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君倾——嗞咚【完结】
时间:2023-02-17 15:03:56

  季砚怕她吃这么多要吃坏牙,只是她看满心欢喜,想着也是难得,就随她去了。
  他朝何安看去,何安会意,从腰间摸了几个铜板放到小摊上。
  云意转到了一个老虎,一个蝴蝶的,她一手一个拿着,左看右看,最后将老虎的递给了季砚。
  季砚微愣,就听云意笑盈盈地说:“这个给大人。”
  何安被自己的口水呛着咳了一声,就是再往前倒十年,大人也不能拿这哄小孩的玩意儿,他在脑中想象了一下画面,实在是太儿戏了。
  季砚跟云意确定了一遍,“这是给我的。”
  云意点点头,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眸已经告诉了季砚答案。
  季砚默然挑眉。
  何安心想,大人这回许是不会还纵着姑娘吧……
  云意见他不接,歪了歪头,天真道:“大人不喜欢老虎吗?那这个呢?”
  季砚看着她手里的蝴蝶糖人,“还是老虎吧。”
  季砚无奈从云意手里接过糖人,修长的手指捏着细竹签轻轻转动,再看云意喜滋滋的表情,他自己都有些想发笑。
  他重新牵住云意的手,“去前面。”
  云意跟着他往前走,河边有许多人围着在放荷花灯祈愿,她踮起脚尖张望飘在河面上的一盏盏灯,季砚松开她,“去罢,我在这里等你。”
  云意还要放花灯,腾不出手拿糖人儿,就把自己那根也塞到了季砚手里。
  季砚让何安跟着云意,自己站在桥边的垂柳树下等。
  街边的茶肆二楼,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正半推了窗子往下看,而坐在他身旁的女子正是徐慧茹。
  见男人转过身,徐慧茹侧了侧身子,安静的不说话。
  “慧儿还在生我的气?”男人正是徐慧茹的夫君,大理寺少卿赵涣屹,他一张书卷气的脸上挂着笑:“我方才也是一时情急,说话才重了些。”
  徐慧茹没做声,他就把人搂到了怀里哄,徐慧茹挣了挣,没能挣开,眼睛却是红了。
  赵涣屹赌咒发誓的说着好话,“是我不好,我保证再不会如此,就原谅我这回?”
  徐慧茹拿着手绢轻拭眼下,在赵涣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心里的苦涩却一点不见消退。
  赵涣屹见终于把人哄好了,笑着给徐慧茹倒了茶,又让伙计上了糕点,“方才在宴上你也没怎么吃,尝尝这个。”
  徐慧茹顺从的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糕点,赵涣屹手指向窗外,“一会儿花车就要过来了,这里正好能看得清楚。”
  徐慧茹跟着往外看,满街的热闹让她的眼里恢复了一点光彩。
  赵涣屹忽然眯起眸道:“那不是季砚吗?”
  徐慧茹心口一跳,跟着转过视线,果然在桥边的柳树下看见了那道颀长秀挺的身影。
  赵涣屹打量着她的神色,“还真是巧,方才在殿上你没机会跟他说上话,这次可不能错过了。”
  徐慧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直接掉到了谷底,她怎么还会天真的以为,赵涣屹适才说那番话是真的觉得愧疚。
  赵涣屹道:“慧儿,你也该清楚,那件事若是被抖出来是什么后果,我自己无所谓,可我怎么舍得让你被我牵连,跟着我受罪。”
  徐慧茹看着面前这张脸,听着他嘴里冠冕堂皇的话,夫妻数载,也有过执手恩爱,可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她祈求道:“可不可以不要今天,你刚才也看到了季大人的态度。”
  赵涣屹变了脸色,“慧儿,你难道是巴不得我出事,好无后顾之忧的去和季砚再续前缘。”
  “你在胡说什么?”徐慧茹拔高的声音变得尖锐,“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怎么,一说起他你就受不了了?”赵涣屹冷哼,“你嫁到我赵家就一直无所出,我可曾嫌弃为难你,如今不过让你帮我周旋一番……你可太让我失望了。”
  徐慧茹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浑身的血液便成了冰,寒意从骨缝透出,她浑浑噩噩的点头,“好,好,我去。”
  赵涣屹这才满意,在她的唇角印了个吻,“我知道你懂事。”
  *
  季砚没有陪着去放花灯,视线却始终注意着云意,她拢着裙子蹲在河边,将捧着的荷花灯小心翼翼的放到水里,学着周遭的人闭眼祈愿。
  季砚看着她高高翘起的唇角,再睁眼时,眸子里倒映上了闪动入豆的灯火,也不知是许了什么愿。
  他垂了眸浅笑。
  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季砚转过身。
  徐慧茹一个不防,撞入他深邃凉薄的黑眸中,愣了片刻才展开笑颜,“远远瞧见背影像是大人,不知不觉就走了过来,还真是你。”
  季砚神色如常,只淡道:“赵夫人。”
  徐慧茹脸上笑容的微僵,苦涩的垂下眸,她有意穿的单薄,夜风吹过,将她的身形勾得纤弱易折。
  季砚却只一眼就不再看她,再次将目光投向河边。
  徐慧茹难堪羞耻的攥紧指尖,紧咬贝齿,反正她今日的脸已经丢得够干净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徐慧茹深吸一口气,看到季砚手里的两个糖人,笑道:“大人何时也喜欢这些小玩意了。”
  季砚面不改色,语气寡淡的嗯了声。
  徐慧茹眼尖的看到那个蝴蝶糖人的翅膀上湿盈盈的,是被人舔过的痕迹,她猛地意识到,季砚并非是自己来逛灯会。
  她顺着季砚的视线去寻,可河边人太多,她根本不知道季砚看的是谁。
  云意见自己的花灯慢慢悠悠的被落在了最后,于是用指尖拨着水花,待看到花灯飘远了她才放心起身。
  转过身,云意微愣住,她看到大人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位女子,生得花娇玉柔,细眉杏眸,颦笑间温婉似水,有着她在季舒宁和季宛身上都不曾见过的韵味,那是褪去了少女稚气的别样温婉。
  云意疑惑的眨了眨眼,走上前糯声道:“大人,我放好花灯了。”
  她尾音俏生生的勾着,看得出很是开心。
  季砚也笑了,“嗯,我看到了,飘的很远。”
  云意喜滋滋地弯起眼睛,抬手想要拿回自己的糖人,
  季砚却避开了她湿露露的小手,“将手擦干。”
  “哦。”云意听话的拿了帕子把手上的水珠擦干,季砚才把糖人给她。
  徐慧茹尴尬的站在一边,就像是一个突兀的局外人,心中升起不该有的酸楚,她隐约猜到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外头在传的,季砚养在府上的故交之女。
  可季砚这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愿意陪着一个小丫头来灯会,还这般悉心照料。
  季砚问云意:“还要逛吗?”
  云意点点头,“想逛。”
  两人自顾说着话,好似徐慧茹不存在一般,她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季砚目光睇向她,颔首说:“赵夫人自便。”
  云意心里好奇她是谁,但大人没有介绍,她就也只乖巧有礼的朝徐慧茹笑笑。
  徐慧茹唇角柔柔的勾起一抹笑,转身时,含了千言万语的眸眼粘缠过季砚的视线,留下一道凄楚的背影。
  季砚漠然收回目光,反倒是云意,满腹疑问的看着徐慧茹走远,她是与大人相熟吗?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大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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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赵涣屹一直在茶楼看着下面的情形,见徐慧茹就这么回来,当即就没了好脸色,“如此好的机会又让你给搞砸了。”
  徐慧茹也是不知哪里升起的火气,斜看着赵涣屹,嘲讽道:“你不是一直在上面看着么,难道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人?你是要我就这么在人前勾引他?”
  赵涣屹暴怒扬起手,徐慧茹不闪不躲的看着他,微挑起的眼里满是讥笑。
  赵涣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遮羞布被撕开,这样的事被抛到明面上,任谁都不会有好脸。
  徐慧茹眸光闪了闪,似是有泪,赵涣屹那一巴掌到底没打下去,他踢翻了一张凳子,甩袖而去。
  *
  走过最热闹的长街,周遭就安静了下来,欢闹与灯火都被远远的落在身后。
  云意步履轻盈,踩着月色,裙摆一开一合翩跹摇曳,手里的糖人被嘬掉了一小块,连开口都带着饴糖化开后的甜香,“大人,我今日好高兴。”
  季砚唇畔牵出微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作声。
  云意意犹未尽地问:“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季砚垂眸笑问:“还不想回去?”
  云意却摇头说:“想回去了,大人忙了一日又陪我逛了许久,一定很累了。”
  季砚心底被柔软的触了一下,他不是容易动容的人,眼前赤忱的小姑娘却几次三番让他软了心肠。
  季砚难得起兴逗她,“是有些累了,不过前面渡口还有游湖的画舫,你可想去?”
  云意亮盈盈眼里流露出向往,她纠结了一瞬,仍是摇摇头。
  季砚但笑不语,颔首带着她往前走。
  云意被带到渡口边的时候,惊喜到眼里的笑意都快装不下,细细碎碎的溢了出来。
  已是夜深,渡口边仍停着数艘画舫,还有一些已经远远行至了湖心,画舫一圈都挂上了灯彩,在夜色里被风吹的影影绰绰,柔和晃动,像是满天的繁星一同坠落在了水面。
  季砚率先上了船,云意紧在他后面,画舫推开层层叠叠的水波,缓缓往湖心而去。
  画舫甲板上摆了桌椅,季砚靠坐在圈椅上,手里提着茶壶,自己给自己倒茶喝,在皎然的月色下,说不出的写意风流,末了,他才抬眸看向云意。
  云意手扶着雕栏,足尖轻垫起,眺望向洒满灯会星火的湖面,轻声惊叹,“好美。”
  季砚唇边牵起抹笑,倒也不枉费他花心思。
  云意四处望着,看到河岸边有一行谈笑风生的人正往另一艘画舫上走,为首的几个男子华服锦袍,引起她注意的是跟在那些男子身后的几个姑娘。
  如今虽已过了腊月,天却还是冷的,云意扶在雕栏上的手都冻得慌,那几个姑娘却只穿着轻盈透薄的纱衣,摇曳生姿,说笑着走上画舫,好似不觉得冷一样。
  云意看了都忍不住打抖,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肩头。
  这时,说话的姑娘也往这头看来,云意从中间看到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精致若娇艳的芙蓉面,可那人眉眼间带着的风情又打破了这份熟悉。
  云意微垂下视线,皱起眉头思索,却一无所获,等再抬看去时,那人已经转过身子,正抬手挽起掉落鬓边的发丝,水红色的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和腕子上别致的红玛瑙手镯,在灯火的映照下,那夺目艳色刺进云意眼中。
  云意定定看着那个镯子,脸上骇然褪去血色,瞳仁缩紧。
  她一点点挪着步子后退,冰凉的手心全是汗,脑子里只剩嗡嗡的闷响。
  季砚看着她,“云意。”
  季砚沉稳的声音透过纷乱的鸣响穿透进云意的脑中,她猛地返身,拔腿跑到季砚身边,重重的扎进了他怀里。
  季砚一时不防,手中的茶盏被撞的倾翻,砸在地上,泼洒出一大片水迹,感觉到云意的颤抖,他皱了皱眉,抬手揽住她的肩头,“怎么了?”
  云意紧紧闭着眼睛,将脑袋埋在季砚怀里,用力调息,想要平复下来。
  一遍遍告诉自己别怕,别怕。
  云意攥着季砚的衣摆,良久才从他怀里一点点抬起头,季砚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画舫,目光扫过上面的人,当即便知晓了缘由。
  楚家被定罪之后,其子女,男的充足军营,女的则没入教坊,云意看到的正是楚德承的嫡女,楚曦。
  云意曲紧的指节用力到每一个关节都泛白,她急促地说:“大人,我认得她,她是……”
  “我知道。”季砚打断她,轻声安慰,“我知道,别害怕。”
  云意摇头,眼尾沁出了慌怕的泪意,语无伦次的说:“……她看到我了。”
  季砚将掌心压在云意脑后,将她护在怀里,遮挡住她的视线,“你那个时候才不过几岁,现在早就变了模样,她认不得你。”
  云意听了他话,终于冷静下来,大人说的没错,若不是她记得那个镯子,如何也不会相信面前姿态妖娆的人,会是她那位骄傲不可一世,同父异母的姐姐。
  当年楚曦便是用带着那个镯子的手,捏着她的脸,不屑一顾的轻蔑看着她,她说了什么,她说:“你也配称是我妹妹”,“野种”……
  云意痛苦的闭紧眼睛,眉心脆弱怯怕的颦紧。
  季砚低眉不语,带着她进了舱房之中。
  另一头,率先走上画舫的贺霆眯起眼睛对身边人道:“我怎么瞧着……前面画舫上那人的背影,像是季阁老。”
  “侯爷怕不是看花眼了,季阁老怎么会在此。”
  贺霆未置可否,”让船夫把船开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云意平复下心请之后,才发现膝上火辣辣疼得厉害,她刚才不管不顾的往大人怀里扑,膝盖撞在了凳角之上。
  定是磕破皮了,云意捏着裙摆想检查一下,但又怕会让季砚担心,将提起一点点的裙摆放下,忍着疼没有吭声。
  季砚看着她说:“当年,楚承德与高氏对外都称你是与你母亲一同遭遇了不测,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所以即便是遇到曾经楚家的人,你也无需担心,只做不认得,从没有见过。”
  他最终会救下云意,也是权衡之后的决定,如若不然,他会更早接她离开。
  云意点头,楚家其他人的下场,她已经从王炎嘴里听说过,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她做不到原谅他们,也做不到同情,互不相干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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