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不愿意,祖家是热闹,大家待她也和善,但她只想与大人待在一起。可季老夫人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她若拒绝就显得是她不懂事了,云意左右为难,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求救的望向季砚。
季砚笑道:“祖母。”
季老夫人赶在他说一下句之前开口前道:“你让云意自己说。”
季老夫人握了握云意的手,云意垂眸看着她苍老斑驳的手背,更加不知措所。
季老夫人道:“你可愿意留下来陪陪我,过几日就是上元节灯会,还能和你五姐姐一同出去逛灯会呢,姑娘家在一起也有个伴,六爷忙于公务,如何照看的好你。”
季老夫人说得不无道理,季砚想听云意自己的意见,她若想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老祖宗说得也在理,如果你……”
云意起初还没觉出不对,在听了半句后,猛地转头望向季砚,紧凝着他开开合合的薄唇,乌黑的眸子失神一瞬,才在季砚平静的眸光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难以置信的定定看着他。
季砚未说话完的话停在唇边,他清晰的看到云意的眼圈逐渐泛出红,眸中破碎出的不敢置信就如同是要被抛弃了一般。
季砚眉心稍敛,小姑娘心思敏感,只怕是在乱想了。
他正欲启唇,云意却极快的转开了视线,似乎是极害怕他会接着往下说。
云意快速地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对着季老夫人道:“云意谢过老祖宗厚爱,只是我。”她极轻的哽咽了一下,“我。”
“祖母。”季砚打断了她,笑对着季老夫人开口,视线却始终把云意放在眼中,看到她将小手捏紧成拳,倔强,脆弱,还有浓厚的委屈。
“您若是喜欢云意,我多带她回来就是了,他父亲即将她托给我照看,我总不好失了诺。”话落,他侧目看向云意,“还不过来。”
云意肩头一颤,一直忍着的泪意终于忍不住布满了眼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知道大人只是想让她自己选择,并非是决定了要把她留在祖家,可她还是无法冷静下来。
因为她在这一刻意识到,她会选择的只会是大人,毫不犹豫,可大人不是和她一样这么认为。
哪怕知道他是为自己在考虑,哪怕他已经说了会带她一起走,这份强烈的无助还是在云意心里四散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云意:会给压岁钱的男朋友,爱了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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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季老夫人听季砚都这么说了,只能放云意跟他走,“既然如此,就早些动身吧。”
季砚让云意与季老夫人道别,就带着她坐上马车离开。
云意低垂着头坐在一侧,她知道大人在看着自己,那淡淡的目光笼罩着她的周身,似在度量。
云意强撑着不肯展露心绪,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早已是委屈到了极点。
“只是问你的意见,也不是就要把你留在这,就那么委屈?”季砚语气里带了些无奈的笑意。
云意心里愈发酸楚的厉害,大人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难受,可她沮丧的发现,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原由。
云意用力睁着酸胀的眼睛,盯着鞋尖没有吭声。
季砚目光梭巡过她揪皱了衣袖的小手,又抬起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眸光被眼睫所遮,唯独向下瘪的嘴角泄露了她的故作坚强。
小丫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巧妥帖的,这样使性子,还是头一回。
季砚道:“抬起头来。”
云意不得不仰起脸,季砚深邃的眼眸凝看着她,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看透,再一寸寸剥开她的心思。
云意抵挡不住,憋了一路的泪立时摇摇欲坠,不堪重负的眼睫直颤个不停,好不可怜。
“……大人。”云意声音闷闷的,鼻音更是浓得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季砚默然,随即无声轻叹,怎么那么会哭。
委屈成这样,好像都成他的不是了。
季砚不是心软的人,却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他不吝啬温柔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与舒宁玩耍……你不愿意,我又怎么会勉强你,别哭。”
那“别哭”二字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催着云意涌出眼泪来,晶莹的长泪一串串往下落,云意抽噎着,含含糊糊地说:“我只想和大人在一起。”
可为什么大人不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季砚看着哭得直发颤的云意,心上被触动,是他欠了考虑,小姑娘对他的依赖,比他想得还要多。
只是她现在还小,才会有这样幼稚的言论,又有谁会永远和谁在一起……等她年岁再长一些,便不会这么想了。
季砚对她的纵容总是多过苛责,就也不忍心戳破,待将来她自己就明白了,他温声说:“我以后知道了。”
云意抿着唇,将不慎滑落到唇角的泪珠也抿进了口中,咸咸瑟瑟,却温热,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季砚将帕子递给她,似打趣,也似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么爱哭鼻子的,看来往后帕子该多备上两条。”
云意曲着指尖从他手里接过帕子擦泪,上面有属于季砚身上的沉水香,使她浮躁的心得以沉静下来。
大人话里的意思,是答应了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吗……
云意擦着泪胡思乱想,眼泪是擦掉了,剩下一双眼睛还湿漉漉的红肿着,神不守舍的样子似还在委屈。
季砚瞧着她笑道:“方才老祖宗说得上元节灯会,你可想去。”
云意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季砚的话,眸子里浮现茫然,她怔怔望着季砚,又红又肿的眼眸可怜之余,又显得娇憨。
季砚道:“一直也没带你出去走走,灯会还算有些意思,你应当会喜欢。”
云意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从来也没有提出过要出府,也没有想过要出去。
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季砚颔首:“自然可以。”
云意轻易又高兴起来,雾朦朦的眼睛逐渐明亮,张开手就往他身上扑,就像只跳上膝的小猫,季砚揉了揉她的发顶,春风沐浴般的一笑,“不闹脾气了?”
云意高高翘起的嘴角僵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样,不就是在对大人闹脾气,她惶惶望向季砚,他依旧温和浅笑。
大人非但纵着她使性子,还说要带她出去,是在哄她……
云意欣喜的同时又有些不安,她坐正身体,声音小小的,嗫嚅着道:“我方才那样,是不是很不乖。”
她答应过大人会听话,会乖,使性子不算乖。
季砚看着她没有做声,安静的环境让云意的心又提了起来。
季砚轻浅的一声笑传入她耳中,慢条斯理道:“也还算乖。”
只要是底线之内,无伤大雅,他可以纵容。
云意喜笑颜开,“那大人说话算话。”她牢牢注视着季砚温柔的黑眸,眼底亮晶晶的期盼着。
季砚只以为她说得是灯会一事,含笑应道:“嗯。”
云意心满意足的弯起嘴角,单纯的把所有喜悦都写在了脸上。
*
上元佳节,又逢小皇帝登基一年,山西的灾情也的到了控制,特下令在宫中设宴,赐百官及命妇入宫赴宴,另赏赐金银器盒给文武大成,以彰皇恩。
金碧辉煌的太和殿内,小皇帝萧熠坐在龙椅之上,下首便是季砚。
萧熠每说完一段话,都要朝季砚看去,见他神色无异才放心接着往下讲。
“今日乃是寻常宫宴,众卿不必拘礼。”萧熠下令开宴,宫女鱼贯端着玲琅满目的菜肴美酒鱼贯而入,乐师敲响鼓乐,舞姬在殿中翩跹起舞。
觥筹交错,光转玉壶,殿上的气氛也渐入佳境,众人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季砚面色淡淡,嘴角挂着轻浅的笑意,只端了茶来饮,又官员来敬酒上来敬酒,都被他给拒了,在这热闹的宫宴之上,唯独他玉指托着青花瓷盏,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文人风雅。
兵部尚书王平之举着酒杯笑道:“季阁老莫非是还有去处,所以不便饮酒?”
季砚笑道:“算是吧。”他将手里的茶盏往上抬了抬,“我以茶代酒,王大人可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王平之朗声笑着,饮下杯盏中的酒水。
季砚又坐了稍许,垂眸整了整衣袖准备离开,一道倩色的身影进入余光,他抬起视线。
周围的谈话声忽然就静了几分,大殿之上的官员纷纷看着自席未走出来,朝季砚而去的女子。
徐慧茹端着酒盏,步子迈得缓慢,她走到季砚面前,唇角盈盈挽笑:“我敬大人一杯,还望大人赏脸。”
自从早年季砚进入内阁之后,就不乏有想巴结的官员往他身边送女人,自荐枕席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无一例外都被原封不动的松了回去,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送。
在座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徐慧茹这个时候出来敬酒,什么意思在明白不过,可今日能来这大殿上的女子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命妇。
有官员困惑的问身旁的人:“那不是大理寺少卿赵涣屹的夫人。”
回答的人压着声音,“确实。”
“那怎么?”
“你不知这其中渊源。”那人不敢再往下说,看向赵焕熠的目光却带着薄鄙,将自己夫人送出来,也真是够可以的。
徐慧茹知道那些落在她身上的一道道目光有多轻蔑,她只能装作无所觉,朱唇含笑,柔声说:“我先饮为敬。”
她仰头饮下酒,一双水色流转的美目望向季砚。
季砚淡然而笑,言语客气却疏冷:“不是我不赏脸,只是今日我不饮酒。”
在众人面前被拒,徐慧茹难堪的几乎抬不起头,她勉励朝季砚一笑,楚楚的眸中露着祈求。
季砚视若无睹,起身错开她往殿外走去,连衣袍都矜贵的不与她触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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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云意从清早起来便开始盼望着灯会,用过午膳,她和宝月绿书一起做了花灯,就眼巴巴等着季砚回来。
季砚跨进照月居,就在朦胧的月色下看到了趴在二楼雕栏处的云意,她坐在凳上,手臂横在栏杆上,下巴搁在手臂上,另一只手里提了个兔儿花灯,随着夜风飘飘摇摇。
云意也看到了季砚,欢快起身,“大人!”
不等季砚应声,她就转身蹬蹬蹬跑下楼,裙裾被风掠的吹拂起,季砚看着她在夜色下翩然而至。
“跑那么快也不怕摔着?”
云意小口喘着气,连连摇头。
季砚抬手将她额前细碎掉落的发挽至耳后,“去看灯。”
两人坐了马车出门,云意挑着帘子往外看,入夜的京城灯火如昼,长街上乌泱泱的都是来看灯会的百姓,长街两侧则摆满了吆喝的小摊,有孩子围着的糖人摊,变戏法的,卖花灯的……云意看得眼花缭乱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长街上,变戏法的男子手里拿着火把,忽然将火把凑近嘴边,紧接着吹出一大团火焰,云意看得瞠目结舌,眼睛睁得大大的,扭身对着季砚道:“大人你瞧那个!”
季砚拿了本书在看,他对灯会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这个年岁若喜欢这些反倒是奇怪了,只是云意的欢喜感染了他,他往帘子外看了看解释道:“他嘴里含了烈酒,喷到火上才会如此。”
云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扒着窗子往外看,流光飞舞的灯火影影绰绰的笼罩着她,照亮了她笑得弯弯的眉眼。
季砚却有些看不进去书了,他干脆将书册合上看向云意,想起第一次见到小姑娘的时后,她慌张无措的躲在自己身后,连与人对视的目光都是那么谨小慎微,如今才算有了一些这个年岁该有的活波明媚。
季砚很满意她的变化,女儿家本就该矜贵的娇养着,若非上一辈人的缘故,她也该同季舒宁一样,在家人的宠护下成长。
长街上挤满了人,马车行径的缓慢,何安驾着车道:“大人,恐怕马车只能停在这了。”
季砚对云意道:“我们下去。”
云意提着花灯跟着季砚下去,周围都是摩肩擦踵的行人,云意瘦小小的,轻易就能被挤走了,她缩着脚尖局促的贴紧了季砚,手指攥着他的衣袖一刻也不敢放松,还要护着花灯不被挤坏,她都有些手忙脚乱了。
季砚让她走在里侧,将手递给她,“牵着我。”
云意愣了愣,随后紧紧牵住,心里是满满的踏实感,大人的手温暖有力,有他牵着就不怕会走散了。
何安则跟在后面保护二人。
云意对什么都感兴趣极了,总要停下来看看,季砚也耐心陪着,他出来时换下了官服,一身清简的长袍,玉冠束发,将周身的气度衬的愈发温润斯文,云意一双明晃晃的黑眸天真烂漫,玲珑俏丽。
两人站在一处,有些像是哥哥带了最为疼爱的妹妹出来逛灯会。
几个小孩围着画糖人的摊子转圈,嘴里还唱着买糖吃的童谣,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小贩行云流水的画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期盼二字就差没直接写在脸上了。
小贩卖力吆喝着:“画糖人咯,转盘转到哪个就有。”他朝云意笑道;“小姑娘可要转一个?”
季砚感觉到牵在掌心的小手紧了紧,他垂眸,云意正仰着脑袋眼巴巴的看着他,也不说要,就拿那双招人怜爱的眸子望着你。
他失笑:“喜欢就买。”
云意快速转过头对小贩甜甜道:“要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