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嘉泽走过去对云意道:“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帮你点。”
云意摇头想拒绝,在看到季嘉泽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时又改了主意。
她小心翼翼的捏住呲花的一头,强忍着没有躲,只在嘴里慌怕道:“不用了。”
呲花“嗖”的一声窜出去的时候,云意吓得细声惊呼,一把扔了棒子,火点落在裙摆上,霎时着了起来。
季舒宁吓了一跳,对季嘉泽道:“四哥!你怎么回事。”
季嘉泽一惊,忙弯下腰将云意裙摆上的火点拍灭,嘴里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
云意被吓坏了,一把抽出被季嘉泽捏在手里的裙摆,跑到了季砚身旁。
“大人。”
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季砚耳中。
季砚正和季大爷说话,见她慌慌张张的跑来,小脸煞白,又看到她裙摆上烫出一个黑洞,皱眉道:“怎么弄的?”
云意揪着裙摆,心头悸怕的连说不上来话,红着眼眶惊慌不定的小口喘气。
这时,季舒宁和季嘉泽也紧跟了过来。
云意一看见季嘉泽就慌不择路的把自己藏到了季砚身后,浮着水汽的双眸惊惧地睁圆,防备看着他。
季嘉泽害她点了裙子,已经很是愧疚,又见她这么害怕,连声告谦,“是我莽撞了,你可有烫着?”
季舒宁对着云意左右看了看,还好就是裙子烫破了,人没事,她没好气的朝季嘉泽道:“四哥你也是,她都说不敢了。”
季砚从两人的话里知道了大概原委,眼里的神色骤然淡了下来,季嘉泽心里一慌,六叔轻易不会动怒,可若是真的生气……
“我不该自作主张点陆妹妹手里的呲花,害她受了惊吓,是我的错,请六叔责罚。”季嘉泽低着头,心跳如擂鼓。
季老夫人看过来,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意听见季老夫人的问话咽下慌怕,揪紧着季砚的衣摆道:“是我自己胆子太小,没拿稳……季四哥哥是好心。”她尾音惴惴的颤着,楚楚可怜。
季嘉泽感激的朝云意看去,她眼睛还红着,泪水欲落未落的垂在眼下,眼睫湿漉漉。
自己竟然两次差点惹哭她,季嘉泽心里的自责更甚,想着六叔就是罚他也没事。
一旁的季大爷笑着打圆场,“人没事就好。”
季砚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嘉泽,无声的压迫感让季嘉泽的头越低越下,半晌,季砚才道:“既然是无心之失,那便罢了。”
季嘉泽长舒出一口气,又听季砚道:“你春闱在即,便该一心放在学问上,而不是耽于玩乐,懈怠了自己,多学学你二哥。”
季清觉用过晚膳就回屋温习了,季嘉泽羞愧难当:“六叔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温习功课。”
季嘉泽走了,季砚回身看着云意,“回去换身衣裳。”
季舒宁险些脱口而出,说自己陪她去,好在关键时候忍住了。
她不自在的闭紧嘴巴,心里不由得懊恼,明明自己两日前还厌恶她到了极点,怎么刚才见她被四哥吓着,竟想站出来替她出头。
季舒宁垂下眼眸思忖,许是见她笨手笨脚的实在有些可怜,加上身子又不好,这才生了几分同情。
等她想明白了抬起头,才发现六叔竟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感谢送出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尾巴玉玉 1瓶~
第015章
下人都热闹的围在前院守岁,园子里静悄悄的,宝月与何安走提着灯走在前面,皎白的月色投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云意左手揪着裙子,右手则揪着季砚的袖摆,亦步亦趋。
季砚垂眸看着,觉得像是身上多了条小尾巴,他含笑问:“还在怕?”
云意点点头又摇头,仰起仍有余悸的小脸,月光映在她眼里,好似噙了两汪水,“有大人在就不怕了。”
方才是因为知道大人就在不远处,而且边上都是人,她确定不会有事才敢那么做,可火花落在裙上烧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害怕的心跳都停止了,不过所幸那个讨厌的人不在了。
云意攥着季砚的袖子摇了摇,“大人,我还想再去看五姐姐她们放呲花,亮闪闪的好看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说话时,一双瞳眸也是亮闪闪的,如同将星夜映照在其中,若换做平常季砚一定就同意了,这次却是道:“害怕还要贪玩。”
云意不禁说的臊红了脸。
季砚目光落在她裙摆上,看着被烧出的足半个拳头那么大的黑洞,如何也不放心再让她和季舒宁她们玩闹。
他微笑着同云意说:“不早了,你又受了惊吓,还是早些休息。”
云意有些遗憾,却也乖巧听话,点头说好。
季砚将她送到揽秋园外,云意松开攥着他袖摆的手,平整的衣袖上多了几道细小的褶皱。
何安看在眼里,大人向来严整细致,一丝不苟,面上温润儒雅,内里却冰冷的有些不近人情,可大人如今对云意的纵容已经到了让他都瞠目的地步。
云意糯声道:“大人也早些休息。”
“等等。”季砚叫住已经走进月门的云意,侧目看向何安。
何安取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封红递上。
季砚接过封红,递给云意,“这个给你。”
云意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方才老祖宗和几位夫人都给了。”
季砚被她这副尤为可爱的模样逗笑。
“这是我给你的。”他顿了一下,照俗说了吉祥话,“愿你平安喜乐,云意。”
温暖珍视的话语淌入云意耳中,她用力仰着头,越过月色望着季砚郁秀如画的眉眼,心口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给不由分说的,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接过封红紧紧贴在心口,这比其他所有人给她的加在一起,都还要让她开心。
云意将季老夫人她们给的封红妥帖的收了起来,唯独把季砚给她的放在了枕子下,她钻进被褥,脸颊贴着软枕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沉沉睡去。
*
正月里,来季府登门拜访送礼的官员络绎不绝,季砚多数都是不见的,只让其他几位老爷去接待,饶是这样他的应酬也少不了,虽说是休沐,反倒比平日还忙。
云意闲来无事,捧着从照月楼带来的书坐在窗口看。
宝月从屋外进来,见她又在看书,笑语道:“姑娘如此用功,没准儿将来能做个女先生。”
云意将书半遮到脸上,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耳朵微微红起来,“你这么这样笑话我。”
宝月一个女子都禁不住她这样娇怜带羞的一声嗔,“奴婢不说就是了。”
宝月走上前说:“府上搭了戏台子,姑娘可要去看戏。”
云意放下书问:“大人在吗?”
宝月知道云意最是依赖大人,她摇头说:“大人在前院陪五军左都督徐大人和兵部尚书王大人。”
听她说季砚不在,云意又点失落,看戏她是想去的,但一定有许多人在,这会让她觉得心慌没有安全感。
纠结了一瞬,她又问宝月:“那五姑娘在吗?”
宝月笑道:“自然在的,就是五姑娘身边的献桃来告诉奴婢,请您去看戏的。”
云意闻言甜甜一笑,“那我去。”
院子里搭了台,装扮上的旦角已经在台子上杨了水袖起嗓,季舒宁和季宛坐在一桌上,还留了个座儿,是给云意留的。
季舒宁见她姗姗来迟,不满道:“怎么那么迟。”
云意一路走来脸被吹得红扑扑,呵着气,小声抱歉道:“是我走得慢了。”
季舒宁抿了下唇,连扯个借口都不会,她招来献桃,“给她上盏热茶。”
云意捧过茶喝了一口,暖暖的她整个人都舒服了,朝季舒宁微笑道:“谢谢五姐姐。”
季舒宁翘了翘嘴角,眼尾抬起,带着几分细微的笑意,“看戏吧。”
云意都不记得上次看戏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天还要暖些,娘牵着她去市集,长街的拐角处就搭了个简单的台子,角儿就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她那时也听不懂,只觉得好看极了。
云意看着很认真,连眼睛都没怎么眨。
季舒宁见了忍不住挤兑说:“你家里的营生也不错,你怎么还跟什么都没见过似的。”
一旁的季宛正看着戏,听她又口不择言,没忍住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脚。
季舒宁说都说了,想收回也来不及。
云意也不介怀她话里的嘲笑,微垂下视线道:“我身子不好,爹娘从不许我出院子,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和一个婆婆。”
云意眼圈酸涩,她用力眨了眨眼,忍着泪意对两人笑道:“不过现在好了。”
季舒宁只知道她身子不好,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直不能出门,那得多难受啊,她只是想想都难以忍受,对云意说话的口吻也轻柔了点,“你喜欢看,那我让人拿戏单来,想听哪出你就点。”
云意莞尔,她也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五姐姐了。
季舒宁托着腮听戏,目光瞥到云意耳朵上,“咦”了一声,“你怎么也不穿耳孔?”
大齐女子到了八九岁大多都会穿上耳孔,云意两个耳朵上却没有。
云意漂亮的雾眸投上点茫然,她摸上自己光溜溜的耳朵,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自然是因为没有人给她穿。
之前宝月提过要给她穿,可知道了穿耳孔是要拿针戳进肉里,再整根穿透过去,她实在太害怕就没敢让。
云意细声赧然道:“我怕疼。”
季舒宁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角:“娇气。”
云意长睫微抬,看着季舒宁耳朵上挂着的漂亮红珠子,不禁有些羡慕,她轻扇着眼睫,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耳朵。
*
等季砚送走五军左都督和兵部尚书已经是未时三刻,何安要为他披大氅,季砚抬手阻止,适才他在饭桌上多饮了两杯酒,此刻也不觉得冷。
他踱步在前,温雅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丫鬟可有来传过话?”
何安立刻会意,“姑娘晌午的时候和三姑娘,五姑娘一同去东阁听了戏,一切都好,就是问过大人几回。”
季砚颔首,淡然的眉眼中浮出点点笑意:“我去看看她。”
揽秋院里,云意正坐在窗子口捧着书看的认真,眼睫柔柔的覆下,一手无意识的揪着耳垂搓捻,将粉嫩的耳垂揉得通红,像枝上熟透了的杏。
她看得专注,连季砚进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空气里隐约飘来一丝她最熟悉的沉水香,才从书中抬起脑袋。云意身子向后转身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也勾了起来,”大人。”
季砚负手站在几步开外,似乎已经看了她有一会儿,她放下书跑上前,“大人忙完了?”
她翕动鼻翼,又问:“你喝酒了?”
季砚一一点头,走到屋内的圈椅旁坐下,“在看什么书。”
云意揉着耳垂回道:“是诗经。”
季砚见她又折腾自己的耳朵,小小的耳垂被揉红,显得无辜又可怜兮兮。
昨日还不见她有这个习惯,季砚注视着云意的眼睛问:“怎么总捏耳朵。”
云意放下手,才发现耳垂已经被她捏的得发烫,还有些木木的,她苦恼的望着季砚,询问他的意见,“大人,你说我可要穿个耳孔?”
季砚再次将眸光放到她红肿的耳垂上,“为什么忽然想穿耳孔。”
云意一时有些羞于启齿,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小女儿心事,不过只是对大人说,那也没什么可羞的。
宝月在这时端着茶进来,“大人请用茶。”
季砚也不急,眼帘半垂,自顾端着茶轻呷,等她回答。
云意自己想好了,就软绵绵地说:“我只是见旁的姑娘都穿了耳孔,带着耳坠子,漂亮极了。可是我又怕疼,比起疼,我觉得戴耳坠子也没有那么好看了……只是唯独我的耳朵光秃秃的,好生奇怪。”
宝月在旁听着她软声软调的稚气言论,不禁满心怜爱,姑娘也太招人喜欢了,难怪连大人都如此疼爱她。
季砚抬起视线,对上云意迷茫纠结的眼眸,笑道:“你若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干干净净,不需要那些俗杂之物来点缀。
*
自从听了季砚的话之后,云意便不再纠结要不要穿耳孔这件事。
两人在祖家待到了初八这日,季砚打算与云意回东水巷。
季老夫人不舍得孙儿走,尤其年岁大了,更希望孩子们都能在膝下。
这天,用过早膳之后她就一直找借口不让季砚走。
日到中时,季砚起身对老夫人说:“过些日子,我会再来看您老人家的。”
季砚看向云意,云意跟着起身。
季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向来自己有主意,如今更是说一不二,谁也不能轻易说服他改主意,她看着云意乖巧的向自己行礼,心里起了计较。
季砚既然对这个陆云意照顾有加,若是让她留在祖家,季砚也会时常来看望,届时再寻机会让他搬回来,岂不也有希望了。
季老夫人在心里快速权衡过后,朝云意招手,和蔼道:“来,上老祖宗这儿来。”
云意清澈的黑眸中透出几分局促,走上前轻声道:“老祖宗。”
季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面上带着慈爱的笑,连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喜爱,“你虽来了没几日,但是真让我喜欢,不若在留下来住几天,陪陪老祖宗。”
云意愣住,季老夫人接着说:“你要养身体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在东水巷还未必有这里周全,何况你又与几个姐儿又玩得那么好,舍得走啊?”
季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一双眼睛却精光有神,她话说的好听,看似是在询问云意的意见,但却把她给架到无法反驳说不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