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其右很想念她,人到中年,会觉得自己什么依靠退路都没了,看着这满屋子的东西,他才发现自己心境的变化,这一辈子起起伏伏。
程其右看着他的腿也好像一瘸一拐的,“许伯,跟我一起回城里住院,你得先做个全身的检查,不然怎么对症下药。”
许伯赶紧摆手,他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更别说是程先生救了他的性命呢,夫人又给了他一笔不少的钱来作为日常开销,这二十多年守着这个地方,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就不去折腾,一大把骨头,程小先生,你到那边的墙角下有个小柜子,里面是房产证,两套房的,是周小姐的名字,主要也是怕被查到你。”
程其右大概体会到了母亲的心情,她是个很聪慧的人,除此之外更是佩服许伯,他也有很多人都不具备的品质。
毕竟自己不知道,他完全可以自己留下。
“当年我妈走了之后,我也被下放。”
许伯都知道,他一直在打听着呢,“可怜你了,幸好周小姐跟你一起去,夫人算是没看错人。”
程其右看着这屋子里的东西,完全是新房的装修,还有首饰柜。
“许伯,这些暂时不着急,您的身体需要回去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贺京的变化
许伯坚持的摇头, “程小先生,我已经到时间了,如果不是为了坚持完成夫人的嘱托,我是早早的就想死去的。”他说着这些话就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 “我腿脚不好, 也不知道怎么坐什么车子, 所以只能一封封的写信给你,就这些字都是我找小孩子给我写的。”
他不愿再动了, 就想安静地死去。
程其右站在原地, 沉默良久,才再开口。
“许伯,我妈如果知道我没照顾好您, 恐怕也会很难过的。”
许伯想了好一会,似乎有些妥协, “好,那你明天来接我吧。”
程其右答应下来,又在这两所院子里转了又转,保护的很好, 而许伯就一直住在一个屋子里, 其他的地方看起来几乎都没动过, 除了日常的打扫卫生。
四合院。
田耽把东西都给分完, 也是一身轻松, 坐在正堂屋中间。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总是有那么一天, 我跟你们爹都不在了。”
陆屿清上前牵着周喜的手, 给她安慰。
周喜读过很多书, 也知道很多道理,但一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也会很难过。
下午六点多。
陆屿清跟周喜才准备走,顺便开车把周繁也送回家里,只是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程其右开车到。
程其右下车走到周繁身边,“我今天回去的早,看你一直没在,我就来了。”幸好昨天留的有地址。
陆屿清跟他伸手握了一下。
“忙完了?”
程其右点了下头,“我进去跟爹娘说说话。”都来了,怎么样也是要进去跟长辈说话的。
陆屿清跟周喜两个人站在胡同门口。
周喜手里抱着箱子,“我想娘是被爹的这次晕倒给警醒了。”
陆屿清摸摸她的头顶,“别担心,爹娘都在北京了,咱们以后经常过来看看,总比回老家要方便的多。”
周喜嗯了下,她仰头看着陆屿清,这么多年相伴,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也是因为有他。
“等他们出来,我们一起走吧。”
陆屿清点头。
程其右到了里面,跟周洪山田耽都见了面,也说了一会话,但眼看着天要黑了,所以也没多待。
周实跟周温也是要回学校,他们明天一早都有会。
七点,就都走完了,各回各家。
陆沁还要暑假继续在这里过呢,田耽反正闲着也没事,就答应让她过来。
程其右开着车看了一眼旁边的周繁。
“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周繁嗯了下,“怎么了?你说?”
程其右略皱着眉头,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繁从震惊到沉默,有时候她会在想,要是婆婆还在就好了,她那么热烈的人,像朵花一样,应该永远绽放的,还有从未谋面过的公公,到底是多好的人,才能让婆婆这么爱他。
“我这边没有问题,咱们得把老人家接过来养老的,身体也要好好的查一查。”
程其右握了一下她的手,又继续开车。
“谢谢。”
周繁笑看着车外面的景色,“我们是夫妻,不说谢字。”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请了假,开车一起去通县接许伯,只是刚刚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围着一群人。
程其右下意识里就知道出了事,三两步大跑过去。
“让让,麻烦让一让。”
周繁跟在后面也挤了进去,许伯被人放在担架上,旁边还站着办事的同志在跟围着的邻居走访。
“确认,这位老人没有任何亲属吗?”
“是啊,我们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都只是他一个人,没见过别人来。”一位大娘肯定的回答,她确实没见过。
程其右着急,立刻上前,拦了一下,“我,我是他的亲人。”
登记的同志上下打量着程其右,穿着得体干净,还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个文化人。
“你是他的什么亲人?”
程其右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们没有任何证明彼此身份的东西。
周繁赶紧过去,拉了一把程其右,让他站在自己身后,“这位同志,您好,我们是许伯的远方表侄跟表侄媳,这位是咱们301的医生,程其右,我是周繁,我们俩都在医院上班,昨天他说好今天接他走,给他养老的,我们俩请假,一大早就过来,没想到会这样。”
同志是有些相信的,看着周繁的样子也不像骗人,不过还是需要查过证件之后才能作进一步的确认。
“这么多年没联系,突然间冒出来的亲戚,怕不是来要这两套房子的吧。”
这会阴阳怪气是说话的就是刚刚大娘,她之前从来没进来过,刚刚趁机溜达了一圈,哎呦,这屋子里的东西可都不错。
周繁从兜里拿出来她跟程其右的工作证,递给同志。
“另外这两所房子的房产证的所有人是我,都是我的名字,我可以把房屋所有权证明给大家拿出来看看。”
那大娘没想到这怎么的就连证明都有,想着确实之前没见过有什么亲戚来往的。
程其右听着周繁的话按照之前许伯跟自己说的,打开抽屉就直接拿了出来,上面确实是周繁的姓名。
政府的同志确认过,也没啥疑惑了,说不定人家也回来看过,只是邻居们没见到,也不能说不是亲戚,这人家也愿意善后,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了。
“行,这边那你们签下字,老人的后事就交给你们了。”
要是孤寡老人,他们政府是要管的。
程其右跟周繁签了下字,然后也就把人都请了出去,一时间院子里也只有他们自己。
周繁看着程其右眼眶泛红,就知道他的心情,昨天许伯怕是故意支走他的。
“许伯他不想麻烦我们。”
因为在许伯这一代人的眼里,他是程家的仆人,一辈子为程家奉献,最后让他视为下一任主人的程其右接走赡养,对他来说是没办法接受的,正因为他是一个这样固执不会变通的人,所以才会在这里守二十多年,这也是婆婆为什么让他守着的原因,人生到底还是残忍的。
程其右低着头摘掉眼镜,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他不该的,不该这么晚才来的,信也应该早些日子看到的,这样漫长的没希望的日子,不知道许伯自己一个人怎么熬过来的。
周繁也默不作声的掉着眼泪,她有时候无法接受上代人的老旧的思想,但又会感动到说不清楚情绪。
两个人跪下来给许伯磕了头,然后就按照办后事的流程,丧事都办妥,至于房子里的东西,程其右找了人都拉回到政府还回来的别墅里,程家似乎又被一点点的恢复了。
程其右在别墅里面走了一圈,这个地方用了两个人的性命保全下来的,可意义呢?他一时都有些找不到,程家真的那么重要吗?
周繁站在一旁,婆婆大概是在替公公守着程家,这是爱情吗?应该是的,真挚的强烈的固执己见的。
程其右把别墅大门锁上,他们准备回他们的小家,301医院的附属家属楼。
广东。
周将在火车站接到余秀敏。
余秀敏没带什么东西,也是周将嘱咐的,这边什么都有。
周将在这边弄了一辆车,谈生意比较方便,“快上车。”
余秀敏有些拘谨,她还是第一次从河山沟走出来,这里真的是哪里都新鲜,车站旁边挤满了摆着摊的,还有各种叫卖声,这是在河山沟都是没有的。
周将把车门关上之后,直接转身走到一个自行车旁边,泡沫箱子里放着的是冰棍。
“给我来一个。”
老板把冰棍拿了出来,“给你,五分钱。”
周将给了一毛钱,没让找,拿着坐在车上就递给了余秀敏。
“吃吧。”
余秀敏从火车上刚刚下来,也确实渴,看着这冰棍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
周将启动车子,“因为我们是夫妻。”
余秀敏看着周将笑了起来。
周将也很心满意足,“对了,爹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
余秀敏吃着冰棍甜滋滋的,“没事,也检查了一下,就是年纪大,早上不吃饭,有些低血糖。”
周将现在住的地方是买下来的小院子,不大,跟老家的差不多。
“下来吧,到家了。”
余秀敏从车上下来,站在门口,“这里还挺大的。”
周将点头,“平日里家里没人,我都住在工厂那边,也好管理。”
余秀敏一看就知道周将自己在外面也没个人照顾着,“你可瘦了不少。”
周将提着行李正想说话,就看到旁边那家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打扮得很洋气,烫的大波浪,还戴着墨镜。
余秀敏也转过头看了一下。
女人看着周将还接过来一个人,顿时有些失望。
“我说周大哥平时怎么对我冷言冷语的,原来这外面养的是有人的。”她看着余秀敏,除了穿着打扮的土气,但长的还好,怪不得周将这么挑剔。
周将来南方做事这么久,其实遇到过很多,他有钱,长的也不错。
“这是我妻子,秀敏,这位是隔壁的邻居,以后尽量别跟她说话。”他说完就拿出来钥匙,把门打开。
女人被周将说话的语气气的跺了跺脚,现在是新时代,离婚也常见,原先看他自己搬家在这里住,还以为没结婚,或者离婚了,谁知道后来他说自己有妻子,但她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成想他很少回来。
余秀敏跟着周将进了院子里,把大门关上。
“她喜欢你。”
周将回头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你现在应该生气,非常生气。”
余秀敏又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男人被人喜欢,证明我眼光好,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周将进屋把行李放在桌子上,“你说的对,不过明天你跟我去厂子里看看,你先熟悉一下,然后你想做什么跟我说。”
余秀敏看着他,“我能做什么啊?我什么都不会。”
周将给她倒上一杯凉白开,“不会可以学,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喜欢做衣服吗?你可以看看这边的衣服,或者自己设计出来,在制作成成衣,也可以卖。”他说完又停顿一下,很是认真的看着她,“最重要的是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余秀敏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这次也是想看看的。”
周将伸手搂着她的腰,“我相信你。”
余秀敏红了脸,“好。”
第二天一早,周将开车带余秀敏去了工厂,他进去就开始给余秀敏介绍。
余秀敏是读过书识字的,听着周将跟自己讲的内容,越听越感兴趣,也跟俞缸见了面。
八月底,余秀敏自己在这边的批发市场看了很多衣服的款式,然后自己也尝试着画画样子,剪裁出来,这些在家里她都是经常做的,也不会手生。
周将在家里看她忙起来也是到半夜,不过他没劝过,因为他也想让余秀敏感受到为自己努力的感觉是多高兴,多幸福。
九月初,余秀敏也就做出来了十几件,而且都是裙子,颜色款式都各只有一件,她做衣服考虑到穿在身上的舒适度。
南方这边的天气温度是正合适的。
周将没去厂里,陪着余秀敏到街上去摆摊,还拿了几个衣架都给挂了起来。
余秀敏很是激动。
“你说我卖多少钱合适?”
周将在前面骑着三轮车,回头看了一眼这衣服,“每一件都是独一份的,也不会撞衫,而且布料都很不错,定五十左右可以。”
余秀敏坐在三轮车上,“会不会有些夸张,国棉厂工人的工资一个月才多少钱啊?”
周将笑笑,“可现在不是在国棉厂,是在南方,这边的人你也看到了他们赚钱有多快,赚钱赚的快,那花的也就会更快。”
余秀敏赶紧摇摇头,像是要把自己脑子里旧的想法都摇掉,“你说得对,我要打开眼界。”
周将骑着三轮车倒是更快了,两个人选的位置就是批发市场旁边,这里人流量多。
只是他们的三轮车还没停好,有人就喜欢上用衣架支起来的一套裙子,袖子是用了花朵边,裁了松紧带的,长摆上还特意弄了几朵大花,布料就是棉的,摸着也舒服。
余秀敏有些紧张,不太敢开口。
周将赶紧上前,“这件是五十,做的都是一样尺寸的,大概就跟我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