是新添置的吧。”
周场点头,“我这在外面都习惯了,基本上都是宿舍,突然组织给我一个家,还真不好弄,这不是等你回来吗?”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向阳也没打算瞒着周场,她也想了一路,他们结婚近二十年了。
“我跟你说,我在路上仔细想过,爹娘年纪大了,河山沟的厂子他们也不能就直接撒手不管,光凭大嫂一个人太忙,几个孩子也都不在,我还是想多照顾照顾,但也不是不过来,我就在家里农忙的时候就回去帮忙,厂子里忙着出罐头的时候也得回去,反正你在首都也不是在边境,我路上也方便,不用走那么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罐头厂跟果园都是我看着弄起来的,像是自己的事业一样,突然舍弃来这边,我肯定做不到。”
周场其实有想到向阳压根就不愿意过来,她在河山沟过的很好,把自己跟家都照顾的很有,又很孝顺,不舍得家里。
“我知道,你跟我不用解释,我都懂,我们是夫妻,可共患难当然也要有福同享,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怎么开心怎么来。”
向阳看着他笑笑,然后伸手抱着他,满心的踏实,“这些年我都提心吊胆的,你现在能到北京来,我真的很开心,非常开心。”
周场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也要感谢你,向阳同志,你把孩子跟爹娘都照顾的很好,我郑重的感谢你。”
向阳从他怀里出来,“不用感谢。”
余秀敏站在客厅门口也不敢叫他们,只是问问警卫员这厨房有啥菜,大家肯定都饿了。
警卫员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嫂子,家里没菜。”什么锅碗瓢盆的都没有。
周场跟向阳听到声音过来,“嫂子,家里没来得及,不过我定了一桌饭菜,咱们出去吃。”
余秀敏觉得这很破费,“一家人在家里吃就行。”
向阳看他一眼,“嫂子甭管他,咱们就吃就行。”
周场带他们就直接去了老北京去吃涮羊肉。
这是国营饭店,周场要的各种羊肉。
“吃吧,就是可惜周源不在。”
一直被念叨的周源已经吃好喝好回宿舍休息了。
一家人吃饭边吃边唠嗑,周场还把去见了周喜的事情说了一下,说起来陆沁话里话外的喜欢,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闺女了,没那个命。
余秀敏吃着羊肉沾麻酱,只觉得香,吃的差不多才开始说话。
“周场,你见到周繁两口子了吗?这俩人就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也没什么动静。”
周场捏着筷子停顿了一下,“我打听了。”从周喜家出来没过两天他就问了一下,因为具体也不知道程其右被分配到哪里。
“大嫂,程其右回来之后就参与了出高考试卷的题目,后来又参加改卷录取工作,不夸张的说忙的脚沾地的时间都没,再加上他刚刚回来那段时间还在医院主治一位大领导,都住在医院里,周繁的话也是医院里待着,后来又旧病复发,好像也住了院。”他原本打算去看的,但上面又派了任务,他要接手钢铁厂自有的民兵团,早些年因为国内国外的原因,民兵太多,所以也是忙的不行。
“然后我想着那就干脆等你们都来了,咱们再一起去看看。”
余秀敏几个人听到周繁的旧病犯了都担心的不得了,“她咋有旧病的?才三十多岁,怎么回事啊?”
周场对这个也知道不是很详细,“咱们到时候见了一块问。”
向阳深吸一口气,给周温又夹了一筷子肉,然后放下筷子,“就是可怜宁期,要不是孩子心胸宽广,不会多想,可会伤了孩子。”
周温低着头看着盘子上的肉,“那也不能因为宁期比别的小孩省事,想得开,就一直这样说话不算话吧。”
这话说完几个人都看向周温。
向阳更是惊讶,周温是家里最最省心听话的,比周实还要好带,这会说的话倒不像是她能说出来的。
一时间饭桌上有些安静。
还是周场脑袋转得快,“是,我们周温说的对,大人总是这样,总觉得孩子一定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但大人都忘记去体谅孩子,下次咱们去看二姐的时候一定好好的说她。”
周实也点点头,认真思考了会开口,“姑姑只觉得有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宁期已经在尽量体谅了。”他赞同周温姐说的。
饭吃完,周场站起来去结账。
向月也刚刚从另外一个饭桌上起来过来结账,看着这个背影就是昨天他在百货大楼看到的,她快步走到一边,装着像是在包里找东西,悄悄的抬头看了过去,像真的很像,但又没办法确定究竟是不是?
这会正巧有一群人从旁边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等到再看的时候人就找不到了。
她回家坐在客厅上,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两天怎么会一直碰到一个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向阳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也不可能会突然回来,嫁的那个男人怎么也不会穿上军装,出现在这里。
赵南平今天是在厂子里加班,才回来,开会讨论下周要办大聚会,听说是新领导上台要整编厂里的民兵,来的人背景挺厉害的,是大学生,还在边境作战过很多年,厂长的意思是让大家都尽量配合,不要作妖,但人都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什么动静,他在想是不是厂长过于夸张。
“你今天去带着爸妈吃饭,怎么样?”他进来把外套脱掉,站在门口换鞋。
向月抬头看着赵南平,才有些真实感,不管怎么样,向阳再回来夺赵南平也没用,因为赵南平已经是她的丈夫,她两个孩子的父亲。
“挺不错的,爸妈都喜欢吃那家的涮羊肉。”
赵南平看她好像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问,“你下周二收拾一下,我们厂里换了大领导,说是当兵的,要整顿厂里的民兵组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向月喜欢参加这种场合,毕竟赵南平这些年走的够快,也是趁着过去几年的东风,托人走关系送个礼,就能得到提拔,她也是主任夫人,到哪里少不得听人的吹捧,这原本应该是向阳过的日子,被她抢过来了,那就是她的。
第二天上午,卢参谋长跟郑蕙才提着礼物上门。
周场刚刚吃过饭,这会正准备送周实跟周温去报道。
向阳看他们似乎在打量自己。
周场赶紧给他们互相介绍,“这是我爱人,向阳,这是卢参谋长跟嫂子,就住在咱们家隔壁。”
郑蕙一看向阳还真是有些惊讶,不是说入伍当兵之前娶的吗?她的刻板印象还以为都是乡下女人那样呢。
向阳今天也就是把头发挽了起来,前面额头上的头发也是斜分的,干净利落。
“嫂子好。”
郑蕙也跟她握手,“我叫郑蕙,蕙质兰心的蕙。”
向阳笑着点头。
卢参谋长只是觉得老周有福气,这福气真不是普通人能碰见的。
“这一大早没打扰到你们吧。”
周场哈哈笑了起来,“这不是正准备送孩子去报道呢。”说着话,余秀敏跟周温也从屋里出来。
又重新都介绍了一遍。
卢参谋长刚刚看到周实的相貌就有些羡慕,长的确实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聪明相,这下子卫家不得抢啊,这会又知道周温是去上的北理工已经笑的很勉强了,不是嫉妒,就是羡慕,知道他也把儿子送到乡下让老娘养着了,说不定今天也能考上大学。
“北理工好,北理工好,以后就要靠你们研发了。”
周温笑着叫人,“叔叔好,我会努力的,争取研发出更多更好的武器。”
卢参谋长真想把自己儿子叫过来,看看人家再看看他自己,都是有为青年,怎么他就不是呢,还一点边都不沾。
“好,那你们快去吧,孩子报道重要。”
周场倒是没跟着过去,他没便装,穿着军装过去也不太好,就在学校门口,余秀敏陪着周喜去的北理工,向阳带着周实去的北大。
两所大学也就距离三四公里,报道也很顺利,当天分配宿舍,收拾好,还发了课程表,尽快让大家开始上学。
周温跟周实是都选择了住宿的,如果是北京本地的考生,都是不给分配宿舍的,因为学校宿舍很紧张,都不够用的。
余秀敏陪着周温到宿舍里。
“这个宿舍暂时就你一个人住。”送周温上来的阿姨打开门之后就把钥匙给她了。
余秀敏还有些疑惑,“为啥啊,不是刚刚说宿舍不够用吗?”
那同志笑笑,“每个专业都分配了一定量的宿舍,周同学的专业女学生就她一个,学校也就分配了这一个宿舍。”
周温知道,因为即使过了很多年以后,这样的理工科类的专业女学生也很少,记得当时她也是唯一一个。
宿舍阿姨简单交待完以后也就下去了。
余秀敏说着话就帮周温收拾床铺,“闺女,不怕啊,虽然没有女同学,但娘相信你肯定能在这个全是男学生的专业里也学的特别好。”
她边铺边安慰周温,她是觉得闺女脾气好,又与人为善,在家里就又要照顾哥哥还要照顾弟弟的。
周温把包里的被子也都掏出来,一起收拾,“娘,我肯定会学好的,您放心。”母女俩边说边边干活,一会宿舍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余秀敏不舍得闺女自己在这里,闺女自出生就没离开过自己半步,总怕她在外面受委屈被人欺负。
周温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那只是她在家人面前会这样,大概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得过她。
“娘,咱们走吧,看看周实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她把宿舍门也给锁上。
宿舍楼里也都到处都是高兴的声音,考上大学怎么可能不高兴不激动呢。
余秀敏看着也替这些孩子们高兴,都是好孩子。
这边学校安顿好,周实跟周温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
周场向阳余秀敏一起去医院找周繁程其右,他们先去了别的医院,后来又去了301,打听了一圈才知道程其右又被借调走,不过周繁在,但她最近都在家里休养,又在医院里问了家里的地址,才又折腾过去。
余秀敏真是没想到程其右这是真的那么忙,人都见不着。
他们住的地方是医院的附属家属楼,按照门牌号找到,还是个不小的院子,这所房子还是两层楼的。
周繁听到敲门声咳嗽着过去,打开看到人都木在了原地。
只是余秀敏看着周繁有些惊讶,她变化有些大,也就比周场大了两三岁,还不到四十啊,怎么白头发那么多。
“大嫂,周场,向阳快进来,快进来。”她抓着余秀敏的手都有些喜极而泣,很多很多年没见到了。
余秀敏摸着她的手也是冰凉,进到屋里才发现也是有些乱。
周场还闻到一股中药味,“姐,你什么病啊,严重吗?”
周繁还是那年在西北的时候病的,当时的条件也不好,也没好利索,现在就经常犯老毛病。
“没事,不严重,就是需要好好休息。”她拿着杯子给他们倒水,“我病着家里也没收拾。”
余秀敏坐在她身边,这要是让爹娘看见不定怎么心疼呢,怪不得没回家。
“妹夫呢,我们去医院打听说是被借调出去。”
周繁轻点了下头,“是,应该也快回来了,他走之前我们就商量好等到回来就回老家一趟,把宁期接回来,好让他明年在北京参加高考。”
周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习惯性挺直背,向阳坐在另外一边。
余秀敏看着她叹气,“别着急,宁期想在河山沟参加高考,孩子长的可好了,学习也好,你大哥说这孩子一点就通。”
周繁知道自己对不起孩子,低着头就掉了眼泪,带着哭腔,“他怪我吗?”
向阳拍拍她的手,让她别想那么多,“孩子说不怪你,这不是他看哥哥姐姐都是在家里考的,所以也想在家里试试,而且孩子说了也学医,你放宽心。”
周繁抿着嘴,“我对不起爹娘也对不起孩子。”
余秀敏伸手抱着她,“没事,这事又不怪你,都怪那些坏人。”
周繁哭了好一会,才松开余秀敏,“我就是想着这么多年心里难受。”
余秀敏赶紧就提一些高兴的事情,“周源周温周实都考上大学了,周场也调到了北京,周喜那丫头的龙凤胎可稀罕人了,她自己在外交部可算是能说上话,每天也是忙的不行,还有那个许友仁死了,到时候你跟妹夫说一声,咱们现在以后的日子都要往前看,你也养好身体,等到宁期长大结婚,你不得还要带孙子孙女的吗?”
周繁好受很多,她吸吸鼻子哎了一声。
一家子血脉至亲,坐在一起说说话,心里憋着的再多不如意都能疏散了,人活在世上本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虽然人生之事不能事事如意,但总得为了那一两件如意的事情高兴,好好活着。
一直在周繁家里坐到下午,他们才走。
第二天周繁就觉得自己身体大好,她把家里都收拾干净,衣服也晾晒了一院子,又好好的写了一封长信寄回家。
余秀敏又见过周喜跟龙凤胎之后才买票回的老家,家里就剩下公婆,她也是不放心,向阳跟周场把她送到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