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港来信[娱乐圈]——三三娘【完结】
时间:2023-02-20 12:08:27

  商邵停顿住脚步,沉默了一下才说:“今天那个男演员。”
  他不知道名字。
  “沈籍?”应隐怔住,醒悟过来:“你听到电话了?”
  “起先是你没挂,但是听到他跟你说话……”商邵深吸一口气,背对着她:“对不起。”
  “我跟他……只是合作过,我不喜欢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叫我美坚,那是我们电影角色的名字,叫黎美坚,是个舞女……”应隐乱糟糟地摇着头:“这些都不重要,我不喜欢他,以后也不准备喜欢他。”
  商邵点点头:“我应该直接问你的。但是直接问你过去的情史,我想我没有立场,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做出过偷听你电话的举动。”
  “你问得很糟糕,还不如直接来问我。”
  商邵笑了一下:“是,我向你赔罪。”
  他拧开门,戴上黑色口罩:“你整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手里头没烟了,他洗了很长一段时间手。听到身后门锁拧动声,他动作一顿,按下镀铬的水龙头:“走吧。”
  剧院外,户外射灯如探照灯般,将灰黑夜空照得很亮,粉丝聚集着久久不愿离开,都指望散场后能目睹偶像一眼。
  喧闹声透过楼体,进了电梯后,才算是安静了些。
  一路无话,港・3接了通知,早在电梯厅一侧候着。司机是自己人,见商邵过来,下了车,恭敬为他打开车门。
  应隐和他一左一右落坐进去。
  为她着想,商邵让司机把后窗遮光帘降下,但挡板却只字未提。
  街道两边,交警摩托和警示牌的红□□闪烁,透过纱帘倒映到应隐的眼底。她一直没说话,笔直地坐着,回过头来时,看见商邵靠着椅背,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
  银色眼镜架在鼻梁上,冲淡了他平日的高高在上感。
  应隐忽然觉得,他睡着的样子也未免太不松弛,太不开心,眉头轻蹙着,双唇抿合,好像梦里没有发生一件愉快满意的事情。
  到了海边庄园,他送她上楼,彬彬有礼地道晚安,忽然提起:“你抽个时间,我带你见我母亲。”
  应隐愣了一下,“好的,”她紧张起来:“我要做什么准备么?”
  “不用,就正常就好,只是给她看一下我有人交往。”
  应隐更短促地点点头。
  跟在身旁的林存康,十分诧异地看了眼商邵。
  明明一个多小时前,网上到处都是他的脸,他还特意叮嘱,让人不要走漏风声给温有宜,以免他起疑。怎么短短一个小时,他就改了心意?
  但康叔什么也没说,直到下了楼,他才问:“之前不是说,还不到见夫人的时候?”
  商邵脚步稍顿:“她不喜欢我。”
  康叔明白了。
  商家泼天富贵,不是谁都想承受的,他怕应隐望而却步,更怕温有宜不喜她明星的身份,所以他藏着掖着,做一百种准备上一百道保险,只想等万策齐全时再见面。
  但既然应隐不喜欢他,那么这些疑虑、谨慎、投鼠忌器都显得多余了。
  见一面,暂时了了温有宜的担心,余事都休提。
  “但是依我看……”康叔迟疑着,“应小姐明明对你有意的。”
  “我今天提了,说我钟意她。”
  左右也没人说,商邵当成逸事讲给身边唯一的长辈听,唇角噙着散漫而解嘲的笑意。
  “那她……”
  “她不要。”
  商邵仔细思索应隐那时候的反应。
  其实,他看得一清二楚,也记得一清二楚。但那些画面被他快速地封存在脑中,不敢细看。
  到如今,他怀着对自己近乎残忍的冷酷,一帧一帧地回忆,一字一字地思忖。
  “她看上去被我吓到了。”商邵转过脸,对康叔勾了勾唇:“怕得厉害。说,只要我一点逢场作戏的喜欢,恳请我不要真的喜欢她。”
  康叔心中剧恸。
  他跟他妻子是丁克,三十六年来,他把商邵当儿子看待。
  “康叔。”他叫他一声。
  “不然还是算了。”他垂眸,说,“一年以后,找个人联姻。”
  “Leo!”林存康欲言又止。
  商邵又笑了一声:“有烟吗?给我一根。”
  鸦青色的夜空下,他的身形看着消瘦。今天月色也不明亮,潮气弥漫上天空,形成丝丝缕缕的云。
  商邵指尖掐着烟管,几乎快把它掐断了,才垂下脸,笑着摇了摇头,将烟抿入唇中。
  “你在想什么?”康叔问。
  “我在想,她这么喜欢钱,也不能顺带喜欢我,可见我确实不怎么样。”
  “Leo,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康叔斩钉截铁地说:“想嫁给你的人很多,但是缘份不可以强求,你跟她还有一年时间,万一呢?”
  “其实她拒绝我的时候,我就该提出终止合约的。”商邵冷静地说:“但我舍不得。”
  “那就留住她。”
  “你知道我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之前多多少少,我觉得她喜欢我,也许畏惧多一点,崇敬多一点,但多多少少也有一点喜欢。”
  商邵掸了掸烟灰:“其实,作为继承人,我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人结婚,多少有点自私任性。商檠业不说,是因为他没有资格说,毕竟他跟小温是真心相爱。但这种婚姻,在我们这种圈子里有多珍稀,你也知道。我给了自己十六年,是时候了。”
  “怎么会难得?二少爷和柯屿,同性相恋,董事长和夫人也没有拆散,三小姐和她男朋友……”康叔绞尽脑汁,想找一点拥有说服力的例子。
  “他们是他们,长子是长子。我继承的东西和责任,总要平衡,不能既要,又要。何况,继承人不好当,继承人的老婆就好当?说实在的,康叔,一想到哪个女人将来要嫁给我,我也很为她惋惜。”
  “你跟应小姐还没到这一步,你不需要想这么远,你可以拥有一段纯粹的、单纯的恋爱的,Leo,为什么总是要未雨绸缪?”
  商邵点点头:“我今天问了她一个问题,问她将来婚后,愿不愿意当我的情人。”
  “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知道这句话里面,就算九十九分是为了试探,剩余的一分,也是真的。我自己知道,我确实动过这种自私的念头,养在外面,生孩子,一年几个亿地养着,无所谓,我养得起,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远比当一个未来的商家主母,被架在台前微笑端庄要自在得多,自由得多。”
  林存康深深地呼吸。他为商邵竟然能动过这种念头而心惊。
  “商家没有这种传统,商家几代人,都没有这样的传统。”他加重强调。
  养外室、生私生子,是一个大家族开始走向衰败的源头,抑或征兆。家和万事兴,对婚姻和家庭的忠诚,是商家代代相传、刻在骨子里的理念和教养,更是朴实的祖训。
  “我知道,我只是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卑鄙地想过。康叔,想一想不犯法,二十四小时当正人君子,有一秒钟的心猿意马,就当奖赏。但是,也只能到这里了。”
  商邵捻灭烟:“唔该穑多谢你听我谈心。”
  “你去哪?”康叔对着他背影喊。
  商邵的背影已快融入夜色,没回头,只是半抬起手,扬了扬两指头。
  “划会船。”
  康叔忘了,他也忘了,今天把人带回来,原本是要好好道歉的,为之前的借钱、庄缇文身份的隐瞒,还有过去五天的没有去哄她的迟钝。为了哄人,他费了一点心思。
  这点心思现如今放在次卧的茶几上。
  应隐在沙发上坐下,看着面前小小的扭蛋机。
  那扭蛋机真的很袖珍,但精致,精致得像八音盒,透明玻璃罩中,一颗颗扭蛋亲密挨在一起,琉璃色,在水晶等下反射着细碎的光。
  应隐也没洗澡,看着扭蛋机笑,笑了半天,并起双膝,将脸埋了进去。
  他还记得她一不开心就会玩扭蛋。
  小时候玩不起,长大了才玩,是时过境迁的补偿,迟到的抚慰。
  如果他现在在这里,会不会倜傥地站在一旁,单手插兜,绅士地问一句:“应小姐,听说玩扭蛋,能让你开心起来?”
  应隐不知道是笑还是哭,脸上是笑的,眼眶却很湿润。
  她伸出手指,拨了拨那上面的发条。
  传来一阵机括转动声,嗑哒一声,小小的洞口,滚下一枚琉璃圆球。
  应隐捡起,盘腿坐在沙发上,深吸一口气,满面微笑地将它转开。
  一枚鸽血红的宝石,沉甸甸地落在她腿间。
  方形的,大约有5克拉,太正的红色,就算在佳士得,也是佳品。
  应隐的笑容怔住,掂在指尖,对着水晶吊灯的灯辉看着。
  那切割的边角,折射碎光晃人眼。
  她倾身,将它放在茶几上,又扭出一枚。
  黄色的梨形钻。
  粉色的冰糖钻。
  祖母绿的圆钻。
  剔透的透明钻。
  ……
  她转着,拆着,一枚接一枚,一颗接一颗,在黑色茶几上,五颜六色地排成一行,两行,方阵。
  啪嗒一下,一滴眼泪落上去,晕开,与这些宝石格格不入。
  应隐跪坐到地毯上,又哭又笑,紧紧抿着的唇里流满眼泪。
  不知道开到第几颗时,一枚蓝宝石落了出来。
  是戒指。
  被镶嵌四周的透明钻石托着,如众星拱月。
  应隐猝不及防,呼吸止住,心口一片冰冷,眼眶却越来越热。
  她终于再难控制,狼狈地呜咽一声,哭出声来。
  这是他带她买的第一枚戒指,他用这枚戒指留住了他们的那个夜晚,用这枚戒指从宋时璋护住了她,用这枚戒指强行续写了他们的之后。
  她赌气地还给了他。
  他说他丢了,她不要的东西,他也绝不会留着。
  可是它现在出现在这里,熠熠生辉,华贵纯美,像海洋的一滴眼泪。
  应隐鬼使神差地将手指套入,垂着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但她的眼泪太多了,眨也是泪,不眨也是泪。
  下一秒,房内身影跌撞。
  她蹲坐太久,腿那么麻,跌跌撞撞,踢到茶几一脚,脸色痛得一边,但脚步并未停下。
  从二楼奔下,如夜风奔袭,急切温柔。
  康叔正撑开一把伞,诧异道:“应小姐,你还没休息?”
  “商先生呢?”应隐用掌心抹掉眼泪,好让自己视线重返清晰。
  “他在那边划船。”
  “我去找他!”
  “哎――”康叔没来得及叫住她,年迈但中气的声音落在她身后:“要落雨了……”
  外头真滴着雨。
  那夜风是暖的,雨水也是暖的,很缓慢、很稀疏地落在草木间,很久才落一滴在应隐的脸上。
  她跑得飞快。
  可是河道曲折,步道在花丛灌木间蜿蜒,彼此之间隔着距离,渐渐通往不同的方向。
  他玩皮划艇的习惯,是在剑桥念书时留下的,那是他独处的时刻,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河道单独静谧地掩藏在树林间,两侧荆棘花丛盛开,泥土在雨水下松软。
  应隐凝神静听着桨板搅动水流的声音,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上灌木丛。
  雨势更大,让她脚下变得泥泞。
  她抿着唇,任由雨水淋透他,也不愿意开口叫一声。
  只要不叫他,就会在下一秒迎来转机,看到他,遇到他,撞进他怀里。
  她跟自己打着这样倔强的赌。
  应隐从没在这园子里深入过这么远,
  这里黑黢黢的,静悄悄,路灯很高地悬在头顶,将灌木间的阴影照得可怕。山林间,有风声,雨声,以及夜晚活动的鸟叫声。
  她一个能把鬣狗声听成鸟叫的人,这时候是无知者无畏,是飞蛾扑火。
  高山榕快有十二三米高,黄色的果子啪嗒一声落下,正正好好砸在应隐头顶。
  “啊。”应隐痛得情不自禁叫一声,两手捂住头顶,蹲下身来,一边淋雨,一边哭,一边充满委屈地揉着。
  商邵猝不及防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雨下得太大,他在半道停了船,取坡上岸,正要越过灌木去步道时,看到应隐蹲在花影树影间。
  “……应小姐?”商邵喉结滚动,有些迟疑,念她最初的称谓。
  应隐站起身,手从头顶挪开,黯淡的灯下,她浑身湿透,满身狼狈,脸上落满雨水。但她用力抹一把脸,苍白的脸上安静着,有一股倔强,有一股坚决,有一股接受一切的平静。
  「是的,我知道前路如此,我也要去。」
  商邵一句话也没说。他们就这样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彼此。
  深夜的雨,落在芭蕉和天堂鸟的叶上,噼里啪啦地交织出夜里混沌的一片。
  雨很大,她迎着暴雨,蓦地跑向他。
  短短几步,他用力、沉稳、紧固地接住。抱住她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腰折断。
  应隐攀援着他的肩膀,他捧着她的脸,分不清是谁更急切,更主动。
  他们不顾一切地吻上。
  衬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应隐那件白色的,几乎成透明。
  商邵不仅吻她的唇,也吻她的额,吻她的眼,吻她的颌面,吻她的颈。他的吻比雨点落得更密集。
  应隐解他衬衣的扣子,自领口至下,黑色领带被她抽走,落在灌木上。
  她自己又能整齐到哪里去,樱粉色的胸衣一半露在外面。
  “应隐,说你喜欢我。”商邵折着她腰,眉宇间全是雨水,双眸中风雨如晦,“说你钟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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