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那番对话回荡在耳边。
他却忽然有些不太甘心。
可毕竟在生日那天,还说过要等她的话。
郁墨淮轻压两下喉结,咽下愈发晦暗的欲.念。
他不想这段关系再有任何裂痕。
温雪瑰畅快地游了好一阵,才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趴在泳池边沿。
“你怎么不换泳衣?”
语调带着些许失望。
夕阳下,她的素颜被洗濯得愈发清丽。剔透的水滴像小小的珍珠,从眉骨和鼻梁处朝下滚落。
单看这纯真无邪的神色,根本想不到她问这个问题的动机。
约喜欢的男人游泳还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看……
咳咳,看腹肌。对,只有腹肌。
可郁墨淮却仍穿着一身正装。白衬衫一丝不苟,纽扣也扣得极严,别说锁骨,连脚踝都没露出来。
见温雪瑰朝自己伸出手,他扯了扯唇,蹲下身,轻轻碰了下她的指尖。
口中却道:“你游吧,我在岸上陪你。”
温雪瑰并不气馁,继续循循善诱道:“真的不游吗?水底下可凉快了。你穿那么严实不热吗?”
可郁墨淮却并未像以前那样,被她稍一要求,便纵容着她做任何事。
闻言,他顿了顿,移开目光。
少顷,才低声开口:“我不习惯下水。”
作者有话说:
qaq
第56章 柠檬水
不习惯。
温雪瑰眨了眨眼。
不是不喜欢, 不是不会游,而是“不习惯”。
郁墨淮挪开目光,没有要继续话题的意思。
温雪瑰在水里晃了晃腿, 感觉这泳池一下变得很无趣。
没过多久, 她也爬上了岸, 换回松软的家居服。
两人回了屋子,叫酒店服务送来水果,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见她不再抵触之前在佛罗伦萨的事情, 郁墨淮便问出一个疑惑多时的问题。
“哥把你从佛罗伦萨接走那天,是从哪儿知道的你的住址?”
虽然已经过去挺久, 但只要回想起那夜的经历,心情还是算不上太愉快。
温雪瑰解释道:“……我当时住酒店,刷的是我爸的副卡。”
没想到答案这么清晰明了。
郁墨淮简直有些诧异。
温家是真的温馨又和谐, 连大小姐逃家都逃得这么不干脆。
温雪瑰也有自知之明, 耳根发红,表情也不太自在。
“那我也不能真就跑得无影无踪, 一点线索也不给家里留啊。他们肯定会急疯的。”
“我这人打小就懂事、体贴,不行啊?”
“行。”
郁墨淮拖长音调, 扯起唇角。
见她仍一脸嗔恼地看着自己, 便又补了句:“玫玫这么体贴,我高兴还来不及。”
“这还差不多。”
温雪瑰收回目光,继续挑果盘里的樱桃吃。
不多时,忽然被一张黑卡挡住视线。
郁墨淮匀称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卡,朝她递过来。
冷白肤色和黑卡形成鲜明对比,高级得像是广告大片。
见她没回过神, 郁墨淮捉起她的手腕, 朝上摊开, 将那张卡放进她掌心。
卡片通体微凉,带着淡淡的檀木香。
他低声道:“以后刷我的,好不好?”
-
次日,温雪瑰独自在宽阔的大床上醒来。
室内安静极了,连窗外幽微的风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望着天花板,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纵使将手臂和腿彻底伸展开,摆成一个大字形,也不会受到任何阻碍。因为这张床完全只属于她。
可她一点儿也不开心,反而惆怅地怀念起佛罗伦萨那个小套间。
只有一间卧室,两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抱在一起。
她躺了一会儿,想起郁墨淮今天要去分部的公司,昨天还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去。
她实在起不了那么早,就摇了摇头。
温雪瑰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她今天也有自己的计划。
叔叔温成的女儿温兰在米兰读服装设计学院。既然来这一趟,她打算请这个堂妹吃顿饭。
但她俩已经好久没联系过了。
上次聊天还是她生日,温兰发了句:[堂姐生日快乐,永远漂亮。]
再上次就追溯到年初的春节,温兰发了句:[堂姐新年快乐,永远漂亮。]
搞得她现在一想起这个堂妹,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永远漂亮。
还是先点开朋友圈看看情况。
结果这一看,要不是她清楚温成的家底,还真以为温兰是个货真价实的白富美了。
温兰发朋友圈的频率是一周两到三次,每次都是九图凑满。
每张图各有亮点,露出名牌包包和鞋子的一角是基本操作。
文案也一定会骄傲地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多么多么优秀。
温雪瑰留学时见过挺多这种人。
却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妹妹也把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
温雪瑰唇畔含着一抹笑,刷过去十几条,又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有一套跟“新朋友”的合照,温兰先后发了两次。
第一次发的时候,所有人都拍得不错,只有温兰的表情有点变形。
但第二次再发,还是这张照片,她却将自己P成了最顺眼的那个。
如果不满意,第一次为什么要发?
如果是疏忽,为什么后来又一直没删除?
温雪瑰无奈地笑了下,拿出做姐姐的风度,点开温兰的对话框。
对方很快回复,约好了共进午餐的时间和地点。
出门前,温雪瑰特地选了一套没那么显眼的衣服。项链和耳环也是物美价廉的小众品牌。
只是她长得贵气,能凭空将一身打扮的价格穿得再多一个零。
这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套个麻袋出门。
刚出电梯,静谧的大厅内,唰地站起一位西装革履的金发女人。
她迎上来,向温雪瑰躬身问好,自我介绍道:“我是郁先生为您安排的司机。”
很快来到约定地点。侍应生拉开餐厅门,温雪瑰看见,温兰已经坐在桌前等候了。
她穿着一身浅色的重工珠绣连衣裙,头发是清汤挂面式的黑长直,五官清秀,化着素颜妆。
看到温雪瑰的一瞬,温兰眉眼稍动,仿佛掩下了什么情绪。
少顷才站起身,露出温婉的笑。
“姐姐,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
温雪瑰担心她来意大利还不到两年,不清楚治安方面的隐患,和她讲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
温兰笑着点头,帮她添了杯柠檬水,这才轻声道:“姐姐,我来之前你就和我说过一遍了。”
“还是小心为上。”温雪瑰道,“你一个人在这边,叔叔婶婶都很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温兰摇摇头。
“我也快回国了,毕业设计都做好了,就等导师安排答辩。”
温雪瑰怔了怔:“……这么快?”
“也不是什么名牌学校,学制才两年。”温兰语气自嘲,“唯一的好处,就是在米兰。”
见她这样,佛美毕业的温雪瑰更不好接话了。
气氛沉默下来,精致的餐点上空漂浮着一缕尴尬。
少顷,温兰忽然轻声开口。
这顿饭吃到现在,一直都是温雪瑰问,她答。
这还是第一次,由她主动抛出话题。
“姐姐,你什么时候结婚?”
温雪瑰一怔。
柠檬水咽到一半,在喉咙里呛了下。
她放下玻璃杯,掩唇咳嗽了好几声。
温兰连忙抽纸巾递给她,浅笑着道:“姐,你还是见不得那个人吗?”
两年前,郁温两家的婚约才被正式摆到台面上来说。那时温兰还没出国,知道姐姐不喜欢郁墨淮这个人,跟家里闹得挺僵。
为此,连有一年春节,都是自己在佛美过的。
温兰轻声劝慰:“也正常,都这个年代了,还有几个家庭搞联姻。”
温雪瑰拿纸巾擦了擦唇角,才低声接话。
“……其实我周围的人,这种情况也挺多的。”
温兰怔了怔,杏眼中掠过一丝惊诧,很快又像水波隐入湖面,消逝无形。
她温温柔柔地笑了下,语气愈发放轻。
“姐姐没那么抵触婚约了,大伯一定很高兴。”
少顷,又道:“也就是说,很快我就能喝到姐姐的喜酒了?”
“什么呀……怎么就已经想着要喝喜酒了。”
温雪瑰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总算找回话语的主动权。
“都还没求婚呢,这才哪到哪。”
闻言,温兰疑惑地看过来。
她稍稍蹙起眉,才迟疑着道:“不都板上钉钉了,还要等他求婚吗?”
“那当然。”温雪瑰不假思索。
她双手交叉,放在下颌处,眼里有些向往。
“而且我喜欢最传统的那种求婚方式。有没有钻戒无所谓,反正我也不缺。重要的是他单膝下跪,眼里只看着我的样子。”
这段话充满向往,结合她温柔又明媚的音色,几乎将空气都染成浪漫的玫瑰色。
可温兰的眉心却蹙得更深了。
她欲言又止地咽了咽,才低声道:“但……那可是郁墨淮啊。”
说到“郁墨淮”这三个字,温兰的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嗓音也稍稍颤了颤,很快又被压下去。
温雪瑰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转了转手里的玻璃杯,慢慢弯起唇角。
沉默片刻,才启唇,一字一句,十分自如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嗯。那是郁墨淮。”
“所以,怎么了?”
温兰仍低着头,黑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的上半边。
她的肩膀微微内收,捏着叉子的手指也愈发收紧,将指尖都捏得有些发白。
尽管已经紧张成这样,言语却未停,而是继续道:
“郁家那种豪门的家主,别人连见都见不到一面的男人……你却要人家单膝下跪?”
温雪瑰笑意渐深:“不行吗?”
“……我觉得姐姐能和他结婚,已经非常幸运了,就不要奢求这么多了吧,”
一直蹙着眉心的温兰,忽然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切入点。
这才抬起头,声音也有了几分底气。
“万一激怒郁家,对咱们都不好。”
“是吗?”
温雪瑰放下刀叉,朝椅背处靠去。
餐厅幽静,窗外挂着水晶风铃,伴随着清风徐荡,发出玎玲作响的清音。
水晶切面繁复,在日光下绽放出璀璨光辉。
映在温雪瑰的皮肤上,影影绰绰地晕开彩色的虹光。
她看了一会儿面前的温兰,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只依稀觉得不太痛快。
但少顷,她仍决定将自己和郁墨淮已经两情相悦的事实隐去。
只是轻描淡写地扔下一句:“我不怕。”
温兰并未被这个短句说服。她神色急切,似还想再说点什么。
可温雪瑰并没有给她继续对话的机会。
“还有点事儿,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学校,答辩顺利。”
说完,温雪瑰便拿起手包,起身离位,朝结账台走去。
-
从餐厅出来,温雪瑰翻遍好友列表,找到一个现居米兰的佛美同学,被她带着在城内玩了一圈。
直到深夜,才拎着不少纸袋回到酒店。
她谢绝了侍应生的帮忙,自己将东西拎进电梯,用胳膊肘按下顶楼的按键,少顷,便来到套间门口。
结果,未等她腾出手去按指纹锁,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郁墨淮站在门后,穿着一身浅灰色的长浴袍。
前襟十分少见地微敞着,隐约可见其间明朗清晰的肌肉纹理,散发着温热的檀木香。
他一手开门,另一只手还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濡湿的黑发。
头发朝后梳,显出愈发清隽深邃的五官轮廓。
“怎么才回来?”他眼眸低垂,温声询问。
语调似与平时无误,但温雪瑰耳朵多尖啊,立刻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一丝眷恋意味。
她的心软了软:“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早。”
郁墨淮替她将纸袋放进屋里。
温雪瑰去餐厅喝水,看到餐桌上摆着一只外卖袋,还未开封。
郁墨淮随后进来。
他未说什么,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打开袋子,拿出几只包装精致的餐盒。
温雪瑰有些惊讶:“你还没吃晚饭?”
“午饭也没吃。”
温雪瑰在他身旁坐下,撑着头看他:“为什么呀?分部那些人敢怠慢他们的大老板?”
“安排了餐厅,是我没去。”
郁墨淮懒声道。
“想早点做完事,早点回来。”
温雪瑰一下就十分愧疚,垂着脑袋想了想,去柜台里拿了副餐具,从他的餐盒里抢了一口香肠吃。
郁墨淮长眉稍扬,用自己的筷子又夹了个大块的,递到她唇边。
温雪瑰张口吃下,鲜香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心情又好转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