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你这么忙居然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果然是你最爱的人。”
阮梨嗤笑一声, 懒得跟唐宁宁装傻充愣, 直白道, “为什么故意绕开他?”
“什么?绕开谁?”
“高响。”阮梨找了个凳子坐下,听见唐宁宁说:“我没绕开他啊,不是回了句‘哦’吗?”
见唐宁宁打算装傻到底,阮梨干脆更直白了。
“我把你微信推给他。”
“不要。”
几乎没犹豫,唐宁宁立马拒绝了,似乎是知道避不开这个话题,她缄默几秒后长叹一口气,嗓音平静柔和。
“我跟高响已经没可能了。”
“怎么没可能?”阮梨不赞同,她反驳道,“都单身未婚,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是单身离异。”唐宁宁淡声纠正。
“……”
闻言,阮梨沉默下来,她低下眼思考几分钟,还是不死心地劝道:
“单身离异怎么了,你又没有对不起李津韬,你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顶多是识人不清。再说了,男人离婚带小孩能娶头婚女,你嫁头婚男怎么了?人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老大爷都还有结婚的,你这么年轻不行?从哪儿学来的封建腐败思想。”
“这能一样吗?”
唐宁宁对阮梨的这番说辞感到无奈,“梨子,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结婚并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两个家庭。我就算能厚着脸皮追求高响,那他爸妈呢?”
“如果未来某一天你的小孩还没到三十的晚婚年纪,带回来一个已经离过婚的女人,那女人还大着肚子,你怎么想?你觉得陈迄周会怎么想?”
唐宁宁试图以情动人,可却忘了阮梨心性执拗,在家里是出了名的“幼稚”“不懂事”,此刻完全不明白她的纠结。
“我没有想法。”
阮梨没迟疑,坚定地答,“那是他的人生,他有做出选择的权利,我无权插手。”
“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这么想,我也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高响和他的父母。我和他就是不一样,我结过婚了,而且还怀着孕,他……”
唐宁宁语气有些激动,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话音顿时打住。
空气沉寂一会儿,阮梨听到唐宁宁恢复到之前那般平静的状态,然后说,“高中我没有勇气表白,现在也同理,错过的已经是遗憾了,人生没有办法重来一次。”
“……”
阮梨捏紧手机,声线淡下来,“你劝我和陈迄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去趟医院,下次和你聊。”
唐宁宁说完这句话,没给阮梨反应的时间便径直挂断了。
阮梨盯着亮起的屏幕看了足足有十分钟,直到光线暗下去,才收回手机,转身走进了休息室。
那天晚上之后,阮梨没再收到过唐宁宁的消息,她似乎铁定了心不想和高响扯上关系,阮梨没辙,只好闭嘴不谈。
第二天,阮梨在大本营又撞见高响一次。
但两人都有彼此的职责,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忙碌起自己手上的工作。
中午饭后,正准备上手术台的阮梨被高响临时叫住。
高响准备出发前往震中拍摄素材,此番过来是要同阮梨道别。他清楚阮梨还有手术,所以没浪费她的时间,简单道完别递过来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日照金山的喜马拉雅山脉,背后的字体清隽有力。
阮梨垂眸看向落款处那一行‘祝前程似锦,诸事顺遂’的祝福语,诧异抬头,“给我?”
“是的。”
高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解释道,“和老同学在西北重逢的概率比中彩票还难,我出来得急,包里只留着上次去西藏没拿出来的明信片,单拿出来有些说不过去,想了想还是觉得添个祝福语比较好。”
阮梨抿了抿唇,双手接过高响递过来的明信片,郑重地道了声谢。
“小事。”
高响眼底的笑意未减半分,他收回手拢了拢肩上的背包,“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聚。”
“好。”
等阮梨点头应下,高响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等着他的两位同事。
阮梨看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顺着高响离开的方向望去,后头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山脉交叠纠缠,像是情至深处难舍难分的伴侣,紧紧相拥着,任凭风吹雨打、山崩地裂也无法割舍分离。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也是这样就好了。
阮梨在想,这样大概当初她和陈迄周就不会分手,白白浪费八年的大好时光,而唐宁宁与高响――
或许能有未来。
后来的两天,阮梨除了每天晚上会在不同时间收到陈迄周报平安的消息,以及一些垃圾短信,手机再没有别的动静。
她和陈迄周心照不宣,没过问对方的工作。
因为传染病,她们的工作越发艰难。
严温译担心阮梨,每天要过来嘱咐她好几次注意防范,就是那语气不情不愿,像是被逼迫一般。
阮梨有一次忍不住说了句:“严主任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
结果严温译听到这句话后,小眼睛立马瞪大,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转身走了。
那次之后,阮梨也发现严温译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她没了学生时期的较真劲,和老师相处起来要比以前融洽许多。
严温译见阮梨重新捡起医学,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吃饭闲下来时,动不动便揪着阮梨讲他这一年多的科研研究成果,一聊就停下来,惹得其他医疗组专家打趣他精力真充沛。
救灾到第六天,前往震中的陈迄周等人还没回来。
鹤山县逐渐开始恢复秩序,阮梨闲下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时不时打开手机点进微信想给陈迄周发消息,最后却都发给了唐宁宁。
自从阮梨和唐宁宁谈过高响的事情之后,她回消息都不积极了。
这会已经连着几天不带搭理她的,阮梨往上滑,目光落在之前她昨天给唐宁宁发的消息上,不高兴地抿了抿唇。
不至于吧?
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消息都不看了?
阮梨想着,气不过给唐宁宁拨了个电话过去。
这次微信通话铃声响了许久,直到自动挂断都没人接,阮梨疑惑地皱起眉,正欲退出去打手机电话,身后响了严温译响亮的喊声:
“阮梨!”
闻声,阮梨下意识回过头,她看见严温译朝自己招招手说道,“你过来一下,有事要交给你。”
“好。”
阮梨收起手机,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
乌夏甫镇。
江靳州自从来到震中后,已经两个晚上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这边的房屋塌得彻底,临时帐篷又有限,每个地方都住满了人,他们甚至沦落到了打地铺睡硬地板的份上。
江靳州那个帐篷里有不少打呼噜的,他睡得浅,平时半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更别说那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完全睡不着。
他也知道不怪那些医生们,毕竟白日里忙的腰酸背痛,晚上睡觉自然沉。
但于江靳州而言,实在是煎熬。
这种精神折磨持续两天后,他的脾气也逐渐暴躁起来。佟龌凹江靳州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知道他晚上睡不好后,提议道:
“你今天晚上要不去陈迄周那边睡觉吧。”
“不去。”江靳州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
佟龌熬讶地微挑眉头,笑了笑,不由得说:“放心,他没在。”
听到这话,江靳州困惑地抬眸。
“陈迄周昨天就带队出去了。”接收到江靳州的不解,佟龌翱口解释,“附近雪山上的边防哨站受到地震影响,站内的几个边防战士被困住了,陈迄周带队去救援。”
江靳州抿起唇角,还没来得及吭声,又听见佟龌八担
“对了,你过去的时候记得多带床被子,那边冷些。”
“嗯。”
江靳州点点头,这时还没明白佟龌八说的冷是多冷。
直到晚上结束工作,江靳州卷着自己的被单走进去,他扫视一圈简陋甚至漏风的临时帐篷,陷入了沉思。
都不能算帐篷,风一吹能跳起舞来,和露天没什么区别。
震中去往鹤山县的道路受阻,物资运输进来要耗费许多时间。
这几天来,救援不歇,不断有被困人员被消防员们从废墟里救出来,物资紧缺,所有的好东西自然优先给人民群众,给有需要的人。
但江靳州怎么也想不到,陈迄周他们睡得环境更糟糕。
地板上,所有的睡袋整齐摆放着。
江靳州杵着站了几秒,最终默默地铺好被子。
虽然环境不好但胜在安静,江靳州这一晚睡了个好觉。
他早上起来领到早餐吃完后,还没正式开始工作,无意瞥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那人肩上背着一个包,脖子上挂着工作牌,此刻正侧着身子。
江靳州的视线盯着男人的侧脸看了会,眯了眯眼睛,这人他好像在哪见过。
申城附中的人?
对,唐宁宁喜欢的大学霸,叫高什么来着?
江靳州缓缓地走过去,他在高响面前站定,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来就是一句:
“高同学?”
闻声,高响也抬头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有些疑惑,但很快回想起来,拍掉手上的污渍朝江靳州伸手,“江靳州?你怎么也在这儿。”
“也?”江靳州挑眉,一时没反应过来阮梨在大本营的事情,问道,“你还撞见了谁?”
“阮梨。”
高响看了江靳州一眼,很快意识到江靳州和阮梨或许不一样,他迟疑片刻,把心中的猜想问出了口:“你从申城过来支援的?”
江靳州点头嗯了一声,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迎面走过来一个护士打断了他。
护士面露严肃,快速交代道,“江医生,有个边防战士头部有伤,佟主任需要你过去。”
“嗯,我马上过来。”江靳州应下护士的话,扭头朝高响说,“忙完回去之前,我们三聚一聚?”
“好。”
高响自觉让开道,不再打扰江靳州。
江靳州跟着护士走回去,果然发现了站在门口的陈迄周和胡旭等人。
他们衣服上都沾着不少血渍,江靳州匆匆瞥一眼,见两人没什么大碍,跟着佟龌敖入了手术室。
这场手术他给佟龌白鲆恢,两人虽然不太熟,但配合还算默契,一个小时左右便结束了。
出手术室时,陈迄周和几个边防战士还站在门口等着,从佟龌白炖锾到人没事后,边防战士们纷纷松了口气。
佟龌鞍哺Ъ妇洌随后将视线集中在陈迄周身上。
“你受伤了。”
这句话是陈述句。
旁边粗大条的胡旭一听,瞬间转头看向陈迄周,往下一瞥,这才注意到陈迄周腹部那儿有一道划伤,迷彩服都被割开了。
胡旭身上虽然血渍多,但都不是自己的血,他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陈迄周也是这样。
好在伤口不深,对于他们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陈迄周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淡淡看一眼,移开了视线。
“小伤。”
“让护士处理一下吧。”
陈迄周皱眉想要拒绝,那句“再晚两分钟它自己愈合了”都到了嘴边,却听到佟龌八担“伤口要是感染,回去见阮医生她……”
话都没说完,陈迄周扭头就往护士那儿走。
胡旭看着如此听话的队长,傻眼了,阮医生这三个字有魔力?
帐篷内,陈迄周掀起衣服让护士处理伤口,他的身材实在太过漂亮,倒三角、精瘦有力而不夸张的腹肌,还有人鱼线。
就连同样身为男人的江靳州和胡旭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帮陈迄周上药的护士更是红透了双颊。
“唉。”
江靳州听到胡旭叹了口气,“咱陈队要是胸口没有那个枪伤,身材完美得简直能当模特的地步。”
闻言,江靳州眼神一愣。
“确实。”
佟龌案胶偷幕耙粑绰洌江靳州忍不住好奇地问,“枪伤?”
“是啊,陈队 9999993岁那年执行任务肺部中枪。”说起这个胡旭还有些后怕,“差点就没挺过来,这不才成为我们部队唯一一个活着领一等功的人。话说起来,佟主任我有件事还挺好奇的,我听说当年陈队胸前口袋里放着一张合照,里头的女生是阮医生吗?”
佟龌翱聪蚝旭。
她原本想说不知道,可接收到江靳州的目光,点头应道,“是。”
“真是啊!还好我直觉牛逼,没有让……”
胡旭还在感慨着,江靳州抬眼盯着不远处的陈迄周看,眸中情绪复杂。
他原本还觉得,陈迄周对阮梨的感情没有那么深。
可在这一刻江靳州突然有种感觉:除非这俩人自己想放手,要不然谁也没办法让他们分开。
而横梁在他和阮梨之间的,从来不是一个陈迄周这么简单。
是他的自以为是,是他的口是心非,更是他不愿直视自己心动的怯弱之情。
江靳州以前一直觉得,他来那么早,陪伴阮梨走了那么远的路,最后和她一起抵达终点站的也只能是自己。
可感情从来不分什么先来后到,爱与不爱全凭个人主观,第一眼不会喜欢的人,再久也不会动心。
它就像买彩票,只讲运气,只讲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