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一句话,岑司思急忙挂了电话,泪水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江北辞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岑司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为什么,岑司思,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江北辞被人压在地上,岑司思听见他的憋喘和喊叫,随后电话挂断,两人的联系彻底被剪断。
江北辞走了,岑司思的心失去了知觉,她麻木的看着窗外的夕阳,通红的太阳就像是在痛诉时光的流逝,原来夕阳真的很凄冷,她抱紧自己。
岑玉兰走进屋子,将饭菜放到桌上。
岑司思呆坐在窗前,一句话也不说。
岑玉兰叹气,劝道:“吃点儿饭吧,吃完饭把作业做了,江北辞走了,那是奔前程去了,你自己也得奔自己的前程。”
“作业,作业,妈妈,你从小到大和说的最多的就是作业,作业做完了没有,作业做完了没有,永远是这几句话。”
岑司思站起身,将卷子举到自己面前,“你根本看不见我,你看见的只有作业。”
岑司思的脸被卷子完全挡住,岑玉兰伸手将卷子拉开,“可是妈妈是为了你好啊。”
“不是,你根本不在乎我,你说学习好才有前途,所以我学习好你才会笑,我考了好成绩你才会高兴,可是我呢,我不敢要早餐费,一直饿到中午的时候你不知道,我练琴把手指割伤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弄坏同学钢笔被同学打的时候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我很乖,不给你惹事儿,我靠你施舍的爱活得好辛苦。”
“所以我养你还有错了?我生你也有错了?”岑玉兰质问她。
岑司思眼泪流淌着,情绪激动,“有错,你就不该生下我,你也根本不想养我,你生下我就丢给外婆,把我带回来只是因为你不能再生了,你根本就不想生我,我是你人生的污点,你巴不得我生下来就死掉,但是偏偏你生不出别的孩子了,这才将就养了我。”
岑玉兰骂道:“混蛋,你就是跟着江北辞学坏了。”
岑司思哭着笑了起来,“是,说了这些话我就不是乖孩子了,就是学坏了,不是江北辞带坏我的,我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是他保护我,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是他陪着我,他告诉我怎么成为自己,要为自己而活,他比你要爱我。”
“哼,”岑玉兰气笑了,“生你养你的父母还不如一个外人了,岑司思,我告诉你,你休想和江北辞在一起,不只是现在不让你们在一起,以后也不可能,他江北辞就是江心海的种,一模一样的翻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江心海能出轨,他江北辞照做。”
“那我也和你一样,我也要未婚生子。”岑司思怒吼。
岑玉兰抬手给了岑司思一个耳光。
岑司思捂着脸,满脸震惊的看着岑玉兰。
岑玉兰冷静下来,“司思,也许妈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你也记住你自己的话,你要为自己而活。”
岑司思倒在床上,流干了所有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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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司思重新回到学校,就像无事发生。
蒋嘉洛想要安慰她,却又怕提起她的伤心事。
岑玉兰也从医院回来了,他们暂时搁置了怀孕的计划,守着岑司思高考完。
她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岑司思做好吃的,岑司思知道这是岑玉兰的示好,她重新当回乖孩子,但是两人也没有释怀,有些话说出去了就收不回来。
可是这些话是终究会说出来的,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它们只是被暂时埋葬,待有朝一日以更丑陋的形式爆发。
岑玉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偶尔反省自己,这么多年,岑司思都太乖了,小时候别人家的小孩看见好东西,都是撒泼打滚的要,岑司思就听话得很,说不买就不要,她以为自己走运生了个乖孩子,其实只是岑司思不会表达,她也没有认真倾听过孩子的内心。
“司思,明天你演讲比赛妈妈陪你去。”
“不用了,有老师专门带队,其它同学都没有叫家长陪同。”
岑玉兰有些失落,“那好吧。”
岑司思不想给岑玉兰冷脸,但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回了卧室继续刷题。
学校特意给参加进决赛的同学放了半天假,比赛地点就在毕城文化会馆,这里比学校的图书馆大,不仅大还有电视台来采访。
老师在临场前安慰大家,“同学们,咱们放松心情哈,不要紧张,重要的是自信,一定要展现出自信,如果出现突发情况,千万不要慌,或者说中途忘记了稿子,不要呆愣站着,即兴讲下去,不要断也不要重复。”
大家点头,每个人脸色都不怎么放松,说不紧张是假的,这可是全省的比赛,还有摄像机对着自己。
岑司思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睛放空思绪。
“司思,你紧张吗?”文奈凝也进入了决赛,她挨着岑司思一起坐在候场区。
“嗯,有一点。”岑司思低着头,她确实有些紧张。
“没事儿,你就当拉小提琴,虽然说话和拉琴不是一回事儿,但是不要看观众眼睛就会好很多。”文奈凝给她传授经验。
岑司思点头,她拉小提琴的时候,耳朵里全是小提琴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她很熟悉,但是自己大声讲话的声音她却不熟悉,害怕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害怕出错,这才是紧张的根源。
但是有什么害怕的呢?她不能害怕。
岑司思站上演讲台,聚光灯打到了她的身上,观众微微昂着头聚精会神的看着她。
这样的视角,让她想到了那节旧火车皮,她高高的站着,江北辞站在光里,微微昂着头看她,他的脸上满怀期待,又带些些许温柔。
她握紧自己的双拳,心里那份紧张瞬间消失,她要让所有人看见自己,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根本不需要惧怕任何人的目光。
岑司思看向观众,微笑,开始自己的演讲:
“ladies and gentleman,good morning,I am very glad to say something here,”
岑司思仿佛看见了江北辞,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她,看着她沉着冷静的演讲,脸上带着自豪。?
第60章
演讲比赛岑司思得了第二名,她很满意这个结果。
之后的日子,岑司思将自己完全放进题海里,一刻也不休息,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就会想到江北辞,她害怕想到他。
她的成绩越来越好,每一次模拟考试都稳定前进一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时候,考了全班第三,全校第十五。
岑玉兰开心,老师开心,所有人都为她开心,但是她却异常平静。
自从江北辞走后,她性格变了许多,变得沉默,冷静,只有自己孤军奋战的世界,不可以不坚强。
高考来临得很快,岑司思稳定发挥,成绩出来那天,岑玉兰抱着她欢呼,她看着分数,不知道要笑还是要哭。
不过成年,高考,都不代表自由,报志愿的时候,岑司思对此深有体会。
岑玉兰建议,“司思,女孩子家家的,可以读汉语言专业,你这成绩应该可以上清大,到时候当个大学老师,很不错的。”
陈顾景不太同意,“当老师太无聊了,可以考虑学医,现在医生社会地位高,收入也不错。”
岑司思摇头,“我不想当老师,也不想当医生,我要学计算机。”
“计算机?”岑玉兰摇头,“计算机不行啊,到时候不好找工作,而且女生学计算机的太少了。”
陈顾景也劝,“司思,你要仔细考虑啊,现在各行各业都不稳定,计算机听起来新鲜,但是想要学深学专不容易啊。”
岑司思不理会他们,自己调查了专业前景,专业分支,专业详细介绍,看了无数资料和视频,毅然决然选择了计算机专业。
她运气好,清大计算机专业压线分数录取了她。
高考过后,文奈凝把岑司思约去了外面。
“司思,我喜欢你,不知道你感觉到了没有,我交往过很多人,都是男生,我觉得他们都很讨厌,大男子主义,自大无礼,后来我以为我喜欢女生,像甘婷那样的女孩子,可是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喜欢你身上的恬静,喜欢你的乖巧,我想保护你,想让你开心,想让你快乐,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岑司思先是震惊,不过想到一些相处的细节,文奈凝偶尔的眼神确实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她很感谢她如此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文学姐,你很好,但是我不能接受你,我有喜欢的人。”
“江北辞?是吗?”
岑司思点头。
临走的时候,文奈凝问她,“如果我是男生,我们会有可能吗?”
如果文奈凝是男生,她应该是一个帅气阳光的男生,岑司思想了想,摇头,“不会,你喜欢的是我的恬静,我的乖巧,这些东西都只是我的表象罢了,我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乖巧,我也不恬静,我的内心有时是怒吼,有时是声嘶力竭,有时是风暴、海啸,你没有见过,也许你会喜欢,也许你也会觉得我很无趣。”
岑司思笑了笑,转头离开。
江北辞从来不是喜欢她的乖巧,而是催促着她成长,长成一个真正的她,她愤怒就怒吼,她悲伤就痛哭,她想要就去争取,她可以无所畏惧的表达自己,因为他的爱永远不是基于她乖巧或不乖巧。
蒋嘉洛、赵可妤和岑司思三人相聚在了北城。
蒋嘉洛读的是北城师范大学,“我就看中了老师的寒暑假,我本来就没什么梦想,躺平最适合我。”
赵可妤则是进了首都医科大学,岑司思牵线搭桥,让她和蒋嘉洛成了朋友。
好家伙,这两人那叫一个相见恨晚。
每次三个人聚会,她们两个能聊几个小时,谈帅哥,聊八卦,有她们陪着自己,岑司思过得很顺心。
贺凌博也在清大,金融学专业,他进校后追求过岑司思,被拒绝几次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他们并不熟络,变成了微友圈互相点赞的好友。
高格没考好复读了一年,最后去了x市的二本,罗上森去了很北边的城市,他经常在朋友圈发各种风景照,他真的很爱摄影。
后来听岑玉兰说,甘婷和她的妈妈住进了江家,江心海再婚了。
后来又听说甘婷生病了,抑郁症,也是,再大的别墅都无法治愈一个受伤的心灵,活在欺骗和谎言中的她,终究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爱,她和岑司思其实是一类人,都缺爱。
岑司思逐渐明白,获得爱的方法不是改变自己,而是认真了解自己,表达自己,然后去寻找爱自己的人,这些都是江北辞教她的。
在大学里,岑司思依旧保持着高中的学习习惯,她的性格也活泼了许多,室友给她的评价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因为她经常都是安静的,但有时却又一语惊人,甚至做出一些让大家不敢相信的事情。
比如大一的时候,寝室长被一个学长骗了寝室费,说是办网,说好了带宽300兆,结果网速1 999999MB每秒,大家都是新生,不想惹事儿,便准备忍气吞声。
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的岑司思竟然找到了这个学长,硬是把钱给要回来了。
其实岑司思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彪悍,她只是找到这个人,将人堵在教室,对方其实更怂,害怕她声张,立马就把钱还了。
岑司思和寝室室友相处还不错,虽然有一些小磨蹭,但是网上那种糟心的事情并没有,大家都挺友好的。
大学四年很快就结束了,她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研究方向是计算机网络安全专业。
枯燥的研究学习之余,她参加了一个音乐社团,研一这年,社团组织了一场露营。
“大家相不相信,男女待在一起互相询问对方36个问题,彼此就会迅速产生好感,甚至爱上对方。”
廖颖摆弄着水晶球,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听她这么说,大家都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廖颖是社团的骨干,她学的是心理学,平时热衷于将心理学和占卜塔罗牌结合在一起,经常拉着大家搞一些小试验。
“别以为是我是瞎说,这可是著名的约哈里窗户理论,当初参与实验的人有三分之一实验结束后开始约会,甚至有一对六个月后就结婚了。”
大家相信了些,有个男生问,“什么原理啊?这么神奇。”
岑司思坐在马扎上,随意拨弄着草地上的野花,她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
“其实原理也很简单,这种交谈在心理学上叫做自我暴露,自我暴露是促进人际关系的,当你把自己的信息透露越多给对方,你们会开始彼此熟悉,这种熟悉会带来安全感,从而产生依赖,依赖就是爱情的开始啊。”
“怎么样?有人愿意来试试吗?就当做个实验呗。”
廖颖呼吁起来,其实露营还有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交友,不只是男生,女生也开始跃跃欲试。
“那这36个问题会不会涉及太多隐私啊?”有人问。
廖颖摇头,“不会,问题分三组,都是很简单很日常的问题,大家就当聊天一样回答就行,我把问题清单发群里了,大家看一下。”
“司思,你也来吧,很好玩儿的。”
岑司思摇头,“算了吧。”
廖颖劝她,“给自己一个机会啊,来嘛,来嘛,反正是个游戏,你不会是害怕自己会马上爱上别人吧?”
岑司思进入大学后没有谈过恋爱,有男生追她,但是她都不怎么感兴趣。
也许是廖颖的话让岑司思心动,也许是逆反心理,或者只是因为喝了点儿鸡尾酒,她参加了这个游戏。
为了温馨私密的对话环境,廖颖让男女一对一待在帐篷里。
和岑司思搭配的是社团社长蔡玉,外国语专业的,是一个非常热情的阳光大男孩,东北人,长得高,吉他弹得非常好,喜欢打篮球,见人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性格很好,不少女孩喜欢他。
“司思,你相信这个理论吗?”
岑司思老实摇头。
蔡玉笑了笑,“我倒是相信。”
岑司思也笑笑,没有追问原因。
两人低头看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