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他戴上眼镜,淡淡吩咐。
司机立刻改了方向。
到医院后,傅砚泽径径直去了老地方,三楼走廊靠里间的病房,是为傅闫封专门备着的。
到了病房门口,看见里面乌泱泱站了一大帮人,兴师动众的,连院长都亲自来了,领着在心脏领域可以称作为国手的老教授。等检查做完,人才陆续出来,都到了门边,那老教授还嘱咐了一句——一定要好好休息,切记不要劳累,不要情绪激动。
傅砚泽站在门口听着,眼睛眯了下。等人走空,他才不紧不慢地进去,把门带上,轻轻旋上锁。
“父亲。”傅砚泽欠身。
“你下午不是有政府的会吗。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用你跑一趟。”傅闫封闭目,坐在病床上休息,一旁的床头柜摆着药。
傅砚泽:“我是有事跟您报告。”
傅闫封抬手示意他说,也许是有些喘不上气,他抬手的动作也有些虚弱,没劲似的。
“小野改回来原来的姓。”他言简意赅。
“他现在是路听野了。”
空气静默一瞬。
傅闫封睁开眼睛,原本平静的面容骤然狰怒,“你说什么?混账!”他一气之下抬手一扬,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玻璃杯碎了一地。
很快,傅闫封的脸色开始发白,老毛病犯了,心脏一阵阵绞疼,他不得不捂住胸口,等稍稍平复情绪后才开口:“他个孽障犯浑,你这个做大哥的也不拦着?”
傅砚泽微笑,“我觉得挺好。”
傅闫封愣了瞬,这才掀起眼皮看着傅砚泽,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一字一顿,语气越是低沉预示着他内心的情绪越是不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亲,我觉得小野做回路听野挺好的。”傅砚泽淡淡笑着,眼睛里掠过一丝戾气,语气冰冷:“您不会认为他很想做傅听野吧?”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您到底爱过小野没有?您认他是您的儿子吗?还是您从始至终只把他当作一个棋子,您想让他像我一样变成一条狗,为傅家卖命?”傅砚泽平静地看着床上苍老的男人。
“你!你!”傅闫封深呼吸,试图冷静。
活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俯仰之间掌生杀大权,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唯命是从卑躬屈膝,如何受得了这样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还是从自己的亲儿子口中说出来的。
“您当年强//暴了小姨,应该不完全是酒后乱性吧。”傅砚泽勾起唇,露出一个森寒的笑,“您也许喜爱过我的母亲吧,但您又嫌弃她日渐衰老,就想找一个更年轻漂亮的替代品。”
“小姨就是最好的人选。”
漂亮,年轻,低贱,好摆布。
傅闫封没想到傅砚泽敢把这件事翻出来,他浑身的情绪已经不受控制,心脏剧烈疼痛,面色开始发红,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你,混账!混账———”
傅砚泽看了眼门,这间休息室隔音是极好的,进来之前他屏退了所有人,如今只有他的人守在外面。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把垂下来的呼叫器轻轻放到高处。
傅闫封捂着胸口,用一种又悲又寒的眼神望着傅砚泽,可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傅砚泽:“噢,对了。我母亲的遗物我拿到了。还要多谢黄秘书给了我银行的钥匙和密码。”
傅闫封睁大眼,眼球浑浊,老态尽显,“你把黄秘书怎么了?你把他———”
傅砚泽嗤笑,抬手松了松领带,阴冷的面容和那金身玉相显出令人心惊的反差。
像地狱里爬出恶魔,有着一身欺骗世人的好皮囊。
“黄秘书不是有个儿子在美国读书吗,他儿子被人用枪抵着头,你说他敢不敢不听我的?”
“孽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傅闫封爆出一声嘶吼,随即面色紫红,颤抖了几下,就这样倒了下去。
傅砚泽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什么王侯将相,不过是一具枯骨罢了。
“您不该拿母亲的遗物要挟我。也不该看不出来,我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很恨您。我和小野都恨您。”傅砚泽语气清淡,最后看了父亲一眼。
下一秒,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平静地拉开门,瞬间,他表情哀恸,步伐飞快,一路朝前台护士站奔去。
“来人!医生!父亲不好了!快来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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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这章大哥的戏份有点多,嘿嘿,别介意。
最近天天迟到,所以我还是继续发红包!
明天应该可以正文完结~
可以点番外~
第56章 故事结尾
九月的天气舒爽不少, 几场小雨过后,温度陡然降了下去,少了灼热的阳光, 蝉鸣也不再聒噪,今年的夏天走到了尾声。
因昨日下雨, 金山公墓一片氤氲的潮气, 墓碑被雨水洗刷过,尘土褪去,崭新又洁净, 仿佛一直安静地沉睡在这, 没有留下过岁月的痕迹。
沈常乐怀里捧着一束栀子花,也是洁净的颜色,她轻轻把花放在墓碑前,视线停留在墓碑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婉, 仿佛是被人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公主, 从未被这世间的污浊侵蚀。
可沈常乐知道,她这一生没有一天是活在阳光下。
沈常乐很沉重, 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深邃的轮廓在淡金色的阳光下多了一层柔和。
察觉到她的视线,路听野也侧头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眼, 他翘起唇角, 抬手在沈常乐头顶敲了敲, “愁眉苦脸做什么, 又不是丑媳妇见婆婆。这么漂亮的儿媳妇, 我妈肯定高兴地在那边炸鞭炮。”
沈常乐瞪他一眼:“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教训完路听野,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照片上的女人,语气明显认真很多,也温柔了下来,“对不起,阿姨。今天才来见您,希望您别怪我。”
“我妈肯定不会怪你。”路听野插嘴。
沈常乐又好气又好笑,在他那劲瘦的腰上掐了一把,“别犯浑,在你妈面前能不能表现好一点啊?”
路听野的眼睛比往常还要亮,浅色的瞳孔像琉璃珠子,他伸手圈住她的腰,痞里痞气地把人往怀里拢,冲着墓碑慢悠悠开口:“妈,你儿子出息了,给你把儿媳妇带来了。你瞅瞅,是不是比照片还漂亮?”
他这么一说,沈常乐真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温柔的目光在打量着她,脸上逐渐染上不自然的羞赧。
“妈妈,上次说的那事儿,你也不用担心了,现在一切都好,我永远都是你的孩子,永远都是路听野。”
“不会再变了。”
路听野声音低了下去,很郑重。
沈常乐笑了笑,点头,“对,阿姨,他永远都是路听野,永远都是您的孩子,也永远都是您的骄傲。当然,也是我的骄傲。”
两人在墓碑前牵着手,贴的很紧很亲密,此时有温柔的风拂过,吹起一地的栀子花香,吹到了很远的地方。
路听野滚了滚喉结,鼻头发酸,仰起脸,对着青瓷般的天空,好一会儿才调整情绪。
他像一片飘泊的叶子,被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带回家珍藏,夹在她最爱的那本书里,有了一个家。
他在这个世界上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她,有了家。他此生最炙热的爱也同样炙热地爱着他。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想过,他还能得到爱。他灰白色的人生永远添了一道热烈的色彩。
“大小姐,你有时能不能别太煽情了。”路听野呼出一口气。
“那是因为你太软了,听野哥哥。”沈常乐勾起唇,眼波流转,很是俏丽。
他软?温柔的氛围瞬间散了大半,路听野咬了下后牙槽,眼中闪过一道凉飕飕的光。
“我软不软你比我清楚。”路听野边说边拿虎口握住她的下巴尖,迫使她抬起脸,拿似笑非笑的眸光凝着她,靠过去,气息洒落在她鼻尖,低声:“是谁在我.身.下喊轻点儿,说我戳.得太狠了?”
“嗯?软得话能戳你?”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耳语,像羽毛一样扫过她,暧.昧的气息扑面而。
沈常乐只觉得脸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他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说这种浑话,就不怕惊了什么今晚有东西来找他?哪有人在墓地里口吐轻言的!
“你闭嘴!”沈常乐气呼呼地看着他,脸上染着红晕,眼中全是娇意,她最近胖了些,一张妖冶的面孔越发美艳晶莹,瞪起人来就跟勾人似的。
“你妈面前你也敢说这些!”
路听野闲闲笑着,挑眉:“我妈巴不得我俩蜜里调油。”
“谁跟你蜜里调油!”
沈常乐气得打他,这下好了,也没脸待下去了,好好的第一次见面被他弄成这个鬼样子。她只好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小声说了一句下次再来看您,踩着高跟鞋一溜烟就跑了。
路听野看着她的背影,笑出声:“喂!般般!”
男人冷不丁叫她的乳名,沈常乐顿住,疑惑地回头去看他。紧跟着,男人勾唇,眸中是压抑不住的坏劲,他漫不经心开口:“问你呢,你男人到底硬不硬啊?”
沈常乐尖叫,捂住耳朵,转身就走。
到了车上,沈常乐喝了半瓶矿泉水才把体内的燥热压下去,把路听野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骂到最后骂不下去了,反倒是笑了起来。
别说,她有点吃他这一套。
不然早就大棒子把他赶走了。
路听野开车的时候倒是很专注,也许是和沈常西赛车那次把他心里的后怕勾了出来,之后他开车都规矩了很多。
“最近怎么都没看你骑那小摩托?”沈常乐忽然开口。
路听野被她逗笑,“姐姐诶,我那可是川崎h2。”
意思是,对他的宝贝尊重点,什么小摩托,加个小字简直就是瞧不起车好吗。
沈常乐低低笑,“我说是小摩托就是小摩托。”
“行,你说是小电驴都可以。”路听野趁着等红灯,伸手掐了一把她长肉的小脸,手感绝佳,“我那车从没载过女人,你下次坐就是拿了它的第一次。”
沈常乐心尖微颤,抿唇笑了笑,随后假装淡定:“那它的主人呢。”
路听野深深看她一眼,眸色幽邃,低声回答她的问题:“它的主人比它牛逼,第一次早被沈常乐拿了。”
“里面外面都是。”他补充。
沈常乐被臊得不行,手指扣了扣裙摆,小声问:“里面外面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也是我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性..幻想对象。”
“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晚上,我就梦到你了。”
沈常乐羞得说不出话来。什么梦,自然不言而喻。
路听野记得很清晰,那次早上起来,他先是无措地对着天花板发呆片刻,紧跟着冲去浴室洗内裤,整个人是火烧火燎的热。
洗完后,才十六岁不到的他沉默地站在浴室里,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许久,最后他猛地捞起一把凉水泼在脸上,暗暗发誓。
总会有一天,梦里梦外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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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家切割之后,路听野把所有的东西都寄给了傅砚泽,不论是别墅、车、银行卡还是傅家给的资产,还有一大堆的奢侈品,全部原封不动退回。
沈常乐问他订婚对戒要不要退回去,路听野笑着说不用,这戒指是他给她买的。他一个大男人,给自己女人买戒指,怎么可能花外人的钱。
不过那台柯尼塞格没有还回去,路听野直接买了下来,他和沈常乐在这台车上做过,他是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碰。
路听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照傅闫封强势专横的性子,不可能会罢休,可一连大半个月过去,居然无事发生。
再次收到傅家的消息是在新闻上看到傅闫封逝世的讣告。路听野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紧跟着,傅砚泽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新闻看到了吗?”
傅砚泽的声音有些低沉,背景音闹哄哄的,路听野依稀听到哀乐,大概是在灵堂里。
“看到了。”路听野咽了咽,“到底怎么回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派人来接你。小野,最后一次,你来给他带个孝。碑上不会刻你的名字,这个你放心。”
“你不在,外界或多或少会议论,好吗?”
路听野顿了顿,答应了他。
灵堂就设在傅宅,场面蔚为壮观,前来吊唁的宾客很多,都是新闻电视上出现过的大人物。
路听野思虑再三,还是穿上了孝衣。披麻戴孝,是他为傅家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之后,恩怨两清。
他也不会再恨这个已经成为一具冰凉躯壳的男人了。
事后,傅砚泽找路听野谈了一次,没说别的,主要就是关于父亲的遗嘱分配。
“父亲的遗嘱上写了,港城那栋城堡留给了你,那是你和小姨住过的地方,还有马术俱乐部的一半股份也给了你。本来你是可以继承傅家百分之二十的产业,但父亲的遗嘱上写了,必须是你进中奥中宇工作五年以上才有资格获得。若是你想的话--”
“不想。我不要,那是你的东西。”路听野打断他的话,垂着眼,声音很淡,“至于港城的房子和俱乐部的股份。”
傅砚泽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拒绝,可对方却一口应了下来。
“这两个东西我要。”路听野笑了声,“不过,我可以转给沈常乐吗?”
傅砚泽:“.........”
“遗嘱里没说这东西不能送人吧?”
傅砚泽:“.........”
“那你找律师帮我拟一个转赠协议,我把这些都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