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成州平——佛罗伦刹【完结】
时间:2023-02-20 12:10:09

  老周骂他的时候,他就歪着头,站在那。身高上的绝对优势,让他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在受训。
  因为李长青工作性质的缘故,小松对警察这个职业会有一种不自觉的关注。
  文艺作品很喜欢刻画这个群体,虽然,现实生活中的警察不像艺术加工之后的那么充满光彩,他们大多数是和李长青一样的普通人。可这份职业本身赋予了这些普通人不同寻常的色彩。
  那个叫成州平的男人,打破了小松对警察的固有认知。
  今天大多数前来吊唁的人,都穿着警服。
  可成州平只穿了件黑色T恤,领口的地方有几道明显的压褶。他的头发比老周他们的长一点,也是乱糟糟的。
  他给人的印象和那天一样,吊儿郎当的,说直白点,他不像个警察。
  “听老周说,你是今年高考生,成绩很好,填了什么专业?”小松身旁的女警突然问她。
  小松说:“临床医学。”
  女警说:“那真是太好了,当医生好啊,受人尊重。”
  女警带着小松进了灵堂里面,局里的领导都在。见到小松进来,一个看上去很稳重的男人走了上来:“你爸是人民的英雄,你要以他为荣,知道吗?”
  身后的刘文昌拉了一下那人:“让小姑娘先去看他爸吧。”
  看完他爸的遗体,小松没有哭。
  没过多久,成州平进来了,他也看了李长青最后一眼。
  整个氛围很奇怪,一大堆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唯一没哭的,是一个小姑娘。
  成州平已经忘了上次见面的场景。
  小松和成州平都来晚了,悼词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发表过了。
  段局,也就是刚才主动和小松说话的那个男人,在合棺的时候,对在场的所有公安说:“缉毒口的同志,是咱们金色盾牌上最硬的一块。李长青是咱们所有同志的表率,我们要向他舍小为大的精神学习,尤其是年轻的同志们。”
  发表完感言,段局走到小松身边:“小姑娘,请你替我们向你的爷爷奶奶转达我们的歉意。”
  成州平正在老周身后,佝着背身,快速给前几天认识的一个女孩发短信。
  听到这句话,他心想这帮人精,自己不敢得罪人家里的老人,就让小姑娘挡在前面。
  如果不出意料,这小姑娘大概也就老老实实地答应了。
  成州平一阵没回短信,对方在半分钟内连发来三条。
  【你又去招惹谁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心虚了?】
  成州平单手快速打字:没谁,你也别招惹我了。
  然后任手机嗡嗡震动,他也没回。
  听到他手机的震动,老周回头瞪了他一眼。成州平把手机装进裤兜了,和其他人一样,老实地站在警队里。
  他听到李长青的女儿说:“我爸是英雄,是烈士,对我们一家来说,这都是种荣耀。我想,我家里爷爷奶奶,肯定希望这份荣耀是由他的战友交到他手上的。”
  不得不说,这一局小松绝对反杀。
  后来李长青下葬,刘文昌跟老周说,让小松别跟着去了,孩子看了心里肯定难过。
  老周找到成州平,扔给他一把车钥匙:“你送老李女儿回去。”
  成州平皱眉:“怎么又我去?”
  老周说:“不你去谁去?老李生前对你咋样?你他妈再给我推脱一下试试?”
  成州平没办法。排资论辈,他不送,谁送呢。
  老周特地叮嘱:“你多说说好话,安慰一下小姑娘。”
  成州平讽刺地说:“我哪有这能耐。”
  老周说:“你给我装,队里谁不知道你对付女的有一套。”
  那能是一回事吗,成州平在心里吐槽。
  他从老周手里接过车钥匙,等所有人都走了,他出门买了两瓶冰红茶,回来时候,小松已经不在了。
  得,现在他也不用送了。
  成州平把其中一瓶冰红茶拿出来,拧开盖,喝了一口。
  小松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这个场面。喝饮料是个很平常的动作,她之所以会为之一怔,因为她看到了成州平的胳膊。
  成州平刚从警校出来没多久,正是身材最好的时候。因为常年训练,他裸露在外的胳膊色泽暗沉,在短袖的袖口地方,有一道明暗分界线。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让小松感到特别。
  让她感到特别的是,成州平的胳膊很干净,已经没有任何纹身的痕迹了。
  成州平拧住瓶盖,把塑料袋朝小松递过去:“拿着,今天外面挺热。”
  小松接过装着冰红茶的塑料袋,对他微微一笑,说:“谢谢你。”
  谢谢是大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但后面加一个“你”字,给人的心理感受有极大不同。成州平觉得,小松其实挺像李长青的,脾气都好。
  他说:“走,我送你回去。”
  成州平送小松回去的情形和上回一样,没什么话可说。
  他对小松家的路,比对小松本人熟悉。他还记得上次在小松家楼底下碰到她妈的情形,所以没把车开进去,而是停在路边。
  成州平停车的时候,小松看了眼手表。
  中午十二点了。
  她爸李长青因为工作的缘故,吃饭很不规律,忙的时候,每天泡方便面。
  这种遗憾,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成州平的身上。
  小松说:“中午在我家吃吧。”
  成州平哪敢。
  “不用麻烦了,我回单位凑合吃一口就行。”
  小松说:“你送我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我妈不在家,我炒饭,很快的。”
  成州平感受到了她的友善,可说实话,她不该这样。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就算她胡搅蛮缠,也情有可原。
  人孩子都这么请他了,他也没有必须拒绝的理由。
  成州平说:“行,那谢谢你,小松。”
  作者有话说:
  昨天阳了在发烧,没有更,今天双更补上~
 
 
第5章 
  小松家在五楼,没有电梯,一口气爬五楼,她开门的时候有点喘气。
  成州平跟在她身后,作为客人,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得更加自然。
  开了门,小松在玄关的地方蹲下来,拉开鞋柜抽屉,找出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
  她自己换了拖鞋,把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然后对成州平说:“你的衣服挂门口就行。”
  成州平看着她,说:“好。”
  小松家装修不算复杂,但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的来源是餐桌上的插画。
  电视墙上后面贴满明黄色的奖状,非常醒目。
  小松带他走到餐厅,“你坐着等我,十分钟就好。”
  成州平虽然不做饭,但什么饭是十分钟能做好的,他还真不知道。
  小松套上围裙,转身就进厨房忙活了。厨房和餐厅由一道透明的推拉门隔开,她关了推拉门,打开油烟机,成州平只能看到她忙来忙去的身影。
  很快他就低下头去看手机了。
  蛋炒饭,是小松的强项。她从冰箱拿出昨天的剩米饭,拿出四个鸡蛋,熟练地打开蛋壳,搅拌。
  米饭和鸡蛋液和和,锅里倒油翻炒几下,放盐、酱油。
  出锅,关油烟机。
  油烟机的噪音戛然而止,她听到了成州平的声音。
  “就今早短信说的那意思。”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是在打电话,就回头去做手头上的事了。
  她把两碗米饭放在托盘里,端着托盘出来。
  成州平这时已经挂了电话。
  小松把大碗给他:“你吃多的。”
  她自己就吃一小碗,成州平问:“你就吃这么点?”
  小松说:“我早上吃了水果,不太饿,对了,你吃水果吗?”
  成州平说:“你别折腾了,有口饭吃就行了。”
  他们充其量,只是有交集的陌生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话可说,吃饭的时候,更无话可说。
  小松低头吃饭,她不知不觉想到刚才成州平讲电话的口吻,说实话,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差,显得很不耐烦。
  小松不自觉地抬起眼,扫了眼他。
  成州平正大口扒着饭。
  他吃得快,可以说是狼吞虎咽,一方面,他本来吃饭就快,另一方面,他想赶紧走。
  就这样吞着吞着,吞到一个硬质的物体——鸡蛋壳。
  本来成州平对这顿饭,还有点惭愧。他一大人,吃人孩子做的饭,也是脸皮厚,直到吃到鸡蛋壳,这愧疚瞬间消失了。
  他笑着说:“厨艺可以啊。”
  站在小松的视角下,他的笑没有根据,莫名其妙。
  成州平面相就很邪,笑起来的时候尤其。
  人的样貌是天生的,但气质是后天养成的。成州平这类男人,底子不赖,不论和同性还是异性相处,都有人愿意捧着他,时间一长就养成了这种目中无人的邪气来。
  对小松来说,样貌倒是其次,比起外貌,更重要的是人面相透出来的好坏善恶。
  成州平的面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因此她对他的友善,也只是出于对父亲同事的礼貌。
  她躲开成州平邪门的视线,谦虚的说:“还凑合,我妈有时候不在家,我自己倒腾着做饭。”
  这段对话虽然简单,但极大程度上缓和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小松扒了勺米饭,正想事情的时候,家里门锁被打开了。
  小松慌了。
  她看着走进来的龚琴,想解释,又闭嘴了。
  龚琴本来就是个低气压的女人,看到自己家餐厅坐了个陌生男人,火山爆发一样冲过来:“李犹松,你真的出息了,考上大学就不把你妈放眼里了?”
  半年前成州平送小松回来的那个夜里,龚琴和成州平一面之缘,没记住他长相,但成州平对龚琴的印象很深,想起龚琴打小松的那巴掌,他仍然后背发凉。
  他站起来,解释说:“嫂子,我送小松回来,顺便来蹭口饭。”
  龚琴没有听进去他的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她直接冲向小松,拉起小松的胳膊:“我让你填志愿,你填什么了?你知道当医生多危险吗?你姨夫单位里天天医闹,你要是碰上医闹怎么办?我为你好,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
  小松被龚琴拉起来,她的身体晃了一下。
  她习惯了龚琴时不时的发疯,也有她的对策。
  耐心点,等她发完疯就好了。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你爸?我都让你少跟他来往了!”龚琴先是打了几下小松的胳膊,还没泄愤够,又抄起餐桌的花瓶,朝小松身边摔去。
  花瓶摔得粉碎,鲜艳的葵花躺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龚琴又抄起桌上放着的杂志,去砸小松。
  “行了。”成州平,这个事不关己的男人突然开口。
  成州平一把握住龚琴的手腕,他真用力了,龚琴压根拧不过他,只能对他大喊:“我教育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谁也不想多管别人的闲事。
  但就算是成州平一个外人,也知道今天那个叫小松的女孩承受了很多。
  “我看见了就关我的事。”成州平说,“有你这么当妈的么。”
  听到这句话,小松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男人,说了些有的没的。
  他还不如直接告诉龚琴,这是家暴,如果构成故意伤害,是可以拘留的。
  不过成州平的举动,很合适地将焦点转到了他自己身上。
  龚琴开始把对李长青的怨恨都转移到成州平身上。
  在龚琴训斥成州平的时候,小松转身去厨房里,拿来笤帚,将地上的花瓶碎片打扫干净,倒进垃圾袋里。
  她给垃圾袋系了个死结,然后走到被龚琴喷的无从还口的成州平身后,对龚琴说:“妈,今天我爸出殡,他们领导让小成哥送我回来的,我不好意思让人家白跑一趟,就请家里来吃午饭,没别的。我爸没了,你也不用再去担心我看他了。”
  龚琴知道李长青的事,她这些天,一直都无动于衷,但当从女儿的嘴里说出“我爸没了”这四个字,她突然崩溃哭了起来。
  见龚琴松开了成州平,小松拉了下他的手腕:“我送你下楼。”
  出了门,成州平感觉世界无比安静且安全。
  他没忍住骂了句脏话,小松走在他前边,边下楼边说:“我妈平时不这样。以前也不这样,是之前有一回,我爸抓了几个人,后来有人在我们家门口扔了几只死猫,她吓到了,才成了这样。”
  成州平问:“你没吓着?”
  小松开朗地说:“我像我爸,从小就胆子大。”
  成州平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老周叫他来安慰人家,结果人小姑娘根本不需要他安慰。
  出了单元楼,小松把垃圾袋扔进黑色的垃圾桶里,她跟成州平说:“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请你帮我跟周叔说一声,我没事,让他别担心。”
  成州平手插兜里,朝她扬了扬下巴,“那我就不管你了,再见。”
  小松朝他摆手:“再见。”
  六月这个城市已经进入到了酷暑阶段,成州平离开,小松去超市买了几根雪糕。回到家,她见龚琴蜷缩在沙发上,还在哭着。
  龚琴对李长青还有感情,她一直知道,所以她也没真正记恨过龚琴。
  小松把雪糕放在茶几上,说:“妈,我买了雪糕,你吃哪个?”
  龚琴抱住她:“小松,妈不能没有你,你一定不能出事。”
  小松拍了拍龚琴的背,安慰她说:“我是去上学,怎么可能出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啦。”
  龚琴再想把小松留在身边,但志愿已经填完了,撤不回来。
  得知小松被北方一所知名高校医学院录取,家里各路亲戚都过来祝贺,祝贺的人多了,龚琴心情开明了起来,对小松没听自己的话报志愿这件事逐渐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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