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我也觉得荒唐至极,不过也得多谢他,不然我不会知道你才是沈大人的软肋。”七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铜钱,然后往桌上一抛,那铜钱就在桌上打璇儿。
姜姒看着铜钱,又看着她淡然自若的态度,只觉得更加看不清她了。
“我替你算了一卦,要听听吗?”七姑问。
姜姒别过了头,“我不信这些。”
“那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七姑并不恼怒,她拾起铜钱看了看,然后说:“沈夫人这一生,”顿了顿,她竟然有一些羡慕的说:“真是幸福啊。”
姜姒眉睫颤了颤,回头看向了七姑。
“可惜了,我这次就想逆天改命一回,改了你的相。”七姑突然凶狠了语气说。
姜姒黛眉紧促。
“沈大人这会儿已经察觉了吧……”七姑叹息一声。
“七姑,你要拿我做威胁他的筹码么?”姜姒大概明白了,她是要拿自己逼迫沈晏衡啊。
七姑微微一笑,“聪明。”
说完她就招了招手,萧晨就捏着一叠手帕上前去,捂住了姜姒的口鼻,姜姒根本无力反抗,不多时,姜姒头一歪,已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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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明,路上已经开始有过路人了,沈晏衡才确信七姑不会出来见人的。
所以他就给了白芷信号,白芷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这时候沈晏衡已经有些慌措了,他宁愿是七姑警惕不愿出来见人,也不愿是对方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姜姒是假的。
可是下一刻,那去望春楼回来的下属着急忙慌的跑过来禀报。
“二……二二二二爷,不好了!”对方急得大喘气,一句话半天说不完整。
沈晏衡心里一颤,很快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夫人她不见了,我们沿路去找,只看见了夫人的马车,车夫被人割了喉咙已经死了,但是夫人她不见了,那马车里面还有一点迷药!”
属下一口气交代清楚了,沈晏衡却是脚下一软,险些没稳住。
“二爷!”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去扶沈晏衡。
沈晏衡甩开了他们的手,一脸阴厉的看向了七姑庙,周遭寒气逼人,眼里的戾气外溢,宛如野狼一般的嗜血凶狠。
七姑,实在勇气可嘉。
他将身旁下属手里的剑拿了过来,然后一脸冷漠的抬脚往七姑庙去了。
身后一百个春山寨的弟兄们也跟了上去。
这些弟兄们练得一身腱子肉,力大无比,在他们齐心协力下,这厚重的寺庙门不堪重负,被推倒在了地上。
“把这七姑庙围起来,一只苍蝇都别想进出。”沈晏衡握着长剑的手咯咯作响,黑色的衣裳映得他更加的凶狠。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了七姑庙,七姑和萧晨就站在莲花台上看着这些人。
“沈大人这一大清早的,又出什么事了?”七姑看着怒气冲冲的沈晏衡问道。
沈晏衡不想和她多说,他抬起手弯了弯两指,然后身后那几十个弟兄就冲进了寺庙大大小小的房间去了。
听见里面砸的砸,翻的翻,不多时屋里院中就是一团糟了,七姑也并不生气,她站在莲花台上俯视着所有人。
“二爷,房间里没有。”
“二爷,柴房没有!”
“二爷,祠堂没有!”
“二爷,……”
“……”
好些时间过去了,所有人都说没找到姜姒。
沈晏衡面如霜雪,他和七姑对视上,七姑穿着一套紫色的衣裳,上面套着各种铃铛彩带,梳着厚厚的发髻,很显然她为今日的祭祀大典做足了准备。
所有人都说没找到姜姒,但沈晏衡却不信,他看着七姑冷冷的下令:“把这七姑庙给我拆了找。”
这时一旁的萧晨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几声制止:“你们敢?!”
所有人充耳不闻,都提着斧子锤子开始砸墙拆庙,七姑的脸色越来越难,越来越黑。
沈晏衡目光看向了那个巨大的莲花台,他对着旁边的下属伸出了手,下属连忙递了一把斧子给他。
沈晏衡拎着斧子走上了前去,他步步紧逼着,七姑就被迫后退,沈晏衡这幅样子就像是一个不怕死的疯子一样。
“你已经看过了,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七姑对于沈晏衡的这些举动很是生气,她觉得自己已经一忍再忍了。
沈晏衡点了点头,然后抡起斧子就是对着莲花台台面,狠狠的劈了下去。
很明显下面是中空的。
七姑很是肉疼,这是她找刘炜修了几个月的东西,如今被沈晏衡说砍就砍,实在没有这个道理。
她对着萧晨使了一个动作,萧晨直接拔剑就冲了上去,而沈晏衡对此甚至不以为然。
因为下一刻,白芷从腰间抽出软剑就冲了上来,然后和萧晨打了起来。
七姑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晏衡对着这莲花塘劈了一下又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沈晏衡就将这莲花台台面劈了一个洞出来,他透过那个洞往里面喊。
“阿姒!阿姒!”
里面没人答应,只有很微弱的呜咽声,莲花台离地面有一丈高,沈晏衡自然听不见里面传来的呜咽声。
就在他要下去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狠狠一抽,一股无名的力量指引着他继续劈下去。
所以本来松了一口气的七姑,又见沈晏衡折返回来,当即就白了脸色,她很是激动的骂道:“这莲花台是姑苏百姓修的,你如今损坏了它,我祭祀不成,姑苏迟早要被洪水覆灭,姑苏城的百姓都不会放过你的!!”
不多时,这莲花台就被沈晏衡砍了一个大洞出来,光亮大面积的透了进去,照在了里面的两个女人身上。
姜姒和唐月被反绑了手脚,都被塞住了嘴不得言语,姜姒头发凌乱,眼里挂着闪闪的泪水,沈晏衡心房一颤。
立马大声喊:“这里来,都到这里来……”
“把七姑给我抓起来!”他刚说完,就有两个人把七姑擒了起来,而萧晨也被白芷的软剑抵住了脖子。
没多久,他们把唐月救了出来,沈晏衡亲自把姜姒抱了出来。
沈晏衡看着姜姒额角的一抹擦伤,脸上的灰迹,以及手腕脚腕处的勒痕,仿佛受难的不是姜姒,而是他自己。
他伸手探了一下姜姒的额头,她现下还发着烧。
姜姒只溢出了两滴眼泪,沈晏衡已经埋在姜姒肩侧哭了起来,不过他只是默默的掉眼泪,眼里全是心疼。
“郎君,没事的……”姜姒虽然声音虚弱无力,却还是温声安慰这个高大的男人。
沈晏衡的脸埋在姜姒的肩膀,呜咽着摇了摇头。
“沈晏衡——”七姑发出了尖叫,倒是这一声唤醒了沈晏衡,他才晓得还有这么一个账没算。
沈晏衡将姜姒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冷冷的对她说:“七姑,我们完不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走之前还吩咐人说:“把这莲花台烧了。”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七姑庙,外面早就聚满了前来看祭祀大典的姑苏百姓,因为沈晏衡的人拦着,他们才没有进来。
但是看到了七姑庙里面突然浓烟一阵,所有人都开始惊呼。
“莲花台!那是莲花台着火了!”
“一定是他们烧的!别让他们走!”
……
一时间,那些人就堵在门口不让人离开。
这时身后的七姑也追了上来,她在门口指着台阶上的沈晏衡说:“就是他,抢走了我们这次祭祀的圣女!不能放他们走!”
沈晏衡挑了挑眉,显然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
“对!不能放走他们?”
“他抱的人是不是我们得圣女?!”
“一定是的!”
……
这时沈晏衡身旁的白芷就大声说:“我们大人怀里抱的是他的夫人!请问,嫁了人的女子也是要被祭祀的吗?”
“对啊……,这是沈大人啊。”
“这不是沈夫人吗?”
……
见百姓开始偏袒沈晏衡那边了,七姑急忙大声说:“不是的!我已经算出来了,姜姒还是处子之身,是最适合做圣女的人了!”
“不信你们可以看她小臂上的守宫砂!”七姑铁了心不想放过二人。
沈晏衡将姜姒身上的衣裳拉好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轻声说:“不要怕……”
我会杀了他们所有人的。
“沈大人啊,这就是天命!是恩赐啊!”
“为了我们老百姓,就请令夫人去献祭吧!”
“沈大人是朝廷命官,为了我们就请交出沈夫人吧!”
………
沈晏衡深吸了一口气,他搂着姜姒的手紧了一些,然后就轻声吩咐身边的白芷:“叫他们,一个不留。”
白芷正要领命,烧得迷迷糊糊的姜姒就拽了拽沈晏衡的衣袖,然后痛苦的摇了摇头,“不……不可。”
沈晏衡心里万分难受,他觉得这群人没救了。
当局面僵持的时候,人群中一道高昂的声音尤为突出,“七姑是骗子!七姑是骗子!她的真实身份是三年前那个老乞丐的孙女!”
“我这里是她的画像!还有你们每天拜的石像的画像!”肖苑挥舞着手里的一沓沓画像,跑到了台阶上面。
然后大把大把的挥洒着手里的画像。
肖苑做完了这一切后就回头去看七姑,然后说:“你就是三年前那个被献祭的女人,林七娘!”
“当年有人说姑苏涝灾是因为河神发怒了,需要圣女祭祀,于是你就被选中了,而你的爷爷也为了保护你被打死了,但是那次祭祀你并没有死,你活了下来!你庙里那个被红布盖住的石像,其实是你的爷爷,他们去跪拜烧香的时候,其实跪的拜的是你的爷爷!”
他说完七姑身后突然有几个人抬着那个石像走出来了。
众人一比对手里的画像,发现确实如此。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你为什么戴着那个面具?不就是因为害怕大家认出了你吗?这些年你杀死了当年那些逼你祭祀的人,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可惜啊,纸包不住火滴。”肖苑得意的展开了扇子扇了起来。
七姑呵呵呵的笑出了声,她抬起了粗糙的手,慢慢的将头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然而暴露在众人面前的脸却是一张被火烧得稀烂的脸。
十分的可怖。
肖苑噎住,怎么这面具下的脸和画的不一样……
“我就是觉得我这张脸会吓到别人,才特意找来的面具,不想被你误会了。”七姑说话慢慢的诚意。
看起来倒是肖苑不懂事了。
这回连肖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求助的看向了沈晏衡。
这时姜姒挣扎着站了起来,在沈晏衡的搀扶下,她看着七姑,说:“七姑,我学过丹青画,懂得一点人的骨相,你的骨相绝对生不出这样的脸,即便是被火烧烂了,你的脸也不该是这样。”
“书上说有一种变脸术叫林氏易容术,你本名叫林七娘,想来就是林氏一族后裔,想来易容术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姜姒声音虚浮,不过每一字每一句都很清晰,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七姑身子一僵,这时白芷连忙上前去钳住了她的手,然后右手在七姑耳后一探,摸到一处凸起的地方,就用力的一扯。
七姑那张丑陋的脸立马改变了样貌,和那画像中的模样并无差别。
七姑用力的挣开了白芷的手,然后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台阶下面所有的人,她笑出了声来。
“你们——”
她抬起手指过了所有人。
“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七姑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
“当年,你们因为听信了荒唐的鬼神之说,竟然想起了献祭之说,而你们都不想自己的亲人被献祭,所以你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来!”
“我自幼父母双亡,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没读过书,还患有肺痨,为了供我读书,但他却在码头做过苦力,在街头卖艺,后来家乡闹旱灾,我和爷爷从兰陵过来,一路清贫,不偷不抢,还挤出余粮救济别人,本想在姑苏安家,好好生活,我们在桥洞下面生活,我们明明什么也没做!”
“我爷爷为了保护我,被你们活活打死,如果不是萧晨在岸边捡到我,我可能就死了吧……”
七姑的模样很漂亮,但哭起来并不显得柔弱,只有一种无法超越的那种坚韧。
“你们信从鬼神之说,我就让你们死于鬼神之说!”七姑笑得很是癫狂,她转过身指着身后的那尊石像说:
“想来沈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七姑庙是以太庙的形式修建的吧?”七姑问。
沈晏衡默不作声代表默认。
“太庙啊……你们知道是什么吗?”七姑笑得有些狰狞,“那是给皇帝修的啊,小小姑苏竟然修了一个太庙出来!我早就找人去上京通报了,相信明天上京就会有人来核实了吧?”
“到时候,你们都得死!都得死!”七姑指着下面所有人说。
“好恶毒的妇人!”
“大家不要放过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
七姑倚在门边笑得肆意,装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受够了,有这么多人给她陪葬,她可算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