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两天怎么一直没画画?”
陈妈一边忙活,一边跟她聊家常:“以前不是常说,一天不画就手生,得花更多时间才能补回来?”
“我画不出来了。”
温雪瑰闷闷不乐:“我遭受了人生的重大打击。”
“哎哟,”陈妈又往砂锅里加了把红枣,笑眯眯道,“这可得多吃点补补。”
温雪瑰打开微信,狠狠取消艾伦的置顶。
艺术家的心是很脆弱的!要是一代名家还没腾飞就先行陨落了,你赔得起吗!
结果瞪了一会他的头像,手却有自己想法似的,未经大脑同意就打开了相册收藏。
收藏夹里没几张照片,几乎全是他。第一张就是他在夜雾弥漫的花园,被露天放映机的光芒镀成银色的背影。
男人白衣清落,肩背线条削瘦又凌厉,好看得像巍峨雪山,又像一枚月光的剪影。
照片立刻唤醒了情景记忆。
温雪瑰仿佛又回到那个绮丽的夜晚,头顶是漫天烟花雨,耳边是他沾染了薄荷气息的心跳声。
……
虽然他狗,但真的好会戳她的点。
她说的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点,是情绪上的点。
那么浪漫的表白,那么诚挚的言语,配上那样一副好皮囊,试问哪个女孩会不心动?
不等点开第二张,温雪瑰忿忿地关掉手机屏。
傍晚姜宁才回家,见女儿还是垂头丧气,便带她去参加一个场面朋友的生日宴。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往来宾客中不乏电视上的熟脸。
姜宁带女儿站在僻静处谈心。
“玫玫,这两天怎么一直没精神,是不是对郁墨淮不满意?”
温雪瑰一身华服,配全套澳白首饰,望之明光四射。
却始终默默地垂着头,不做声。
姜宁又柔声道:“长得不合你的意?”
“……”温雪瑰是个诚实的人,“那倒不是因为这个。”
姜宁莞尔,温婉笑意里带着几分“果然如此”。
温雪瑰一下想起那句:“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很难不对这样的人动心。”
……真是知女莫若母,她确实在更早以前,就对这张脸见色起意。
姜宁又道:“那是对年龄不满意?”
温雪瑰说起这个就窒息,索性问清楚:“妈,他到底多少岁?”
“二十五吧。”姜宁道,“比你大三岁。”
她很懊悔,想起爷爷在时,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知己知彼。
都怪她对敌人了解太少,才会被骗得团团转。之前但凡要张照片看看,也不至于这样啊!
但是——
如果早早地要来照片,她会不会就没那么抵触这桩婚约,顺带着也就没后面这些事了?
不,跟她没关系。她摇摇头,都怪那个狗男人没自信。
忽然,一串高跟鞋声沉闷地敲击在地毯上,寿星的女儿夏意举着香槟杯走过来。
夏家在云城不算高位,今天倒也拿出了十足十的主人气场,夏意胸口处戴着一颗大红宝石。
她举杯,亲热地叫道:“姜伯母,雪瑰,谢谢两位来给我妈妈过生日。”
温家地位甚高,有时候想低调都做不到,主人会专程来这偏僻的边角处敬酒。
客套几句后,夏意最后道:“雪瑰,祝你和郁先生百年好合。”
话音一落,温雪瑰立刻成为全场焦点。
众人目光汇聚于此,明里暗里议论纷纷。
作为这一代温家家主的独女,且自幼就和郁家立下婚约,温雪瑰本就一直活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
后来,她年纪轻轻就从佛美留学归来,才名远扬,极擅丹青,更是成为圈内的传奇人物。
可温雪瑰为人淡泊,深居简出,根本不在社交圈露面。
也因此,不少人想一睹芳容,或者打探她的婚约现状,却都苦无门路。
见众人全看着自己,温雪瑰笑了下,轻举酒杯,没说话。
高定小礼服勾勒出曼妙身段,凝脂般的肌肤被澳白衬托得愈发温润,整个人像含在蚌壳里的珍珠。
男宾们看得双眼发直。
很快,便有一位女客酸溜溜道:“不是才见了个面么?现在就祝百年好合,早了点吧。”
她不是故意得罪温郁两家,只是见男伴直勾勾盯着温雪瑰看,心里不爽,才脱口而出。
“你还不知道?”
夏意立刻为温雪瑰解围:“听说郁墨淮昨天出席江老的局,中指上戴着订婚戒。”
不知道这消息的人不在少数,四面八方立刻响起低低的惊呼。
夏意也仗义,索性有瓜一起分,继续娓娓道来:“江老也有些惊讶,多问了一句。他便说,这是未婚妻送的礼物。”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那女客哪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红着脸退出人群。
夏意松了一口气。
这女客拎不清轻重,她可绝不能让郁温两家在自家的场子里失了面子。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故事里的主角一脸迷惘,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未婚妻送的礼物?
温雪瑰也很迷惑。我什么时候送的?他外面还有未婚妻?
夏意笑吟吟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你不让他戴出去,想低调点,结果他非要戴?”
这姑娘太伶俐了。温雪瑰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同时心里琢磨,怎样才能在不暴露自己啥也没送的同时,还问出戒指的详细情况?
她顿了顿才开口:“那个戒指款式挺特别的,你知不知道……大家对它评价怎么样?”
夏意笑了:“听说特别奢华,是F家的最新款,你眼光真好。”
夏意走后,温雪瑰立刻打开F家官网,看到主页处只展示不卖的限量款戒指,以及参考价那一串望不到头的零。
开玩笑吧?她冷笑。就她那张小破卡,连个零头都买不起。
-
转眼就到郁墨淮上门拜访的日子。
为了给他立个下马威,明明听见人已经到楼下了,温雪瑰就是不出门。
还是温辰玦上来敲门:“玫玫,客人来了。”
温雪瑰最后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随意披散,不精致也不邋遢。身上一条平平无奇的绵裙,她衣柜里最便宜的牌子,既严实又不衬身段。
挺好。无须精心打扮,过得去就行了。
下楼就是给他赏脸!
走下楼梯,男人手里拎着好几个礼物纸袋,站在会客厅里。
温岩和姜宁正在道谢。而李钟仍脚步不停地,从外面的车上往屋里搬东西。
粗粗一看,礼物从衣食到住行,算是将家里所有人都照顾到了。
温雪瑰冷哼一声,下楼时脚步踩得更重了些。
满屋里那么多人,郁墨淮第一个察觉到这细微声响,转身看过来。
这房子温雪瑰住了二十多年,从没哪一刻比现在更像个名模秀场。
正午的阳光隔着镂空雕花的窗棂斜射进来,男人长身玉立,白衣黑裤清落矜贵。五官更是俊美无俦,没有一个角度不养眼。
好像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还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他。
借着楼梯扶手的遮掩,温雪瑰一时放任自己的目光。
他的穿衣风格原来是这样的,低调却奢贵,一身冷色拒人千里,衬托出宽肩窄腰,有种只可远观仰视的倨傲和清矜。
下一秒,温雪瑰的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中指上。
修长凌厉的指节根部,果然有一枚戒指。铂金的戒圈,细碎的黑钻和白钻点缀其间,满是金属冷感。
也将这只本就清劲好看的手,装点得更惹人心动。
她光顾着看手,没注意台阶还有一级,脚下忽然一空。
作者有话说:
郁墨淮:老婆我来了!
宝子们跨年快乐~
修了一遍大纲,发得晚了点qaq久等了!
第27章 檀木香
太久没在家里住, 下自家楼梯都能踩空。
温雪瑰急忙去抓扶手。
可抓到的却不是冰凉的黄花梨,而是男人清劲的腕骨。
能感到淡青色的静脉微微凸起,硌着她柔嫩的指尖。
指根处的戒圈闪过一线冷冽的光, 正是吸引她注意力的罪魁祸首。
下一瞬, 一阵陌生的檀木香荡起。
温雪瑰没站稳, 小小往前栽了一下,鼻尖轻磕在他胸膛上。
“当心。”
郁墨淮音色磁沉, 说话时胸腔微颤, 震得她鼻尖有些酥麻。
自上次一别,已经过去二十多天,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
温雪瑰心头掠过一丝喜悦。
可随即,又被更强烈的难过所吞噬。
郁墨淮已经回归自己原本的身份,自然不必再用廉价大瓶的薄荷沐浴露。
身上的气息, 也变成了矜贵又疏离的檀木气味。
记忆里的薄荷冷香不复存在。
她垂下眼帘, 绕开他,走向父母那边。
要不是家人们都还在看, 她连最后这句“谢谢”的场面话都不想说。
擦肩而过时,郁墨淮收回手, 漆深眸底浸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
“没事吧?你这孩子, 下个楼梯都不小心。”
温岩语调关切:“用不用拿药箱?”
“不用。”温雪瑰说。
温辰玦仍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脚踝,才道:“没肿,应该没扭到。”
温岩向楼梯口的男人投去感谢的目光:“多亏墨淮赶得快。”
“没事。”他也走回来,接过李钟手里沉重的礼盒,放到桌子上。用力时, 小臂的肌肉线条显得更加好看。
“应该的。”
温雪瑰不看他, 默默窝进沙发里, 剥了颗坚果吃。
只有姜宁对两人刚刚的亲昵举动发表了看法。她笑得意味深长,走过来轻轻按了按女儿的手背。
本以为已经蒙混过去,可见到亲妈这样,温雪瑰觉得嘴里的坚果都不香了。
可刚刚抓手腕是她主动抓的,磕进怀里也是她自己磕的。
郁墨淮只是恰巧出现在了最合适的地方。
她要怪,只能怪重力。
温雪瑰叹了口气。
有他在的空间,总感觉连呼吸都不太顺畅。家里本应是能舒适放松的地方,可余光扫到他时,脊背便没来由地紧绷起来。
就像是,在本能地期待着什么一样。
不行。她警告自己,不能这么快就心软。
会客厅面积很大,每个功能区都规划得井井有条。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顺手连上游戏机。
显示屏很快亮起,亮丽的卡通人物跑跑跳跳,音响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快背景音。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过来。
“……”温雪瑰默默调成静音。
“看我家这妮子,都玩起来了。”
姜宁笑吟吟道:“哪有让客人一直站着的道理?墨淮,快过去坐。”
温雪瑰随便打开一个游戏,重重地按着手柄。
爸妈怎么都这样,明明也没见几面,一口一个墨淮,叫得这么亲热。
……她都没叫过。
不多时,身旁的沙发果然微微一塌。
她没转头,注意力却全往余光处涌。
郁墨淮倚靠在暖色的真皮沙发内,眸底映着屏幕上跳动的彩色光斑,轮廓是她所熟悉的温和。
一身冷清的白衣黑裤也被染上几分温度,不再似上次那般凛然。
“玩什么呢?”
他身体稍向她倾,温声道:“你喜欢这个游戏?”
这不过就是随便打开的一个跑图吃金币的游戏,温雪瑰连里面的角色都认不全。
她摇摇头:“不喜欢。”
见她不算太抵触,郁墨淮唇角稍杨,朝她离得更近了些。
“那,我陪你玩个你喜欢的?”
温雪瑰抿唇,也没吭声,手上却退出了当前的游戏,在一大串列表里来回翻找,点开另一个格斗游戏。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为确保万一,还不惜亲开尊口,多问了一句:“你玩过这个吗?”
“没有。”
郁墨淮薄淡笑意里带着些许自嘲。
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公子哥,少年时期的第一要务是拼尽全力地活下去,玩游戏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事。
少时无暇,现在就更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温雪瑰微翘的唇角将他的思绪拉回,也涤尽了他心头的淡淡阴翳。
好久没看见她笑了。
女孩今天穿得素净,长发披散,白裙及膝,有种不谙世事的青稚。
像一支恬淡的水仙花。
脸上不施粉黛,皮肤白得透明,盈盈的水眸间满是藏不住的生动心事。
虽说上次的浓妆也很好看,但还是这样更贴近她的性情。
郁墨淮压了压喉结。
冷质的嗓音稍哑,说话时,气息覆在她耳廓处薄薄的皮肤上,似一片盛夏的月光。
“我没玩过这个,玫玫教教我?”
才、才不教你呢。
温雪瑰强行保持理智,又拿出一只手柄,不轻不重地放他腿上,直接点开最简单的按键说明页面。
郁墨淮对照着屏幕跟手柄的方位,挨个记了一下位置,虽不算熟悉,倒也没花多久。
“你要用哪个角色?”
她选好自己最拿手的角色,见郁墨淮迟迟不决定,不由开口催促。
郁墨淮轻扯唇角:“我不熟悉,你给我选一个吧。”
温雪瑰才不跟他客气,立刻选了一个技能最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