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秋色未央【完结】
时间:2023-02-21 14:54:31

  阿檀一时语塞,睁大了眼睛,看了看李氏和她婆母。
  那婆子一时摸不清形势,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幸而李氏机灵,拉住婆母,硬着头皮,违心地道:“对、对,我家人口多,也不富余,只能腾出这个房了,还请大人体恤。”
  阿檀咳了起来,一边捂住胸口,一边哆哆嗦嗦地想要下床:“我哪里敢嫌弃二爷,我是丫鬟,本就该贴身伺候二爷,二爷您上床睡,我来打地铺。”
  秦玄策就坐在旁边,一伸手按住了阿檀的头。
  阿檀扑腾了一下,纹丝不动,在他手下,她就如同一只小蚂蚁,爪子动动,还在原地。
  “安分点。”秦玄策不耐地道。
  阿檀又扑腾了一下,还是纹丝不动,还出了一点汗。
  秦玄策神色冷峻,语气不容违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几时轮到你插话,闭嘴,喝了药就去睡。”
  他正经严肃起来的时候,气势很是骇人,不怒而威,把阿檀镇住了。
  阿檀不敢再啰嗦,唯唯诺诺地又躺了下去。身边杵着一个大男人,害羞得要命,她背过身去,对着墙,紧张地把被子拉得高高的,差不多把头都遮住了,手脚僵硬地团在那里。
  但是他的影子高大而浓郁,被烛光映在墙上,十分清晰。阿檀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摸摸地看着墙上的影子。
  李氏婆媳退了出去。
  秦玄策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抬起了手来。
  阿檀屏住了呼吸,额头冒汗。
  秦玄策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会儿。
  阿檀别别扭扭地想着,他是不是又要戳她一下?这可真讨厌。
  但是并没有,他把手放下去了。阿檀恍惚又有些失落,却说不出是什么缘故。
  又过了一会儿,秦玄策吹熄了蜡烛,也去睡了。
  看不到他的影子了,但是他脱衣服的声响悉悉索索的,在静寂的黑暗中格外明显。
  阿檀觉得脸更烫了,好像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她赶紧把脸捂住了。
  就这样忐忑地缩在被窝里,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因为生病,她睡得不是很安稳,仿佛是在半梦半醒着,听见了周围的动静,却懒懒地睁不开眼睛。
  好像有人过来,把她头上蒙的被子拉了下来,还掖了一下被角。
  她喝了药,后来开始发汗,滴滴答答,把头发都打湿了,黏在那里,难受得很,她被梦魇压住了,翻来覆去在床上打滚。
  好像有人坐在她的床头,给她擦汗,只是动作十分粗鲁,笨手笨脚的,把她嫩嫩的脸颊都搓得生疼,那人一点不温存,还“哼”了一声:“烦人……”
  讨厌,他又嫌弃她了,阿檀觉得委屈起来,在梦里小声地啜泣着,嘴里还唧唧咕咕地说了些什么,大约是梦呓,谁也听不清楚。
  然后,听见那人在轻轻地叹气了,摸了摸她的头。
  到了半夜的时候,因为发了一身汗,她觉得口渴难耐,辗转着醒了过来。天很黑,夜很静,她动了动,发出小虫子一般轻微的声音。
  几乎立即听见了秦玄策的声音:“怎么了?”
  阿檀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晰过来,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想喝水。”
  “嗯。”秦玄策应了一声,从地上起身,点亮了灯烛,很快披了外衫出去。
  有卫兵守在门外值夜,上前恭敬地请大将军示下,少顷,外面的灯亮了起来,有人脚步踢跶地来回走动。
  不到片刻,秦玄策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水。
  他扶着阿檀坐起来,捧着水送到她嘴边,简单地吐出一个字:“喝。”
  阿檀觉得她大约还在做梦,恍恍惚惚的不是很真切,他的手稳稳地托着她的肩膀,她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安静的夜晚,干燥而温暖的松香。
  她低下头,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温热的水滋润了她的咽喉,她喝得太急了,一时呛到,咳了起来。
  他放下了碗,轻轻拍她的后背,还低低地说了一句:“笨。”
  阿檀咳得越发厉害了,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呃?”秦玄策僵了一下,马上改口,“好了,别哭,也不算特别笨。”
  阿檀含着泪,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喝了水,一时无话,熄了灯烛,两个人又各自躺了下去。
  阿檀却睡不着了,或许是前头已经睡太多了,她憋了很久还没有一点睡意,忍不住侧过身,望向秦玄策。
  月光寂静,从斑驳的窗格间落进来,有一抹淡淡的影子照在他的脸上,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他的鼻梁笔直高挺,显得格外锐利。
  他是一个严厉又霸道的人,但是……其实,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儿不一样呢。
  大约是由于生病的缘故,阿檀的胸口发烫,还嘭嘭地跳得厉害,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二爷……”
  那么轻的声音,差不多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但秦玄策却睁开眼睛,看了过来:“又怎么?”
  阿檀突然觉得害羞了,嗫嚅着道:“嗯,没什么,就是叫一下。”
  她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妩媚的桃花眼,那其中带着柔软而温存的神情,宛如此间月色、此夜天光,无声地弥漫,将人淹没。
  他和她的视线对在一起,她看到他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她紧张地眨了眨眼睛。
 
 
第31章 
  沉默了半晌。
  他倏然板起了脸, 怒道:“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讨打吗?”
  阿檀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转过身去,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捂了起来, 心虚地道:“哦, 睡了,马上睡着了。”
  秦玄策生硬地道了一句:“不许闹, 快睡。”, 然后转过了身去。
  阿檀撅起了嘴,气鼓鼓地在心里嘀咕着, 这个人……很坏……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好……不算太好……大多时候还是坏的……
  翻来覆去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越想越睡不着,眼睛阖上又睁开, 手指扭来扭去,想要转身过去再看他一眼,却不太敢,硬生生地憋着, 汗又出了许多。
  生病真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平添了许多苦恼呢。
  ……
  就这样,一会儿想心思,一会儿打盹儿,糊里糊涂的一直到了五更天,外头隐约传来了更夫敲打梆子的声音,“哐哐哐”, 遥远而悠长。
  阿檀实在憋不住了, 偷偷地看了看秦玄策, 他前半夜被她折腾得够呛,这会儿完全熟睡了,发出均匀而沉缓的呼吸。
  阿檀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连鞋子都不敢穿,踮着脚,试图向外摸去。
  秦玄策就睡在床前面。
  阿檀喝了药,热度稍微有点退了,但头还是晕晕沉沉的,走起路来也不太利索,她歪歪扭扭地想要从他脚边绕过去,一不留神,踩着了他的被角。
  “谁?”秦玄策出门在外,习惯枕剑而眠,他在梦中受到惊扰,瞬间醒来,睁眼抬身,反手拔剑,一气呵成。
  “铮”的一声,雪光掠起,寒意刺破肌肤,刹那间,阿檀的脑子一片空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向前跌去。
  秦玄策反应极快,已经发现是阿檀,他疾速撤回,剑势太快,险些收不住,他光顾着回手,顾不上扶住阿檀。
  “哎哟”一声,她面朝下,如同乌龟一般,砸到他身上。
  头更晕了。
  他的胸膛坚硬,那么宽阔而浑厚,她趴在上面,几乎整个人窝在他怀中。他身上的松香一下子浓郁起来,带着烈日暴晒的灼热和干燥,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
  阿檀觉得退下去的热度“刷”的一下又升高了,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达出来了。
  她战战兢兢地想要爬起来,但浑身虚弱,撑了半天都撑不起来,也不知道蹭到哪里了,反而累得吭哧吭哧的,只得伏在秦玄策胸口稍微喘一口气。
  秦玄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轰隆作响,他的胸口坚硬如铁石,却承载不起这么柔软的分量,他绷紧了肌肉,用沙哑的声音愤怒地低吼:“你在做什么!”
  “嗯?”阿檀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起来,对不住,是我笨,二爷别生气。”
  看得出她很努力了,肥兔子继续蹭,好不容易稍微离开了一些儿,手一软,“吧唧”一下又砸下来,差点没把秦玄策的心跳都砸停。
  秦玄策忍无可忍,低低地骂了一声,捏住阿檀的后衣领,粗鲁地把她提溜了起来,同时翻身坐起,黑着脸,严厉地斥责她:“你怎么就不能安分!又要作甚?”
  阿檀被他提着,前面勒得难受,怯怯地捂住了领口,哆哆嗦嗦地道:“嗯,有点不便之事……二爷放手,我自己去去就回。”
  秦玄策面色不善,冷冷地瞪着她:“要喝水?”
  阿檀红着脸,摇了摇头。
  “饿了?“
  还是摇头。
  秦玄策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舒服吗?我去叫大夫过来。”
  疯狂摇头。
  秦玄策怒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要如何?”
  阿檀又羞又急,眼泪都滴了下来,抖着嘴唇,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嘤嘤嘤”地道:“我要更衣……”
  “嗯?”秦玄策怒视她。
  “更衣……”她不捂衣领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呃?”秦玄策终于明白过来,骤然呆滞住了,手一松,阿檀又像一只小乌龟,“叭嗒”掉到他的腿上。
  阿檀气得捶地,一边捶一边哭诉:“分明说了是不便之事,还问、还问……二爷欺负人。”
  她气得脑子都糊了,没发现自己捶的是秦玄策的大腿。
  她差点捶到了那个地方。
  秦玄策的身体起了一阵战栗,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头皮一下窜到脚底,他突然跳了起来,像是被火烧到一样跑了出去。
  阿檀被他掀了个仰面朝天,脑袋磕在他的枕头上,更难过了,小乌龟差点翻不过壳子,气得泪汪汪。
  她一边努力地翻身,一边在心里唧唧咕咕地抱怨着,翻了半天才翻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氏掌着灯烛进来了,她笑着过来扶起阿檀:“哟,这是怎么了,有事情吩咐一声就是,小娘子随我过来,我带您去更衣之处,我们这乡野之地,不太方便呢,委屈您了。”
  阿檀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一声不吭,扶着李氏的手,慢慢地跟着她出去了。
  稍后,更衣完毕,李氏又扶着阿檀回来。
  门外值夜的卫兵一直守在那里,一个个表情严肃,目不斜视,十分端正。
  秦玄策却不在房中。
  阿檀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张望了一眼。
  这家院子里有棵槐花树,树下站着一个人,身量高大挺直,天光朦胧,他形如山岳上的苍劲青松,凛冽而威严。
  隔着月色,他的眼眸比夜更深,看不清其中神情。
  突然又想起了方才趴在他怀里的感觉,硬邦邦的,叫人心慌。
  阿檀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用袖子捂着脸,进去了。
  秦玄策站在树下,远远地看着阿檀进屋去了,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月落未落,日出未出,光线暧昧而模糊,槐花的影子层层叠叠,和此间夜色混合在一起,恍惚间,什么都无从分辨。
  他想着,或许无人看见,不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是她曾经碰触过的地方。
  风微凉,但身体却是滚烫的,久久无法冷却,他不敢再进去,就在槐花树下站着,一直到了天亮。
  夏日的阳光特别好,就像金子一般撒了满地,风掠过,院子里那一树槐花轻轻摇动,犹如枝头叠了香雪,雪上又沾了白露。
  阿檀站在树下,提着一个竹筐子,仰着头。她病才好就闲不住,这样那样地支使着人家干活:“那边、那边,对,就是那里,将开未开的花蕾更好吃,那一大捧正好,快摘下来。”
  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肌肤灼灼似雪,眉目明艳如花,笑起来的时候,腮边露出两个小酒窝,甜得要滴出蜜汁。
  树上摘花的是个年轻的玄甲军士兵,在战场上是铁血骁勇的汉子,在这里就成了笨拙慌张的少年郎,阿檀的手指哪,他就扑哪,恨不得把满树的花都捧到她面前,还要结结巴巴地献殷勤:“苏娘子稍候,管它开没开,我全部摘下来给你,你慢慢挑,不急。”
  阿檀抿着嘴笑:“那不成,树被你薅秃了,主人家要生气的。”
  秦玄策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情形,他背着手,严厉地道:“尔等作甚?喧哗吵闹,攀墙爬树,大不成体统。”
  大将军的周身的气势明显不对,隔着那么大老远,都有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跟在大将军身后的两个亲卫兵朝着树上的同伴拼命使眼色,做了个杀鸡抹脖子的动作。
  年轻的士兵吓得从树上直接掉了下来,连滚带爬地爬到秦玄策面前,点头哈腰:“大、大将军,苏娘子要给您做槐花圆子,我、我给您摘花呢。”
  “我看你纯粹是太闲。”秦玄策冷冷地道,“去,东向百里巡逻一番,天黑再回来。”
  士兵不敢争辩,喏喏地抱头而去。
  阿檀看了看手里的竹筐子,才小半筐,不够呢,她有些懊恼:“二爷把人使唤走了,您的花就没着落了。”
  她的眼睛转到秦玄策的身后,那里还有两个卫兵:“若不然……”
  秦玄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如剑。
  这两个就比刚才那个识趣多了,马上倒退了三步,肃容道:“属下等这就去巡逻,西向百里,天黑再回来。”
  马不停蹄地跑了。
  另有几个士兵,原本在立在院门口守卫,这时候都不露声色地挪到了门外去,还尽量挪得远一些儿,别叫大将军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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