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款式看起来还挺不错的,还有多少套啊?”来的人是进货的,觉得这样的运到内地肯定好卖。
周将给余秀敏使眼色,鼓励她,让她自己来讲。
余秀敏这才上去,“是,是我做的,就这几套,没有很多货。”她很紧张,但用手在使劲掐着手心来控制自己。
来人倒是哦了一下,有些可惜,没大批量的货,就不太想进,但这确实好看,就是摆在店里也是能一口气卖完的,标价七十不还价都行。
“那这些都给我拿走吧,全部都是五十是吧。”
余秀敏看了一眼周将,“都,都要走啊?”
“是啊,都包起来吧。”那人把夹着的包拿出来,就开始掏钱。
周将替余秀敏高兴,也是他没想到的顺利,开始动手把衣服拿下来打包。
余秀敏总共做了十二条,一条五十,总共六百块钱,除去成本,大概赚了五百多。
她靠在三轮车上看着自己手里的钱时候,数了一遍又一遍。
“我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她第一次觉得赚钱会这么容易,而且她从来没出来赚过钱。
周将看她笑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你想不想有一个自己的服装厂?”他站在余秀敏的身边。
余秀敏眼睛直接就亮了起来,“服装厂?我在这里也看到过,但大批量的生产的衣服其实也没那么好看,主要是设计衣服的,我自己设计的话还是会比较慢,而且我的眼光也是狭窄的。”
周将听着她的话,就知道虽然这才短短一个月进步就很大,但她想的都是实在问题,“外国的服装是有服装公司的,也有你说的专业设计衣服的,另外交给下面的厂子去生产出来,再摆放到店里去卖,你不想拥有自己一整套的生产工序,到时候也开上自己的厂子。”
余秀敏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长的事情,“我能行吗?”
周将看着她,“你之前也这么问过的,现在不是做的也很好,我觉得行。”没说的是这条路很难,得一直思考,不停的努力,但他还是鼓励余秀敏,他希望余秀敏能活出来自己的价值,她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家里的各种琐事。
余秀敏点点头,“好,你说行,我就可以试试,不过先开个小的,比如说我设计出来衣服,然后就几个人,再弄一些缝纫机,裁剪师傅的话跟做衣服的其实可以都一起,可以借用你们厂子里的场地不?”
这样还能省了租赁的钱。
周将听完余秀敏的话更是欣慰,她是有天赋的。
周将两口子在南方不停的努力,还忙里偷闲的给周洪山和田耽打了电话,知道大家都好就行。
周洪山今天出去遛弯下棋,结果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回来吃,等到下完一盘,都已经一点多,他吓得赶紧往家里跑,自从自己晕倒之后,可是不敢再耽误吃饭。
田耽闲着没事,把院子里要种菜的地都翻了一下。
周洪山小心的背着手进到院子里,一直走到后院,才看到她在收拾菜地,象征性的咳了一下。
“那个,我是不是回来晚了?还有饭没?”
田耽继续收拾地,头也不回,“你也可以不回来,之前都是怎么答应我的。”
周洪山看还愿意跟自己说话,就证明这个气还有转圜的余地。
“我下棋一时忘记嗯了时间,没有下次,我保证。”
“饭在锅里,下的面条。”田耽倒也不是想跟他吵架,不都是为了他好。
周洪山哎了一声,忙到厨房里自己盛上一碗面条,又剥了一瓣蒜老实的蹲在一旁,靠着墙开始吃了起来。
周实最近研究方向有些卡,翻了很多资料都没解决问题,他干脆就把东西放在实验室里,啥也不管的就回家了,一进院子里就听到爷爷奶奶在吵架,他站在原地多听了一会,然后等到熄火才进来。
“爷爷,奶奶。”
周洪山看他这会回来,“吃过饭没?”
周实摇头,“没。”他吃饭更不规律,想起来饿了就吃一顿,想不起来就算了,有时候饿不饿的也不重要。
田耽听见这话回头就瞪他一眼,“你也赶紧去盛完面条。”
周实其实很听话,赶紧也进了厨房。
田耽长叹一声,把手里的锅铲插在地里,“我真是欠你们周家的。”就周实这样的,周场两口子心大,认为不结婚也没啥,可有没有想过,日常生活没人管着,就不按时吃饭这一条会出事,这研究没做好,人就得早晚没了。
周实端着碗也从厨房里出来,跟他爷爷并排蹲在墙边。
田耽站起来到水盆旁边洗了洗手,“周实,奶奶也很久没跟你说过话了,咱们也聊聊天。”
周实点了下头,“奶奶,您说。”他还不忘记喝面条,这好像是芝麻叶的,他最爱喝这样的。
田耽搬过来一个小马扎坐在他的旁边,“我听你娘说,你不想结婚,他们也都答应了?”
周实点头,“是,奶奶您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田耽慎重的想了一下用词,才开口,“我觉得你说的也没啥对不对的,想不想结婚,都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是奶奶想跟你说的是,你觉得咱们家结婚的人过的幸福吗?”
周实是很认真的想了一遍的,“是,幸福的。”不管是姑姑姑父,还是爹娘。
“那你是觉得这种幸福你很不喜欢?”田耽是想让他结婚的,不是为了生育孩子,更不是什么传宗接代,是想让他有个人陪着,不会说除了数学,就只有孤身一人,当然她的前提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如果没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一直这么单着,毕竟他还小。
周实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没有,我反而是觉得这种幸福是难得的,并不是任何人都会有的,而且我认为谈恋爱是一种浪费时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是值得我们去做的。”
田耽知道他的意思,周实智商很高,但情商可能一般,在某些方面有自己的坚持。
“好,只要你不是讨厌这样的幸福就行,奶奶的意思是遇到喜欢的人,就跟人家诚恳的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吗?如果别人不愿意,那我们也要跟人家道歉,说打扰到了。”她原本怕周实会因为向阳跟周场长时间的两地分居而弄出来的问题,这样就没事了,只要他开窍,遇到喜欢的人,那说什么谈恋爱是浪费时间的话,就会自动收回。
周实懂奶奶说的话。
田耽跟孙子聊完,又在心里把这两口子埋怨了一遍,没一个会教育孩子的,边这么想着还是觉得不行,又到屋里打了电话过去。
正巧是周场接的,然后就接收到了来自亲娘的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周场挂了电话都怀疑人生。
向阳最近在帮着居委会的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居委会的登记簿,检查一下,有什么遗漏,还要承接上面发下来的通知,对于在这居住的一些胡同里摆摊造成的拥挤问题,都是需要谈的。
“怎么了?接电话就听见你第一句叫了娘,后面咋没声?”
周场年近四十,还被亲娘这么骂,他过去坐在向阳身边,简单的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说周实那小子跟娘说啥了?”
向阳看他一眼,把登记簿合上,“大概就是每代人的想法不一样,但目的都是相同的,希望周实过的好,然后是怪咱们不关心孩子。”
周场刚刚想反驳亲娘都找不到一点底气,毕竟孩子他看的是最少的。
“那就这样吧,随周实自己的想法,他要是能遇到,真倒插门我都可以。”他们老周家向来对这个没啥要求的。
一九八一年的年末,周家三个孩子完成了大学的课程,分配的单位都是确定的,但周实跟周温都还是在学校里为主的。
一九八二年春都拿到了毕业证,不过在一九八二年陆续毕业了两届大学生,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国家的人才紧张的问题。
同时,在南方,一九八零年确定的经济特区发展十分快速,已经有百分之五十的工业品能进行出口,收支也达到了平衡。
周将经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在南方已经小有名气,大家都觉得他的眼光长远,很会做生意。
余秀敏的服装工厂现在走的是质量好,但货量少,用周将的话来说就是精品。
并且还取了名字,叫秀色,也有些客人会在店里认准牌子上的秀色两个字。
周将赶紧给余秀敏申请了商标,如果后面有冒充的,就可以起诉他们假冒伪劣。
今年过年两个人还一起去了香港,余秀敏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各种知识,跟刚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现在她可以穿着打扮的十分好看,并且怡然自得的跟合作方进行谈话合作。
周将这边也还是按照自己的方法继续推进,他是要扩大厂子的规模,赚钱,然后买地,而且他观察到房地产现在发展的非常迅速,开放商买地皮是顺其自然的,他手里拿到地皮,后面变现也会很快,并不会砸在手里,做医药研发公司他一直都没放弃,特别是出去看了一圈更是这么想的。
周温在首都接到这一对勤奋的爹妈寄过来的钱是越来越多,她看着自己存款折上不断上涨的数字,在思考,他们俩是赚钱做生意上瘾吗?
周源过年也是来的北京,就住在四合院,看到周温的存折他都有些愣住,他还以为爹娘做生意赔本了呢?毕竟好久没都给自己寄钱了,合着可能把他给忘记了,他过了年就已经开始工作,被分配到了某重点研究所任职,也马虎不得,过了年就马不停蹄的又回陕西了。
程宁期倒还有几年要上呢,他学的医。
二月初,北京还是零下,周温穿的棉袄是她娘从南方寄过来的,还有围巾,五点多,天灰蒙蒙的,她在四合院里洗漱好,就自己步行去北理工,只是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停着。
周温走过去,伸手敲敲窗户。
贺京在里面把窗户降了下来,看到周温还打了个哈欠,“好久不见,我这次执行任务有半年没回北京,这不凌晨三点到的,我就把车停在这里了。”
周温知道贺京这两年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他们基本上都没见过面,他身上的某些气质越来越像霍谨,眉宇间也少了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洒脱。
“新年好,虽然新年早就过去了。”
贺京哎了一声,“那也不晚,新年好,周同学,你不是都毕业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周温只露着一双眼睛,“我的主要实验方向还是要在学校里,不过下半年应该就转到研究所。”
贺京从兜里拿出来一袋糖,只是动的时候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温已经听到了,“你受伤了?”
贺京笑着打岔,“没多大事,这点伤,这是给你带的糖,你拿着吃吧。”
周温伸手接了过来,她也看到了贺京的手,粗糙,还被包扎着。
“疼吗?”
贺京嗯了声,“疼的,不过还好。”他又十分正经的看着周温,“周同学,我可能没办法娶你了,因为你不知道我做过什么。”
周温听着这话虽然有些无厘头,“怎么了?我都准备好要嫁给你了。”
贺京又笑了起来,“哎,你这话说的,我都要当真了,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不是你,就是说,你得好好的过你的日子,做你的实验,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科学家。”
周温看着他的眼睛,没再接话,“这里太冷了,要不要跟我去学校食堂里吃个早饭,这会食堂的吴师傅肯定起来了。”
贺京摇了摇头,“不了,一会六点半要去汇报任务结果,你快点进去吧。”
周温冲着他挥挥手,然后转身小跑着进了学校。
贺京看着周温的背影,眼睛酸涩的越来越模糊,他曾经以为人生是可以两全的,但很难,他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交待出去,没办法给周温安稳的一生,那就干脆不要招惹,可他还是没办法对着周温说一句我喜欢你。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还没距离的这么远。
周温这两年每次贺京回来都会在北理工门口等自己,之前还没想到,后来师兄开了一句玩笑,她才恍然明白,贺京喜欢自己。
她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没了霍谨她也可以活的很好,她都已经做好准备接受贺京了,可他也否认了,不过没关系,可能他们俩本来也就没缘分,但还是会难过的。
吴师傅给周温打了一大碗的豆腐脑,每次都是她的第一碗,不过今个看上来的豆腐脑,人一直没动,他站定坐在对面。
“闺女,这是怎么了?”
周温抿嘴苦笑,“没什么。”
吴师傅跟周温认识好几年,这小姑娘长的好看,在学校里学习也好,好像学校里说的还有个当兵的对象,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在门口找她,这会子眼圈还红了。
“因为学习还是对象啊?”
周温拿起来勺子吃了一口豆腐脑,“我没对象,学校乱传的,还是咸的好喝,您不忙吗?快点吧,一会同学们都要吃饭了。”
吴师傅就知道不能从这个丫头嘴里问出来什么话,“行,你不想说就不说,但别自己闷在心里。”他说完就站起来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又到后面开始摆饭。
周温把一碗豆腐脑全部喝完,再多的情绪也都压了下去,今天还带实验室里人要开会,把昨天准备好的资料还要再确认一遍。
周场今天早上去开会,刚刚出去办公室,就看到好久没见的贺京,这两年倒是磨练的不少,不过身上那股子流氓气质也没减少多少。
贺京看到周场也敬了礼,然后就擦肩过去。
一九八一年阳历六月 ,北京的天气已经是很闷热了,不动都能出一身汗。
余秀敏来北京看孩子跟公婆,都分开这么久了,也没实现打电话,她自己坐火车来的,然后下车直接去了四合院。
田耽种的菜都长了满院子,吃是吃不完的,她又摘下来好多,给街坊邻居们都尝尝。
周洪山被指挥着在扯了个管子浇后院的菜地。
俩人在家里没啥事干就抬杠吵架,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哎呀,周洪山,亏你还是一辈子的农民呢,现在才不干活几天啊,浇地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