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得把史部的侍郎大人气死,我小时候他就不喜欢我,觉得我不用功读书。”
“昨日我派他干了个活,他虽是百般的不愿,却还是同意了,脸都气青了,可有意思了。”
她絮絮叨叨地和楚怀信说着事儿,可他一天一天地睡着还是不醒,呼吸一天比一天弱,到最后只出着气息,却不怎么进气了。
徐绾嫣的怕后知后觉地席卷着她,她疯了似的找太医,派人去西疆,又派人去江南。
西疆人带着药回来,却只能吊着一段时间,无法根治。
第十天的时候,她在自己的榻上醒来。
昨夜她说她要和楚怀信一起睡,却被爹爹给强行带了回来,爹爹如今也在宫中守着,人也苍老了不少,操心朝政的时候还要担心她。
徐绾嫣的情绪几乎有些问题,三四个人压着她都压不住,连小宋大人最擅长的“皇上说”都不管用了,最后还是丞相大人来,狠狠地骂了她一顿,才把她骂醒。
她从榻上醒来,草草洗漱便去了金銮殿。
翟庄应当是去上早朝了,她昨夜睡得实,想来十五的安神香燃了三四根有余。
她坐在桌前翻开奏折,内务阁有人求见。
这人捧着满盘红色的布料,说是皇上吩咐的半年之后要用,封后大典,现在皇上昏着却着急要定下来,只好来问皇后娘娘。
徐绾嫣伸手抚摸着布料,想哭却没有泪可以流出来了。
她点了楚怀信最喜欢的祥云纹。
楚怀信的气息愈发弱了。
翟庄不敢同她讲,却偷偷和内务阁定下了东西预备着。
内务阁的库房里,红红白白地并排摆了许多东西。
徐绾嫣这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抽空回了太子府,独自一人拿了铲子,在太子府最大的那棵树下挖着。
挖了许久,一串佛珠静静地躺在土里。
她匆忙拿出来,将上面的土拂走,带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去一次,若是能再找到那位大师,便是让她磨十个佛珠串也是使得的。
她带着佛珠串,回了宫。
却见翟庄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和几位大臣商量着,这其中都是些新鲜面孔,全是楚怀信培养的自己人。
她慢慢走过去,“在看什么?”
翟庄将那份文书往身后藏了藏,将几位大人送走,装作没事人一样。
徐绾嫣只站定了,看着他。
翟庄犹豫片刻,才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却是楚怀信许久前留的圣旨,文绉绉的让人看不懂,只有一句她认得清楚,若有一天皇上驾崩,皇位传于皇后徐氏绾嫣。
她捧着圣旨,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我才不当,让他自己起来管。”
说完,她便走进房间,房间内门窗紧闭许久,味道不算上佳,徐绾嫣推开窗户放了放风。
到了晚上,许太医来了。
他靠了靠楚怀信的状态,下了最后文书,不是明晚也是后天早上。
徐绾嫣只听着,周围人也沉默着。
久病磨人,若是刚开始大家可能还会哭两声,可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只剩下了麻木。
徐绾嫣点头表示知道了,挥退众人。
第二日早上,听说宫中的佛堂里,先皇后的牌位被人砸了。
徐绾嫣搅着粥,手指上缠着巾帛,淡淡地说:“那就将牌位扔了吧。”
汇报的人连呼吸都往里收着,小声道了句是,便下去了。
外头下了雨,徐绾嫣收了奏折,进去看许太医给楚怀信扎针。
他已经很消瘦了,连脸颊都凹了进去,细长的手指上扎着那样长的针,看上去脆弱的仿佛随时就能成仙而去。
徐绾嫣袖口还挽着,是怕沾了墨渍,此时也无心再翻下来了扆崋。
施完针,许太医收拾医箱打算起身,他这半月来也未得一刻轻松,状态和徐绾嫣不分上下。
他只瞥了一眼,瞧见徐绾嫣腕上的佛珠串。
“娘娘这手串……哪里来的?”他微微愣了愣,鼻尖翕动着,似乎在确定什么。
徐绾嫣摸了摸手串,“这是当年……我病重,楚怀信求来的,有棱有角的佛珠,硬生生被他磨成这样圆润的,前些年被他埋在了太子府树下,最近被我挖出来的。”
许太医突然激动起来,“娘娘可否让我瞧上一瞧?”
徐绾嫣不明就里,却还是递给了他。
片刻,许太医捧着这手串,几乎失语,“这手串!这手串是用西疆的药材做的!这竹根草在西疆早就没了,正是它能配出解药来!皇上有救了啊!”
徐绾嫣乍然被这喜讯冲的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眼泪已经先流了出来,“是管一时还是……”
“彻底解毒!能彻底解了啊娘娘!”
许太医拿了手串,便赶忙跑去太医院,和其他太医张罗起来。
徐绾嫣呆愣在原地,等到蜡烛被风吹的晃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握住楚怀信的手,“你再坚持一下,就一下……你不舍的扔下我的,对不对?”
霎时之间,满宫都知道皇上有希望救起来了,徐绾嫣没封锁消息,许太医便也无所谓传不传开。
他有信心,一定能配出解药。
余下的一天,所有人都有了精神头儿,各司其职十分忙碌。
第二日凌晨的时候,许太医带着那碗药来了。
大家都挤在屋中,徐绾嫣怕自己喂不好,还让许太医亲自来的。
药喂了下去,没什么反应,众人却很是期待。
“怀信……是不是有呼吸了?”翟庄离得很近,颤巍巍说着。
楚怀信前一日晚上的时候,呼吸几乎消散,全靠徐绾嫣一直在他耳边喊着,一边握着他的脉,一边小声哭喊,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给求了回来。
此时一碗药下去,呼吸强了不少,甚至能看见胸口的起伏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七嘴八舌地恭贺着,徐绾嫣又坐在榻上,默默流泪。
许太医说大概半天,皇上便能醒过来了。
早朝停了,徐绾嫣奏折也不批了,坐在榻上半刻不离。
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徐绾嫣难得地多吃了两口,一边用膳一边让内务阁的人进来。
他们又抱了三支钗子来,问徐绾嫣喜欢哪支。
徐绾嫣细细看去,一支凤凰,一支牡丹,还有一支梅花,都是依着礼制和她的爱好来的。
她坐在榻上,仔细选着。
“……凤凰吧。”
徐绾嫣愣了片刻,以为自己是幻听,脖子几乎僵硬地回头望去。
楚怀信眼中含着柔和的光,苍白的嘴唇微张,扯了扯嘴角,“凤凰……我定了很久的。”
徐绾嫣以为自己不会流泪了,然而此时此刻泪水还是涌了出来,她几乎崩溃地哭了出来。
内务阁的大臣捧着钗子跑了出去,赶忙和翟大人汇报着。
“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楚怀信躺在榻上,眼角微微湿润,“小满别哭,我错了……”
“我手没劲,不能抱你……”
“小满,我爱你。”
……
当今皇上在微服私访回来之后中毒昏了半个月,醒来以后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然而再一个月以后,听闻金銮殿夜夜都有细碎的声响。
对此,休了三月假的翟大人说,那是皇上在挨打呢,经此一遭,皇上怕是不敢私自做决定了,也不敢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流泪了。
“元光二年,三月,帝昏迷后掌权,一说遗旨为徐后承统,六月初三,封后大典,自此风调雨顺、再无祸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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